第66章 他所付出的一切

第六十六章 他所付出的一切

如果是在平時,鄧零星說要見他,格倫保證會在十分鐘之內衣冠整齊、風度翩翩地出現在他面前,可是現在不行,他的聲音充滿了為難的情緒,“對不起,零星,我現在不能見你。”

“為什麽?”

格倫遲疑道:“我現在很忙。”

“忙到連見一面的時間都沒有嗎?”

“我很抱歉。”

鄧零星緩緩吐出一口氣,語氣冷淡了幾分,“行吧,那我們就在電話裏把事情講清楚,你動用這種機密技術為我治療右手,而且還成功了,于情于理我應該感謝你,但是我仔細一想,這好像是你應該做的。”

“是的,這全部都是我的責任。”格倫平靜地承擔起所有罪責,“是我讓你平白遭受了許多本不該存在的痛苦,我應當竭盡全力去彌補。”

“你知道就好。”鄧零星冷冷的哼了一聲,“既然你不願意見我,那就放我走,讓安德斯給我辦理護照和機票,要麽就讓我聯系喬桑過來接我。”

格倫沉默了一會兒,“如果你真的想離開,我會派人親自護送你回去,但在此之前你得留在研究所裏,每天接受身體檢查,直到右手完全康複為止。”

“這是我的贖罪,我不奢求別的東西,也不會再強求你什麽,只希望你的餘生能健康,快樂。”

他說完之後,不等鄧零星回答,就把電話挂斷了。

鄧零星坐在床上愣了半天,才扭頭去看安德斯,“他這是什麽意思,怎麽好像在說遺言一樣?”

安德斯同樣保持沉默,并不回答他。

鄧零星心髒猛地一沉,聯想起公爵無故消失的那段時間,不詳的預感如同陰雲一般籠罩了他。

他的喉嚨發緊,手腳發麻,“格倫到底怎麽了?你說啊,他為什麽一直不露面,到底出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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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零星忽然想起那天在莊園裏偷聽到的話,那時候公爵就和醫生談到了新技術,現在想來應該就是基因融合手術。當時公爵說了這項技術還不穩定,可此時卻用在了他的治療中,也就是說,在他之前,他們已經進行過了實驗。

那麽實驗體是誰?

鄧零星臉色一白,“安德斯,你說過在我之前還有一個人做了這種手術,那個人…是公爵嗎?”

安德斯定定地看着他,鄧零星手足無措,仿佛忽然失去了方向和目标,只是惶恐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好吧,反正你已經猜到了,我就實話告訴你。”安德斯緩慢而清晰地說着,“為了盡快突破這項技術,公爵在自己身上做了實驗,才拿到了足夠的數據去改良手術方式,讓你能夠更安全地與第二基因融合。”

“可是,他為什麽要…”

“在改良之前,融合手術的死亡率高大30%,我也勸過他,哪怕用死囚來做實驗,即使不人道不道德,也比把自己賠進去要好。”

“但公爵堅持要自己去做,一來他本身也是在醫學和生物學方面很有造詣的研究者,覺得自己能給出最真實的感受,二來…他覺得這是一種贖罪的方式,既然無法抹除你曾經遭受過的痛楚,那麽他就來親身體會一遍。”

“手。”安德斯舉起自己的右手,然後用左手做了個開槍的手勢,“他用同樣型號的手槍對準右手開了一槍,讓子彈造成了和你相同的傷勢。”

“然後他就去做了手術,蝾螈基因成功融合之後,他發現自己的右手确實有所好轉,才決定讓你接受這次的治療,醫生關于你右手康複時間的預測,也是從公爵身上得來的。”

那段時間每個人都很痛苦,安德斯也不例外,一邊是他可以付出生命去效忠的男人,另一邊則是讓他第一次産生喜歡這種情感的人,他被兩種劇烈的感情撕扯着,心裏絕對不好受。

可是當他看到公爵甘願為鄧零星付出這麽多,甚至不求回報時,他就知道自己早就一敗塗地了,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就連競争的資格都沒有。

鄧零星已經完全呆住了,他睜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一切。

為了體會與他同樣的痛苦,所以向自己的右手開槍,為了治療他,彌補他的傷痛,所以接受了死亡率高達三成的基因手術,格倫為什麽能做到這個地步?他就不怕手術失敗,右手一輩子都好不了嗎?甚至還有更可怕的結局:他會直接死在手術床上!

難道格倫覺得如果他死了,鄧零星就會高興嗎?

鄧零星心中忽然升起一種濃濃的怨氣,他痛恨格倫瞞着他所做的一切,痛恨他做出的選擇讓他們兩個差點兒陰陽相隔,痛恨他即使到了現在,也不肯來見自己一面。

他的右手早就不痛了,可是心髒卻疼得厲害,讓他不由自主攥住心口的衣服,深深地彎下腰。他的肺部沒有受到任何創傷,此時卻覺得呼吸困難,快要窒息了。

這種情緒叫做恐懼,鄧零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極其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在恐懼,渾身都在發抖。

他害怕格倫會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害怕再也看不到對方的眼睛,聽不到他的聲音。

那天在湖邊咖啡廳的不歡而散,竟然差點兒成了他們的最後一面。

“格倫他…”鄧零星艱難地擠出一些聲音,“…他在哪裏?他明明還活着,為什麽不肯讓我見他?”

“公爵的手術出了一些問題,他的副作用比較嚴重,身邊不能留人。”

鄧零星一怔,“那是什麽意思?”

安德斯攤了攤手,“簡單來說,公爵身上出現了返祖現象,比正常人發情期時還要嚴重,他身上長出了許多黑色的鱗片,牙齒變尖,眼睛變成了蛇瞳,最麻煩的是,包括血液在內,他所有的體液都帶着致命的劇毒,任何人靠近他都會有危險。”

“醫生說沒有生命危險,但是誰也不知道這種副作用什麽時候能消失,安全起見,他現在一個人在小島的別墅裏療養。”

鄧零星恍然明白了,格倫是擔心副作用會永遠存在,不想耽誤他一輩子,才答應放他走的。

鄧零星想走,可是在此之前,他必須要見格倫一面,把所有賬都算清。

他猛地站起來,目光銳利地看向安德斯,“我要見他,帶我去。”

安德斯皺眉,“這是你求人辦事的态度?”

“求你了,帶我去。”鄧零星面無表情地說道,語氣仍然冷硬。

“……”安德斯嘆氣,“不是我不願意帶你去,但是我不能再違反公爵的命令了,你想害死我嗎?”

鄧零星認真想了想,“那你告訴我地址,我自己找過去。”

“在島上啊,你打算游過去嗎?”安德斯無奈極了,他真是被鄧零星吃得死死的,“算了,我帶你過去,但是你只能在別墅外面偷偷看一眼,絕對不能被發現,知道嗎?”

“我發誓。”鄧零星感激地看着他,他以前都沒發現原來安德斯是個善解人意的好人。

在咨詢了醫生,确認可以外出之後,安德斯才開車帶着鄧零星離開了研究所。那座小島離海岸并不遠,兩人到碼頭租了一艘快艇,在深夜到達了目的地。

深冬的島嶼看着有些蕭條,夜裏風更冷,安德斯把風衣脫下來披到鄧零星肩上,領着他往小島中心走。

這座島嶼應該不是用來度假的,島上沒有太多人工開鑿的痕跡,他們踩着一條小路穿過黑暗的樹林,最終在林子中央看到了一棟三層別墅。

這麽晚了,一樓的燈竟然還亮着,暖色的燈光透過玻璃,照在随風搖晃的樹影上。

鄧零星矮下身,和安德斯一起藏在一處灌木叢後面,偷偷看着裏面。

可能是基因刺激劑的作用,鄧零星的夜視能力比以前還要好,透過落地窗,他看到格倫穿着一身深色的絲綢睡袍,正坐在藤椅上看書。

手邊的玻璃圓幾上放着一杯紅茶,沒有點心——只有鄧零星在的時候,他喝茶才會配上甜點。

格倫穿着睡袍,鄧零星看不到他的身體,但是能看到對方臉上有明顯的黑蛇鱗片,分散在眼角、臉頰、耳下等部位,他金色的眼睛也與平時不同,瞳孔豎成細細的一條,像野獸一般極具攻擊性。

但他的表情仍然平靜,手裏拿着那本厚重的銅板書,不緊不慢地翻頁。

這說明至少他的心智沒有受動物基因的影響,鄧零星悄悄松了口氣,他是真的害怕公爵會變成那種毫無理智的怪物。

安德斯拍拍他的肩膀,用非常低的、幾乎是氣音的聲調催促道:“看也看了,你滿意了吧,我們該走了。”

這一走,以後可能就真的不會再見面了,從此之後兩人的賬一筆勾銷,橋歸橋路歸路,各自走向屬于自己的未來。

想到這裏,那些怨恨全都煙消雲散了,反而生出一種戀戀不舍的情緒。鄧零星眼神複雜地看了最後一眼,才轉身向停在海邊的快艇走去。

而格倫仍然在看書,這兩個人來的無聲無息,他根本沒有注意到。

二十分鐘之後,他們來到海岸邊。

今天風大,海水洶湧地拍打着沙灘,然後又卷起砂石和被風吹落的枯枝,帶回大海。

鄧零星左右看了看,呆滞地問:“船呢?”

海灘上空無一物,他們開來的快艇不見了。

安德斯:“……你沒抛錨嗎?”

“你開的船,你問我?”

安德斯默默地捂住臉,他平時很少開船,偶爾開一次,像停船抛錨這種雜事都是手下去做的,今天鄧零星在他身邊,他下意識把對方當作手下了,完全沒管停船的事兒。

夜裏退潮,很顯然他們的船随水飄走了,徒留他們倆人被困在這座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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