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借住一晚
第七十章 借住一晚
被蒙騙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還是這麽長時間的欺騙,簡直就是把鄧零星這段時間的所有感情全都推翻了。
正如他所說,他在任務與私情之間苦苦掙紮、為之感到痛苦的時候,格倫其實知道一切,可他什麽也不說,只是默默看着,甚至推波助瀾地操控着一切。
他就像舞臺上的提線木偶,自以為竭盡全力地為自己跳舞,還為觀衆的喝彩而沾沾自喜,但其實他只是被無形的細線牽着,每一個動作都是掌控者設計好的。
鄧零星猛地站起身,惱火地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要走。
正巧安德斯端着餐盤走上來,鄧零星反應不及,直接撞在了他身上,幸虧安德斯身手好,眼疾手快地将餐盤舉高,才沒把夜宵撒一地。
“你這是怎麽了?飯都不吃了?”
“不吃了。”鄧零星臉色陰沉的繞開他,擡腳就往外走,“我們現在就離開這裏,我再也不想看見他!”
而公爵一言不發地站在吧臺旁邊,垂眼望着手邊的酒杯。他也知道自己理虧,別說開口挽留了,連看都不敢看他。
安德斯單手抓住鄧零星的胳膊,壓低聲音道:“等等,你現在走能去哪兒?難道你準備在島上找個山洞過夜?”
他的聲音雖然很低,但現在格倫的感官也非常靈敏,還是聽得非常清楚,他猶疑道:“零星,怎麽回事,你們沒辦法回去嗎?”
鄧零星沉默不語,這要他怎麽說?說他倆沒帶腦子不小心把船搞丢了?就算格倫明面上不會嘲笑他,他自己也覺得丢臉。
安德斯适時地為他,也是為自己解圍,“是這樣的,大人,天太黑了,海面上有沒有參照物,很容易迷航,所以我們想着在這裏住一晚,明天再走也不遲。”
鄧零星有些不服,還想說什麽,安德斯不輕不重地踩了他一腳,給他使了個眼色,同時又借着房門的遮掩晃了晃自己的手機,意思是今晚找個地方充電,明天叫人來接應他們。
鄧零星雖然不太願意,可是也沒其它辦法了,只好暫且在這裏住下來。
別墅面積很大,房間也很多,雖然公爵身上帶着危險的蛇毒,但他一般只在主卧、書房和客廳裏呆着,餐廳也有兩個,他只在卧室旁邊的餐廳吃飯,樓下那個基本上不去,是安全的。
Advertisement
現在已經是半夜兩點了,窗外夜風呼呼地刮,手掌貼在玻璃上都能感覺到外面的寒冷,好在別墅內暖氣很足,只穿一件薄薄的睡衣也不會冷。
鄧零星又困又餓,心情也不爽,陰着臉抱着胳膊坐在餐桌旁。
安德斯把兩份熱氣騰騰的夜宵放在他面前,“行了,大少爺,別鬧脾氣了。”
鄧零星瞪了他一眼,“他騙了我那麽久,耍得我團團轉,還不允許我生氣了?等會兒,你不會也早就知道吧?”
“……我猜不出來,是公爵大人主動告訴我的,而且我剛知道這件事就滾蛋了,臨走的時候我不是還好心提醒過你嗎,你可別恩将仇報。”
鄧零星仔細回想了一下,安德斯臨走時确實說過什麽“你遲早被人玩死”、“你不是裝傻,是真傻子”這種話,而且他那語氣,可真稱不上算是好心,所以那時候鄧零星只當對方是在放狠話吓唬他,沒有放在心上。
“與其質問我,不如罵罵萊斯利安那小子,他可比我精明多了,一開始就是公爵身邊的…”
安德斯頓了一下,似乎覺得走狗這個詞不太尊敬,于是又換了一個詞,“…得力助手,有不少事都是他幫公爵去辦的。”
“我聽萊斯利安說,你還做過炸彈,是不是?”
鄧零星一愣,“這你們都知道了?”
那枚藏在蛋糕桌下面的炸彈可以說是他感情的轉折點,就是那開始,鄧零星意識到自己根本不可能對公爵痛下殺手,可難道連在那枚炸彈跟前時,公爵也是掌控着一切的嗎?
“公爵從來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我猜你那枚炸彈肯定也被調包了,那就是公爵對你的考驗,你如果臨時收手,那自然皆大歡喜,如果你引爆的話,炸彈也不會造成多大的損害,不過你的下場就慘了。”
安德斯從消毒餐櫃中拿出餐具,整齊地擱在餐盤旁邊,“你想想,公爵會怎麽對待一個沒有愛上他的殺手,我覺得八成會直接囚禁起來吧,所以你還挺幸運的,偏偏在那個節點上改變了心意,跟他兩情相悅了。”
鄧零星聽得臉色煞白,心裏也湧起一陣後怕來,他喜歡上的居然是一個這樣心機深重的男人嗎?
因為太害怕了,以至于他不自覺的多疑起來,懷疑格倫此次的犧牲是不是也是個陷阱。他答應等自己養好傷之後,就送他回國,這會不會也是個欲擒故縱的陰謀。
鄧零星想得頭痛,又迷茫起來,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了。
食物熱乎乎的香氣将他喚了回來,桌上擺着兩盤夜宵,一道香煎魚排和火腿,另一道是烤芝士通心粉,看着賣相都不錯。
“你吃哪個?”安德斯問。
鄧零星疑惑,“這是你做的?”
“廢話,我還能給你叫外賣?你見過哪個外賣員是開船送餐的?”
“……”鄧零星只是沒想到安德斯這人看着五大三粗的,竟然還精通一門做飯的手藝,他拿起餐刀,把魚排放到自己面前來,“我要這個。”
“我就知道。”安德斯順手拉開椅子坐下,也吃了起來。
通心粉要比煎魚排更燙一些,但安德斯比鄧零星吃得快,鄧零星吃得心不在焉的,總是吃一口發一會兒呆。安德斯也不催他,就在旁邊等着。
等這只傻貓好不容易吃完了貓糧,倆人才一起回房睡覺——當然,是各睡各的。
鄧零星的房間在一樓走廊的盡頭,房間像酒店一樣幹淨整潔,大床上鋪着厚實蓬松的床墊。
鄧零星長嘆一口氣,将自己摔在床上,睜眼盯着天花板上的純白浮雕。
電話鈴聲忽然打破了房間的寧靜,鄧零星吓了一跳,像受驚的野貓似的嗖的一下跳起來,往旁邊一看,才發現聲音的來源是床頭的內部電話。
這個時候會給他打電話的只有一個人,鄧零星猶豫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接起電話,“怎麽了?”
公爵溫柔沉穩的嗓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你睡了嗎?”
“沒有,剛吃完飯。”鄧零星翻了個身,格倫的聲音離他那麽近,就好像他們仍然同床共枕一樣,恍惚間幾乎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
格倫稍微停頓了一下,“零星,我想跟你道歉。”
“沒必要,你已經說過很多次對不起了。”鄧零星也不覺得一句抱歉就能改變什麽。
“我只是覺得,語言上的補償和行為上的一樣重要,所以有必要向你道歉。”
格倫輕聲說着,“我很後悔當初以欺騙的方式與你重遇,我明明有很多次機會向你坦白,可是我沒有,因為我享受着這個陰謀所帶來的一切,也就是你的親近和依賴,我沉溺于那樣的生活,而忘記了這并不是你的本意。”
“我包藏禍心,妄想着通過這種虛假的生活,讓你也愛上我,我甚至還非常幼稚的,試圖用富裕的生活養成你驕奢的性子,至少讓你在物質上無法離開我。”
“當然我最後失敗了,即使我向你求婚,你也永遠不會為愛情而抛棄自我,不會放棄自己的工作、國家,還有夢想,可是你的夢想卻差一點兒被我徹底毀掉,我真的非常恐懼,如果你的手無法痊愈,我想你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了。”
“确實如此。”鄧零星嘴上不饒人,心裏卻有些難受。
鄧零星很清楚自己是愛他的,否則也不會在聽到格倫為他做了手術試驗品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擔心他的安危,甚至不顧一切地求安德斯帶他來島上找人。
看到格倫安然無恙的那一刻,他的心才落回肚子裏。
他們都不想失去彼此,可是這段根基建立在欺騙和謊言上的愛情,真的能長長久久地走下去嗎?
他們兩個人身份天差地別,某種意義上立場也是對立的,現在相愛了,以後該怎麽辦?
鄧零星嘆息了一聲,格倫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情緒,“零星,你怎麽了,不開心嗎?”
“我能開心就有鬼了。”鄧零星将電話扔在枕頭邊上,看着自己殘缺的右手,用左手食指慢慢描摹着上面的疤痕,“你現在是不是很痛?”
格倫愣了一下,“手嗎?早就不疼了,已經快要痊愈了。”
“我不是說手,你身上長那些鱗片,難道不疼嗎?”
格倫輕輕笑了下,“不疼的,別擔心。”
他說謊了,其實是很疼的,那種感覺和發情期時的返祖現象不同,副作用會帶來很多痛楚,鱗片生長時就像是異物硬生生地戳破皮肉,最開始的時候甚至還會流血,現在倒是好多了。
“又騙我。”鄧零星很不高興,“你平時從來不會一個人喝悶酒的,今晚卻喝了,就是在壓制疼痛吧?”
“沒有,你想多了,我只是覺得無聊才偶爾喝一杯。”
格倫如此小心翼翼地解釋着,他不想讓鄧零星對此抱有任何愧疚心,他要補償對方,要彌補過錯,那麽他就會承受全部痛苦與負面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