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生日願望
第六十九章 生日願望
人生中可以說是最重要的十八歲生日,鄧零星是在格倫的陪伴下度過的。
他那時候窮窮的,連店裏尺寸最小價格最低的廉價小蛋糕都買不起,但是十八歲生日,總是要來點兒儀式感,鄧零星不知從哪兒搞來了半截白蠟燭——雖然沒有蛋糕吃,但是能吹個蠟燭也不錯。
他蹲在紙箱子旁邊,小心翼翼地用火柴點燃蠟燭,還要用手擋着風,怕給吹滅了。他就只剩下那一根火柴了。
格倫看着他的背影,這人瘦瘦小小的,幾乎可以看到單薄衣物下肩胛骨的輪廓,纖細的手腕從寬大的衣袖裏伸出來,好像一用力就能掰折。
那會兒格倫問他的年齡,知道他今天正好十八歲時,第一反應是他在說謊,因為這人看起來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或許是長期的營養不良讓他的身體發育滞後了。
格倫看着這個小可憐就覺得不忍心,于是從錢包裏掏出兩張鈔票,讓他去買個蛋糕。
鄧零星當然開心極了,那筆錢足夠他去附近的甜品店裏買一個最高檔的大蛋糕,不過他還是舍不得,只買了最便宜的那種,上面沒有什麽裝飾,只有薄薄的一層植物奶油,贈品是一包細細的彩色蠟燭。
買完蛋糕之後還剩下很多錢,格倫沒向他要,鄧零星也就裝傻不給,偷偷藏在了自己的衣兜裏,算是吃了一筆回扣。
不過格倫并不在意這種小事,他知道,一個獨自在大街上讨生活的孩子,如果沒有這些小心機,是很難活下去的。
格倫一邊在手機上給自己的親信發短信,命令他去排除隊伍中的內鬼,一邊用餘光瞥着鄧零星。這個少年對他有着不同尋常的吸引力,每次他那邊傳來什麽動靜,格倫總是忍不住扭頭去看,想知道他在忙活什麽。
就這樣一心二用着,天色也漸漸暗了,頭頂的車輪碾壓地面的聲音慢慢變少,最後完全安靜了下來,橋洞中只有飒飒的風聲。
鄧零星用紙箱和磚頭在空地上搭了一個桌子,把蛋糕擺在上面,點好蠟燭。
不斷跳躍的燭光照映着他,為那因為缺乏營養而蒼白的臉上添了幾分暖色。
鄧零星跪坐着,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很認真的許着生日願望。
格倫凝望着他,輕聲問:“你許了什麽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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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零星搖頭不肯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格倫便不再繼續追問,但是過了會兒,鄧零星又道:“算了,還是告訴你吧,反正說不說都不可能實現的。”
他一邊切蛋糕,一邊興致勃勃地講述着自己的幻想,“我想變成有錢人,住在有牆壁和屋頂的房子裏,這樣就再也不怕下雨和刮大風了。”
“最好是住在城堡裏,像王子一樣,小時候姥姥給我看過故事書,城堡又高又大又好看,還有很多房間,如果我能住在城堡裏的話,一定每天都換一間房來睡。”
格倫聲音柔和,“不錯的願望。”
雖然以現在鄧零星的處境來看,這個願望确實很難實現。
鄧零星許完願望,但是并沒有吹蠟燭,他拉着格倫過來,“你也來許一個吧。”
格倫啞然失笑,“今天又不是我的生日,我要怎麽許願?”
“反正我的願望也實現不了,剛才那個就當作廢了吧,我把我的機會讓給你,你許一個可以實現的願望。”
格倫愣了一下,他看着鄧零星期待的樣子,那雙眼睛閃閃發光,仿佛有星星落在了裏面一樣,他不自覺的就被對方吸引了。
他思索片刻,“那好吧,我就許願,希望你剛才的願望可以實現。”
“啊?”鄧零星卻很氣餒,他垂頭喪氣的,“這樣我們兩個的願望就都實現不了了,你把機會浪費了。”
格倫還真因為這迷信的說法而有點兒內疚,“抱歉。”
鄧零星很快振作起來,“算了,願望都是虛的,只有可以吃進肚子裏的蛋糕才是真的,我們來分蛋糕!”
蛋糕一人一半,格倫到現在還記得那個味道,很膩,口感也不好,只有糖精的味道,和他家中甜品師的手藝簡直是天差地別。
格倫并不是一個喜歡甜品的人,這個蛋糕對他來說難以下咽,但是鄧零星卻吃得津津有味,連紙質餐盤上殘餘的奶油也不肯浪費。
那個模樣對格倫來說,比盤中的蛋糕要美味幾百倍。
深夜,兩人睡在一起。
冬夜寒冷,作為貓科基因攜帶者本身就不如常人耐寒,鄧零星完全把他當成了一個暖爐,總是往他懷裏擠,試圖從他身上汲取一點兒溫度。
格倫抱着他,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哄他睡覺。
他輕聲道:“你一直都只有自己一個人嗎?有沒有朋友或者家人?”
鄧零星搖頭,“我就一個人,姥姥去世以後,我就沒有家人了。”
他的目光越過格倫的肩膀,看向橋洞外的天空,夜幕中群星璀璨,星光閃爍。
格倫想說幾句話安慰他,“我聽說逝去的親人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他們會一直看着你,也會保佑你。”
鄧零星嘆了口氣,“星星只是會發光的石頭,你看起來比我學習好多了,連這個都不知道嗎?”
“……”
“好啦,我知道你是想安慰我。”鄧零星往他懷裏靠了靠,大概是覺得自己剛才那番話很有學問,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如同古文中的游俠一般灑脫,“我小時候确實經常在夜裏偷偷的哭,想姥姥,也想爸媽,但我現在已經長大成人了,不會再傷心了,一個人就一個人吧,我只要能活下去就好了。”
格倫猶豫了一下,“如果你真的無處可去,或許你願意跟我走嗎?”
鄧零星瞬間警惕起來,“你不會是人販子吧?”
格倫有些無奈,“當然不是,不管怎麽說,是你救了我,我應當報答你,我可以保證,會讓你過上富足幸福的生活。”
鄧零星認真想了一會兒,“好啊,那我就跟你走吧。”
格倫以為自己能成功把這只髒兮兮的小貓撿回家去,洗幹淨打扮得漂漂亮亮,放在身邊精心養着,可惜他低估了鄧零星的狡猾,也高估了他的道德,第二天黎明時他睜開眼睛,鄧零星已經不見了,同時消失不見的還有他的錢包……
說到這裏,鄧零星有些尴尬,他那時候确實是動了邪念,不過他本來也不是個好人,小偷小摸做慣了的。從小沒人教他,也沒人帶他往正路上走,在他眼裏一個陌生人的承諾當然比不上錢重要。
格倫輕嘆道:“後來我順利地找出了手底下的內鬼,外交活動結束之後仍然在東際國停留了一段時間,就是為了找你,但你仿佛忽然憑空消失了一樣,蹤跡全無。”
鄧零星知道這是為什麽,他就是在那個時候遇到了喬桑,被逮進了訓練營裏,如果他還像往常那樣在大街上亂晃的話,不出幾天就會被格倫找到。
“我回國之後也沒有放棄,這些年來一直持續不斷地尋找着你的下落,有時候我甚至以為你已經死了,畢竟你那時候看着又瘦又小,好像随便一場大病就能要了你的命。”
之所以尋找得這麽困難,也是因為他們之間有個小小的誤會,當時格倫問鄧零星叫什麽名字,鄧零星只說了自己的名字是“零星”,格倫便以為“淩”是他的姓氏,全名是“淩星”。
就因為這麽個誤會,格倫足足找了六年,才終于在東際國的特工檔案中看到了那個熟悉的面孔。
從檔案照片上來看,他長高了些,身體也強壯了不少,但那雙眼睛仍然和從前一模一樣,格倫一眼就認了出來。
“之後我便和東際國達成了協議,以協助刺殺楚天盛為籌碼要求他們把你送到我身邊來。”
格倫看了他一眼,繼續說道:“或許我一開始的目的就是想報複你,看着你在我身邊委曲求全,即使被欺負了也要裝出一副乖巧的樣子,我心裏便覺得很暢快,我也一直很享受那段時光…”
“不是,你等一下。”鄧零星覺得這事兒實在是太神經了,“所以說這一切的開端,就是因為你想報複我偷了你的錢包?退一萬步來說,我當時可是救了你的命,拿你點兒錢怎麽了?怎麽了?!”
“跟錢包沒有關系,我生氣的點在于你不辭而別。”格倫的聲音放得很輕,“我以為我們那時候已經是朋友了。”
“所以你就把我當猴子似的耍了好幾個月?你就看着我在那兒轉着圈丢人,心裏還特享受是吧?”
鄧零星越說越氣,嗓門也越來越高,“虧我還以為自己欺騙了你的感情,內疚得要死,過生日那天我糾結了半天也沒忍心下手,我甚至做好了丢掉工作、丢掉性命的準備,也要推掉這個任務。”
“上面讓我更換暗殺目标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高興嗎?我終于不用再跟你作對了,也不會有新的殺手接替我的位置對你不利,你能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但合着這都是你們聯手做的局,就我一個人蒙在鼓裏。”
“被你撞見刺殺現場的時候,我心裏害怕極了,我怕你厭惡我,看不起我,但其實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你居然還有臉裝出一副寬容大度的樣子。”
“我的手都變成這樣了,我還想着咱倆扯平了,扯平個屁!你他媽從頭到尾都在耍老子!”
鄧零星現在徹底明白了,他不是裝傻,他就是一純純的真傻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