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4章
将軍府守衛森嚴,尋常百姓根本進不去。
傅嶼唯也沒多做逗留,原地歇了會最後領着謝樂寧回了酒樓。
張老板站在門口遠遠看到他們走過來,像是松了一口氣,其他沒多問,就說了一句:“飯在後廚。”
傅嶼唯應了聲好,牽着謝樂寧去了後院。
酒樓生意好,夥食自然不差,這會過了飯點,忙完後夥計們在後廚正準備吃飯,見一大一下走過來,熱情招呼道:“剛好給你們留了一份。”
這家店上到掌櫃下到夥計還有燒飯的廚子人都很好相處,尤其是跑堂的小二哥常興,年齡不大,是個極活潑伶俐之人,話很多,對傅嶼唯充滿好奇。
“哥,你不是京城人士吧?”
傅嶼唯嗯道:“初次進京。”
到底還是需要和人打交道的,于是傅嶼唯端着飯菜順勢坐在一旁的空位置,謝樂寧還有些使不太好筷子,需要他爹的幫忙。
常興又問:“那你們老家哪裏人呀?”
傅嶼唯一邊喂兒子一邊回道:“比較偏遠,說了你可能沒聽過。”
常興哦了一聲,目光移向張嘴乖乖等投喂的謝樂寧,感慨道:“哥,你兒子好可愛啊。”
謝樂寧聽到他誇自己,擡起頭,黑漆漆的眸子比寶石還要好看,朝常興笑了起來。
小模樣別提多招人喜歡了。
其他人看起來默不作聲,實際上都豎着耳朵聽,聞言打趣:“常興你別羨慕,你不是也到了年齡,等娶了媳婦就可以生個這麽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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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興哎了一聲,提到成親還有點不好意思:“我倒是想,這不是老婆本還沒攢夠,再說傅哥長得這麽好看,他媳婦定是也美,才能生出這麽漂亮的寶貝,我哪有這福氣。”
這話确實無法辯駁,畢竟傅嶼唯無論相貌,還是氣質皆不俗,即使穿着粗布麻衣,也和這後廚的環境格格不入,舉手投足一派的清雅矜致。
不等傅嶼唯開口。
提到媳婦這個話題了,衆人不免好奇,問道:“先生,你媳婦沒跟你們一起進京嗎?”
謝樂寧是傅嶼唯生的,最開始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受孕,所以當初覺得身體不舒服,叫家庭醫生過來檢查的時候,被告知懷孕了,當時謝灼淩和他都以為聽錯了,好在二人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
對能生孕這個事,傅嶼唯沒太大在意,既然懷了就順其自然地生了下來。
不過他産後沒多久,謝灼淩就去做了結紮手術,說是不想再讓他遭罪。
傅嶼唯淡聲道:“媳婦跑了。”
“……”
本來還熱鬧的後廚瞬間安靜地落針可聞。
謝樂寧正在專心吃飯,沒仔細聽他們說話,此刻覺得氣氛不對,擡頭疑惑道:“你們怎麽不說話啦?”
衆人被謝樂寧這般毫無心眼地問了一句,更是尴尬。
傅嶼唯唇角微彎,慢條斯理地吃着飯。
常興有些不知所措:“哥,不好意思啊,我們不該問這些的,你別難過。”
其他人也緩過來,覺得該說點什麽,附和道:“先生這般好相貌,不怕找不到媳婦。”
“就是,就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先生別太傷懷。”
傅嶼唯剛那般說是不想讓他們再繼續打探,此刻适時提醒:“孩子還在這裏。”
“哦,哦,嗯!不說了不說了。”
衆人一邊吃飯,一邊偷偷觀察傅嶼唯,見他神态自若,看起來不像介意他們剛剛多嘴亂說話,這才放心起來,氣氛逐漸又變得輕松。
常興熱心道:“哥,你初來這邊,有什麽不熟悉或者想知道的,都可以問小弟,不用客氣,不是我誇口,這京城中就沒我不知道的事!”
傅嶼唯笑笑:“那就先多謝了。”
常興見傅嶼唯談吐有禮,一點沒有讀書人的清高,先前那個賬房先生是個秀才,自覺高人一等,從不願搭理他們。再加上傅嶼唯模樣好,常興不免産生親近之意,越發熱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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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樂寧吃飽就犯困,小孩子很粘人,情緒價值需求高,需得傅嶼唯很耐心地哄。
之前都是謝灼淩帶孩子,上班直接把謝樂寧帶公司去。傅嶼唯也要上班,陪伴謝樂寧的時間沒有謝灼淩和謝樂寧相處的時間多。
好在謝樂寧不頑皮很聽話,這兩日傅嶼唯帶着還算順利。
等把小家夥哄睡着後,傅嶼唯打算把謝樂寧身上今日剛買的那件小袍給洗一洗,趁着天好,曬一曬。
常興端着瓜子,見傅嶼唯站在水井旁一動不動,好奇走過來:“哥,你在看什麽呢?”
傅嶼唯沒看什麽,他只是沒使過這玩意,在研究要怎麽弄,不等他開口,常興已經上前,見旁邊木盆裏有衣裳,“給小寶洗衣裳啊?”
“嗯。”
常興想到他媳婦跑了,獨自帶娃,怪不容易的,“哥,你辛苦了。”
“我來幫你打水吧,我們這辘轳有點不太靈活了。”
說完把瓜子盤擱在一旁,将一旁的水桶系上繩子,傅嶼唯在一旁暗自記下,常興幹活麻利,很快就打了一桶水倒了些放木盆裏。
傅嶼唯和他客氣地道了聲謝。
常興左右沒事,坐在一旁的板凳上,磕着瓜子看着傅嶼唯洗衣。
“哥,你是不是沒洗過衣裳?”
搓衣裳的手法極其生疏,一看就是沒幹過活的。
常興目光落在傅嶼唯那雙手上,骨廓勻淨,皮肉冷白,很漂亮的一雙手,像精雕細琢的工藝品,當做展覽品都不為過,确實不像是幹活的手。
傅嶼唯從未洗過,只不過他不管做什麽都一副從容淡定的姿态,并不會顯得手忙腳亂,“不常洗。”
常興表示理解,現在是不得不洗,畢竟媳婦跑了,怕又提起這傷心事,便沒繼續這一話茬,開始拉着傅嶼唯閑聊,說的是京城哪哪些地方有好玩的,哪裏的小吃香甜可口,讓傅嶼唯有空可以帶孩子去玩一玩嘗一嘗。
傅嶼唯沒打斷他,由着他叽裏呱啦,最後等他停下之後,才不動聲色問道:“我初來乍到對京城也不是很熟悉,今日出門撞見大家都在談論謝小世子,不知這謝小世子是何人?你聽說過他嗎?”
常興放下瓜子,嗓門都提高了:“那怎麽可能沒聽過,這位謝小世子那在京城可是赫赫有名。”
傅嶼唯故作驚訝:“這麽有名?”
常興:“你初來不知屬正常,這小世子是謝大将軍和長公主的兒子,長公主和當今聖上一母同胞,小世子是陛下的親外甥。”
“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連聖上的旨意都敢違抗,這哪個敢?那可是掉腦袋的!”
“你要是遇到他,可千萬要躲遠點,京城那些世家公子哥都不怎麽敢招惹他,更何況尋常老百姓了。”
“活脫脫就是一混世魔王。”
這說的和傅嶼唯認識的謝灼淩簡直判若兩人,想到中午将軍府門口瞥見的那道張狂不羁的身影,側臉輪廓确實是。
傅嶼唯故作沒把這話放在心上,笑着說道:“他一個世子爺好好在府上,我哪裏能遇到?自然不必擔心招惹上。”
果然他這話一出,常興:“遇上的機會大着呢,這謝小世子他壓根就不怎麽待在府上,經常出來玩。”
傅嶼唯似乎只是随口一問,連頭都沒擡,搓着衣裳:“那他一般喜歡玩什麽?”
常興也沒多想:“那些個世家子弟喜歡玩的不就那些,吃喝玩樂,逛逛花樓什麽的。”
傅嶼唯搓衣服的手頓住,長睫垂下斂去眼中的情緒,混不在意道:“逛花樓?”
常興也是一時嘴快,聞言改口道:“我說的是其他公子哥,謝小世子好像沒聽說過他愛逛這個,不過誰知道呢,那些世家公子哥經常在青樓争風吃醋,大打出手,這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不過謝小世子愛鬥蛐蛐,還喜歡鬥雞,投壺也是一絕,要麽怎麽說他不學無術。”
“說起這個,明天下午西街的寶味樓就有場比賽,陸家公子上次在小世子手中吃了敗仗,最近聽說得了寶貝,要和小世子再比一場,不過我明日還有事,沒法去湊熱鬧。”
語氣頗有些遺憾。
傅嶼唯:“我明日下午若是得空,替你去湊個熱鬧看看是誰贏。”
常興自覺和傅嶼唯關系更近了一步,聽他這般說,高興道:“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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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樂寧這一覺睡的并不長,畢竟環境是陌生的,床睡着也不舒服,
傅嶼唯曬完衣裳推門進來就看到謝樂寧正趴在床上哭,頓時心疼地走上前,把他抱到懷裏。
“怎麽了寶寶?做噩夢了嗎?”
謝樂寧也不說話,只一個勁嗚嗚嗚哭着,眼淚浸濕在他爹肩膀。
傅嶼唯摸着他的腦袋,安撫道:“寶寶不哭,爹地在這裏。”
謝樂寧哭了一會才擡起頭,眼睛紅彤彤的,淚珠子還在往下流,“爹地,我想回家。”
謝樂寧畢竟還小,突然來到不熟悉的地方,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害怕的。
“爹地,我要回家,我要爸爸。”
莫名其妙來了這麽個地方,回家暫時是回不了,爸爸倒是還可以試着找一找的。
傅嶼唯給兒子擦了擦眼淚,看着小家夥和謝灼淩眉眼的幾分相似,心裏做出決定,“明天爹地就帶寶寶去找爸爸好不好?”
謝樂寧已經止住哭了,只不過還在抽泣,小聲道:“爹地騙人,昨天也說今天帶我去找爸爸的。”
傅嶼唯:“沒騙你,明天爹地一定帶你找。”
謝樂寧:“真的嗎?”
傅嶼唯:“真的,不過爸爸有可能不記得我們了,所以我們要想個辦法,和他重新認識一下。”
這兩天打聽到的關于謝灼淩的事跡,讓傅嶼唯不敢貿然相認。
謝樂寧有些聽不懂:“爸爸怎麽會不記得我們了?爸爸最愛我們了。”
對方畢竟只是個三歲的孩子,有些話即使說了也不明白。
傅嶼唯怎麽都行,卻不想讓謝樂寧跟着自己吃苦。
“寶寶想不想見爸爸?要是想見爸爸,明天一定要聽爹地的話,還有首先要把爸爸這個稱呼改了,以後見了人要叫爹爹。”
謝樂寧忙點頭:“想見爸爸——想見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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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傅嶼唯以謝樂寧不舒服為由請了半日假,他上午就把前幾日的賬給算好了,張老板很是滿意,也就沒說什麽。
等出了酒樓,傅嶼唯再次來到了成衣鋪,買下店裏最便宜的裙衫,帶着謝樂寧拐到無人的巷子裏直接把裙衫穿在了真絲睡衣褲的外面。
謝樂寧愣愣地看着他。
傅嶼唯笑道:“不認識了?”
謝樂寧小聲道:“爹地。”
傅嶼唯穿上裙子依然淡定,并未有害羞扭捏之态,交代道:“一會有外人在的情況下要叫娘親。”
謝樂寧重重點頭。
既然要扮作女人,光是換了身衣裙并不逼真,傅嶼唯帶着謝樂寧進了胭脂鋪。
一炷香後。
傅嶼唯梳着單螺高發髻,畫了眉,抹了口脂走出來。
傅嶼唯長得好看,卻并不顯女氣,此刻那張漂亮的臉蛋在妝娘巧手修飾下,美得雌雄難辨,明豔動人,令人挪不開視線。
再加上他身材高挑清瘦,骨架照尋常男人略小了些,裙衫收在腰間,細腰盡顯。
傅嶼唯做戲做全套,他和妝娘說丈夫一直嫌棄他不夠有女人味,覺得他長得太過粗犷了,所以才想要做出改變挽回丈夫的心。
傅嶼唯大一住寝室那會,室友有一個是僞音主播,當時還教過宿舍人如何僞音。傅嶼唯雖然懶散了些,但是腦袋很聰明,只是聽了些,倒也學會一二,至少簡單僞個女聲不成問題。
妝娘不疑有他,且都安慰,覺得他丈夫眼瞎,哪裏長得粗犷了?只是個子高挑,看起來沒有那麽嬌弱而已,這長相還不讨丈夫歡心,簡直天理難容!
謝樂寧直到被傅嶼唯牽着出胭脂鋪的門,都沒回過神,歪着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爹那張異常柔美的臉蛋看,爹地的聲音也變了,這一切對于小家夥來說實在是太陌生了。
嗚,爹地怎麽變成女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