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晉江獨發
第33章 晉江獨發
聽着奶奶這憤怒的指責話語, 臧亞沒有說話,只是歪着腦袋,眼裏浮現出了幾分困惑來, 最後道:“沒有。”
語氣平靜,不帶一絲情緒。
人往往就是這般, 如果對面的人和你激烈的争吵,你會吵出火氣來。但如果對面的人很平靜, 你也會很生氣, 卻也會奇異的冷靜下來。
臧老夫人眼下正是如此,因為臧亞的态度, 腦子清明了幾分。“你沒有, 你沒有你為什麽要阻止我打死他,你剛剛又是在外面做什麽?”
臧亞想了想, 倒也不避諱, 直白道:“我在救他, 他是我的寵物, 我不想他這般死了。”
臧老夫人心裏一梗, 她現在真是又氣又惱, 聲音都放大了幾分,“所以, 你為了你的寵物, 違抗我的命令?即是寵物,那也是玩物, 你如何舍不得?你若是喜歡,奶奶幫你再尋便是, 你是這臧府的小公子, 你想要什麽樣的寵物尋不得, 如何不能把他讓給我出出氣?”
臧亞聽着臧老夫人的話,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擡起頭來,朝着臧老夫人搖了搖頭,肯定道:“不行,奶奶,他這樣的只有一個。你想要出氣,去尋別人也行,我是要留他的。”
“好啊!好啊!你還真是我的好孫子。”
臧老夫人是知曉自己這個孫子有毛病的,但那通常都是對着別人犯病,因此即便是打殺幾個人,她也不當回事。
可是當臧亞這毛病犯到了自家人頭上,她就覺得有些受不住了。
臧老夫人有些被氣到了,胸口上下的起伏着,最後索性不再想着說服他,只是道:“我知你脾性,你也知我脾性。我是絕對不會容忍你養着他的,你是我孫兒,你不能忤逆我的。
你能救得了他一時,卻是救不了他一世,如今我還在世,依舊是這府上的老夫人,我說話還有一定的分量,我要打殺他,這是一定的。”
臧亞已經将臧老夫人逼到這個地步,也說出了這番話,如若是常人此時怕是會犯難了。
只是,臧亞終究不是尋常人,他只是看着似乎越發生氣的奶奶,盯着她的目光當中,甚至帶着幾分疑惑和不解。
最終,臧亞沉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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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老夫人見他半晌不說話,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以為他是妥協了,剛剛生出的氣似乎也消散了幾分,甚至開始想着安撫起他來,“既是已經想通了,奶奶也不會生你的氣,只是下次我再處置他,你便不要再插手了。”
臧老夫人心裏盤算,若是沒有他孫子這一遭,她打殺那小賤人,也就那邊打殺了。
可是,她孫子這般沒心沒肺的人,眼下既然都被那小賤人給迷惑了心神,那她定然不能那麽容易就放過他,縱使将他千刀萬剮,那也是不解恨的。
誰知道,就在臧老夫人在心裏盤算着如何收拾那勾人的狐媚子時,臧亞卻是重新擡頭看向了臧老夫人,朝着她的方向搖了搖頭,“奶奶,不行的,我不能讓你動他的。”
臧老夫人剛剛壓下去的怒氣,瞬間又冒了上來。
還不待臧老夫人開口,臧亞卻是看着她再次開了口,卻是轉移了話題,“奶奶,榮家那邊,這些年不好過吧?舅老爺那個差事,最近好像出了一點岔子?”
臧老夫人臉上的怒氣一凝,表情挂在那裏,凝結成了一股子怪異。她臉上的情緒逐漸變得平靜了下來,最後變成一種讓人看不懂的安靜,平靜的盯着面前的臧亞。
突然安靜下來的臧老夫人,比之剛剛大吵大鬧的她更加讓人恐懼,因為猜不到她下一秒會做什麽。
室內一陣寂靜,安靜得好像只是聽到清淺的呼吸聲。
臧亞卻像是什麽都沒有察覺到一般,直勾勾的盯着臧老夫人,只等着她的反應。
宋家是臧老夫人的本家,雖是沒有臧家出名,卻也算是一個世家大族,比之臧家人丁興旺,原先的臧老夫人在外人稱呼起來也是宋老夫人的。
只是,宋家人丁興旺、子嗣成群,卻是沒有成器的。那些在旁人看去旺盛的人口漸漸成為了累贅,像是蛀蟲啃噬着樹木一般,仗着父輩的蔭蔽揮霍無度,逐漸将那個繁盛榮華的家族變成了一具空殼。
曾經的望族大家走向衰敗的速度極快,到了如今還要靠聯姻親家幫扶着,才勉強維系往日的榮光。
臧家本家眼下雖死的只剩下臧科和他的兒子臧亞了,且每一代的臧家家族性格古怪、脾氣奇特,但也受到上天寵愛、生而有神異,因此家族勢力倒也還經營得不錯。
虛弱的母家,強盛的婆家,兩相比較之下,如今已經年邁的臧老夫人念舊情,自然也更願意幫扶自己是本家。平日裏,臧老夫人外出游玩時,最多去的地方也是本家那邊。
臧亞見臧老夫人不說話,似乎沒有多少耐心等下去了,繼續開口道:“奶奶,你可能不知道,這可能是皇上給宋家最後的差事了。如果這事辦不好,這事過後,怕是宋家就不複存在了。”
臧老夫人那張蒼老的面龐浮現出幾分緊張來,盯着自家這孫子的表情有些複雜,似乎是頭一次認識自己的這個孫子,語氣中帶着幾分平靜,“你待如何?”
臧亞語氣緩緩,“我保榮家這幾年的富貴,交換我那小寵物的性命。”
臧老夫人聞言,心裏那種果然如此的感覺成了真,她只是盯着臧亞,語氣中帶着幾分惆悵,“好歹他們榮家也是你的舅公家,如若我不答應,你便不會出手嗎?”
臧亞沒有回答臧老夫人的話,只是站在那裏,擡眼看向她,眼裏沒有任何的情緒。
臧老夫人捏着扶手的力道越發緊了,卻是始終沒有說話。
氣氛一時沉默,仿佛又恢複到了原先那般沉默又壓抑的氣氛當中。
片刻後,臧老夫人閉了眼又睜開,卻是笑了起來,盯着面前的臧亞,朝他道:“如此,那我便依你,我放過那小賤人一次,你保我宋家。”
臧亞拱手朝她行了一禮,“謝奶奶。”
說完,臧亞轉身就離開了。
待臧亞離開之後,原本平靜的臧老夫人,又丢了手邊的東西出去,讓之在地上摔得粉碎。
胸膛起伏之間,臧老夫人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站在旁邊的老嬷嬷趕緊上前來,趕緊給她順着後背,“老夫人,何必生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即便是你再疼愛小公子,小公子的話也當不得真,你何必又答應他。”
臧老夫人卻是在幾瞬之後平息了下來,随即苦笑道:“你不明白,他既然那般說了,那就證明他能做到,他從小到大就從未妄言過。這臧家人都是怪物,我這孫兒,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只是這般的佼佼者,卻依舊被那賤人迷惑了神志。
臧老夫人說到這裏,那雙蒼老而渾濁的眼珠子裏,帶上了幾分自豪和糾結,還有恨意。
老嬷嬷看着自家的老夫人,知曉她為了本家那邊的事讓步太大了,可是她又不能開口讓她不管那邊。
權衡了許久,老嬷嬷只能開口朝着臧老夫人勸道:“老夫人,別擔心,我們來日方長。這哥兒既然是住在府裏,我們定能找到收拾他的時候。”
臧老夫人獨自生了一會兒氣,耳邊聽着自家老仆的話,終于還是消了幾分氣,同時朝她道:“你說得對,來日方長。我乏了,扶我進去休息。”
“是。”老嬷嬷恭恭敬敬的将自己主子扶了進去。
在老夫人離開之後,剛剛還仿若木偶的丫鬟們,一個個鮮活了起來,動作麻利的清理起了狼藉的地面。
只是在掃到門口那塊地時,小丫鬟發現了地毯上滴了幾滴血,頓時她心裏就犯了嘀咕。
糾結了一番,小丫鬟還是去到了裏間,悄悄的拉了拉老嬷嬷的袖子,同她說起了剛剛那幾滴血的事,怕老夫人剛剛砸東西傷了自己。
老嬷嬷确認自己的主子全須全尾的,除了生氣,沒有別的磕碰,否決了小丫鬟的擔憂,“剛剛小公子回來鬧了那麽一番大動靜,怕是不小心沾染了誰的血,随帶帶進來的。不用理會,那毯子換了便是。”
“是。”小丫鬟覺得這事情不對,可是老嬷嬷都這般說了,她也沒有繼續犟嘴的必要,于是恭敬的點了頭便離開了。
小丫鬟叫來同伴一起,搬開了那壓在毯子上的物件,從一口卷到另外一頭,将之裹起來,随即擡了出去。
*
臧亞離開臧老夫人的院子徑直去了安雲的院子,剛剛還在安雲面前耀武耀威的仆從們,此時皆是低下了頭去,退到了一旁,讓臧亞一路上暢通無阻,無人敢攔。
踏入安雲的屋子,臧亞就看到了不停忙碌的衆人進進出出的,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響。
臧亞擡步朝着裏面走了去,期間沒有一個人敢稍加阻攔,直到進入裏面,看到了站在那裏指揮的清月。
清月注意到來人,立馬就走了過來,先是行了禮,随即便交代道:“安夫郎的命是保住了,可是這情況,似乎不怎麽好。”
“我知道了。”臧亞來到了安雲的床前,已經哭紅眼睛的小翠守在那裏,此時正跟着丫鬟們給安雲布置床榻,讓他趴卧得舒服些。
臧亞過去的時候,她們還有些驚慌,紛紛順從的讓開了。
小翠是最後一個起身的,看着如今躺在床上的安雲,再看看臧亞,咬牙還是沒有給安雲遮住。
于是,過來查看安雲狀态的臧亞一掀開簾布,看到的就是光裸着背趴在床上的安雲。
只是那光潔的背上,此時全是杖責出來的痕跡,即便是已經上了藥了,也依舊能看出下面的紅腫,甚至有的地方還滲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