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以退為進
以退為進
病房裏，萊茵諾安靜地躺在床上，時不時咳兩聲，盡顯虛弱。
幾小時前，萊茵諾還在因為尤利斯回避他的事發愁，結果一套檢查下來，一只名叫德克特的醫療蟲給他帶來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他是殘疾蟲。
還是一級殘疾。
滿面風霜的醫療組組長一條條介紹了他的病症：
沒有翅膀，沒有精神力，最嚴重的是沒有孕腔。
身旁的醫療蟲們聽後都露出了哀婉痛心的神色。
萊茵諾配合着氛圍垂下了頭，心中卻喜出望外。
他是人類男性，本來就沒有翅膀和孕腔，精神力這種神乎其神的東西更不可能擁有，這些并不影響他的生活，但對蟲族來說，這好像是非常嚴重的病症。
萊茵諾心想：周邊陌生的醫療蟲得知後都對他心生憐憫，要是尤利斯知道了，會不會更憐惜他呢？
畢竟尤利斯是一只很容易心軟的蟲。
德克特嚴肅地分析着治療方案，萊茵諾一句都沒聽進去，德克特試探問及他的身世，萊茵諾故作痛苦地嘆了一口氣，別過臉去。
德克特：“治療也不急于這一時，昨日你受到驚吓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萊茵諾故作為難地開口：“長官，我的情況有點難以啓齒，您能別與尤利斯長官提起嗎？”
德克特：“抱歉，部隊有部隊的規矩，尤利斯是在場的最高長官，掌管所有軍事資源的調度，包括醫療資源，所有的檢測結果都會向他彙報。”
萊茵諾“難堪”地低着頭：“好吧，我只是……我只是怕他嫌棄我，怕他覺得我惡心。”
年長的雌蟲立刻皺起眉頭，淩然剛正地說：“怎麽這樣說！這又不是你的錯，他不會這樣想你的，別胡思亂想！”
說罷，德克特指示衆蟲離開病房，讓萊茵諾休息。
萊茵諾躺在床上等呀等。
終于在傍晚時分，把尤利斯給等來了。
尤利斯推門的動作很輕，但全神貫注等待的萊茵諾還是第一時間聽到了聲響，掩面“虛弱”地咳起來。
尤利斯見狀，擡手從床頭矮櫃上拿過杯子，給萊茵諾接了杯水。
萊茵諾接過水杯，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尤利斯的指尖，這一次雌蟲沒有躲。
萊茵諾：“謝謝您長官。”
萊茵諾摩擦着杯壁，上面還有尤利斯未消散的體溫。
尤利斯：“昨晚凍着了吧？”
昨夜氣溫降至零下，即便生了火也還是太冷了。
尤利斯想起萊茵諾昨夜不停往自己懷裏鑽的樣子，有些自責：他沒有精神力護體，尋找身邊的熱源是本能，我還在想着那些有的沒的……
早知道抱緊點了。
萊茵諾搖了搖頭：“我沒事的長官，我給你們添麻煩了吧？”
萊茵諾垂着頭，悄悄地用餘光觀察着尤利斯的神色。
萊茵諾：“都怪我，既沒有精神力，也不會飛，還什麽都不記得了，我真是沒用，只會給你們添麻煩。”
尤利斯想起昨日自己不僅催促他使用精神力、展開翅翼，還追問他的家蟲、身世，當真是在他的傷口上撒鹽，心中愧疚難當。
萊茵諾：“我本身也沒受什麽外傷，待在這裏也浪費你們的食物，等你們任務結束撤到居住區我就立刻走，不繼續打擾你們了……”
尤利斯下意識地追問到：“走？你要去哪裏？”
醫療組今日評估過他的情況，他如今常識缺失，記憶空白，除了自己的姓名，對自己的身份、熟蟲，一點都說不出來。
尤利斯已經查過了，在中央數據庫的居民信息中沒有與萊茵諾特征匹配的蟲族信息，他的家蟲可能從來沒給他注冊過身份，他現在就是一個黑戶，根本沒辦法在社會上獨立生活。
再加上他的身體缺陷，在哪都容易成為衆蟲欺辱的對象，他離開後會過上什麽樣的生活，尤利斯只是想想，眉頭便不自覺地皺起。
萊茵諾聽着尤利斯話語中的緊張與關切，心中暗喜，繼續以退為進，說道：“我也不知道要去哪，走一步看一步吧，總有辦法能活下來……的吧？”
尤利斯眉間的溝壑更深了：他很清楚自己之後要面對的生活有多困難，還堅持要走，明明昨天他還很依賴我……是因為我上午對他太冷漠了嗎？
尤利斯放緩語氣說道：“萊茵諾，你現在沒有身份信息，生活中會有諸多不便。這樣吧，等任務結束後，我安排蟲給你辦理身份證明，在辦理證明期間……你就住我家吧。”
尤利斯知道信息錄入處的那幫蟲都是什麽效率，如果面對的是雄蟲，那必是一百個上心，一千個殷勤，但若是面對雌蟲，尤其是等級低下的雌蟲，那便是萬分拖沓。
更何況是萊茵諾這樣連精神力和生育能力都沒有的雌蟲，他甚至連等級都排不上。
萊茵諾原想賣些慘讓尤利斯多關注他一點，沒想到尤利斯竟然會邀請他去家裏住，一瞬嘴角有些壓不住，眨着眼睛問道：“真的嗎？我真的可以住在您家嗎？”
尤利斯看着萊茵諾的眼中再次閃起亮晶晶的光，下意識彎起眼角：“當然。”
說話間，夜色已暗，尤利斯沒再多說，起身告別。
就在尤利斯剛握上門把手時，身後“虛弱”的“雌蟲”又開口了。
萊茵諾：“謝謝您，長官。”
萊茵諾的目光直直望着尤利斯，視線一寸寸勾勒他的背影。
萊茵諾：“您對我真好。”
尤利斯沒在意，随口應聲：“不必客氣。”
本次清繳任務行進順利，第二天，尤利斯便帶隊返程了。
萊茵諾在醫療部等着尤利斯帶他回家，結果尤利斯沒等到，倒是等來了一個面相兇厲的軍雌。
這位軍雌來的時候，萊茵諾正在和醫療蟲讨論異化星獸對精神力的影響。
萊茵諾死之前剛拿完博士學位證，主攻生物學研究，尤利斯和德克特口中的精神力引起了他的注意。
帕特尼：“你就是萊茵諾吧？”
醫療室的門刷地被推開，一只五大三粗的軍雌站在門口喊到：“上校讓我來送你回家。”
萊茵諾愣了一下：“他自己不回家嗎？”
帕特尼跨步上前，拎起醫療組剛給萊茵諾準備的日用品包，轉身就走：“上校很忙，平常都住在軍部，不回家。”
帝國第一軍團駐守中央主星，是蟲皇陛下忠誠的劍，軍團內部軍務繁忙，競争激烈。前不久恰逢第一軍團某位少将退役，空置出一個少将位，陛下屬意将在不久後的國慶慶典上嘉獎清繳星獸潮有功的将士們，親授少将軍銜。
尤利斯作為軍部定下的準少将，軍務成倍增加，已經很久沒回家住了。
不過他作為一只單身軍雌，家裏就他一只蟲，沒有雄主要侍候，住軍部還是回家住都一樣。
萊茵諾雀躍了一夜的心緒逐漸低落下來：“原來是這樣啊。”
原來尤利斯只是把一處空置的房屋騰給他住，不是要和他一起住啊。
尤利斯家離軍部其實并不遠，帕特尼開車載着萊茵諾很快到達了目的地，臨下車時，給了他一個盒子。
帕特尼：“上校讓我把這個終端轉交你，他在裏面綁定了他的卡，這段時間你的生活開支都從這張卡裏出，上校說讓你多吃點好的，補補身體。”
帕特尼秉公嚴謹，交代完尤利斯的話便起步離去。
萊茵諾捧着這只嶄新的終端，擡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獨棟別墅，神色落寞：
算了，不能心急，慢慢來吧。
傍晚，尤利斯的終端收到了一條消息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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