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小姐,奴婢将老爺早上送來的瓜切好了,而且按照您的吩咐,挑的都是中間最甜的部位,您嘗嘗看!”

小錢的目光流連在果盤上,心裏納罕,以她在貴人府上磨練了十幾年的眼光,竟然認不出這是什麽瓜來。

不過聽大管家的婆娘說,這種瓜只有宮裏的皇上才吃得到咧!

“用過冰了?”

金錠兒窩在上等紫檀木打的貴妃椅上,聽到丫鬟的聲音,慢悠悠地轉過頭,掃了眼果盤上被切做小塊的哈密瓜。

暑天裏,也只有冰過的瓜果能解解熱乏了。

小錢知道自家小姐在夏日離不得冰,笑嘻嘻地答:“自然不敢讓小姐失望,下頭的人将這瓜在冰裏埋足過一個時辰後,才交給奴婢的!”

小錢用小銀叉戳中一塊賣相最好的,殷勤地遞到她家小姐嘴邊。

“奴婢淨過手的,小姐快嘗嘗看!小姐見識廣,能不能告訴奴婢,這到底是什麽瓜啊,外頭瞧着麻麻賴賴的,切開了倒是有一股清香!”

“哈密瓜,先帝爺命的名,若是好奇,等會兒廚房有剩的話,你們幾個可以分點兒嘗嘗。”金錠兒張開口将瓜塊裹入嘴裏,冰冰涼,甜滋滋。

嗯,是個好瓜。

解答完身邊人的困惑,金錠兒眯上狹長的丹鳳眼,細嚼慢咽地感受着食物的美妙滋味,渾身都透露着懶散勁兒。

啊……有錢真好啊……

金錠上輩子是個窮鬼,沒想到死後卻掉進了富貴窩裏頭。現在的她,可不是上輩子那個不得不為了五鬥米折腰的卑微打工人了!

請叫她——鈕祜祿·金錠兒!

不是在玩梗,金錠兒她這輩子的确是鈕祜祿氏。

金錠兒剛穿越過來的時候,适逢她抓周的好日子,周邊圍了一大群衣着富貴穿金戴銀的人,正喜氣洋洋地看着她停下的地方,只待她舉起手裏的東西,他們就能講出早已準備好的吉祥話。

她低頭,手下正摁着一本《女論語》。

金錠兒思考了一瞬,又在厚實的羊毛毯子上張望了一番,飛快甩開手下的書冊,無視擋路的鑰匙,手帕和馬鞭,爬到離她最遠的地方,一手抓起了一個金元寶,誰哄也不肯撒手。

金錠兒此等善變的舉動看呆了一衆來賓。

只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孩子會打洞!不愧是中堂大人家的千金!

于是,她的名字當天就被她阿瑪定下來了——鈕祜祿·金錠兒。

上輩子她即使叫金錠兒,身上也透露着一股窮酸氣,但是這輩子叫金錠兒,誰都得稱上一句人如其名!

現在她嘴裏吃着的哈密瓜,如今還沒有在皇城的貴族圈裏普及開,也只有宮裏的一衆主子們才能吃得到,至于為什麽有她的份?

當然是因為她阿瑪該死的有錢啊!

有錢能使鬼推磨,更別說只是幾斤果子了。用她阿瑪的話來說,就是皇帝用的金夜壺,只要她點頭,他都能給金錠兒搞來一只一模一樣的。

雖然金錠兒對皇上的金夜壺一點也不感興趣,但是這正能說明他阿瑪的“鈔”能力!

“唉……”有時候太有錢也是一種煩惱。

進門的少年看到金錠兒搖頭嘆氣的小模樣,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妹妹因何嘆氣?”

豐紳殷德頭戴紅寶石帽,頂三眼花翎,貴氣逼人,他手上提着一個小巧的食盒,步子輕快地走進來。

若說金錠兒是地主家的胖閨女,很明顯,這一個就是地主家的傻兒子了。

金錠兒看到哥哥回來了,身上的懶散勁兒收了收,從椅子上坐了起來,一臉深沉地回答他:“我在為我那逐漸被金銀腐朽的質樸靈魂而嘆息。”

豐紳殷德露出無語的表情。

沒人捧場,金錠兒尴尬地嘿嘿了兩聲,“哥哥剛從公主那裏回來吧,又撈到了什麽好東西,給妹妹也開開眼?”

豐紳殷德低頭掃了眼食盒,又看了看屋裏桌子上,那碟子還冒着冰氣兒的哈密瓜,搖頭笑道:“宮裏新來的貢果,公主讓我帶給你嘗嘗,來妹妹這裏前,勉強還算得上是稀罕玩意兒,不過現在嗎……”

他目光停留在了果盤上。

金錠兒明白了,轉移話題道:“十公主人真好,不對,應該說公主真看重哥哥,我這個做妹妹的才能占到你們的便宜!”

豐紳殷德輕輕哼了一聲,沒讓金錠兒輕易将話題轉移過去,故意酸溜溜道:“怪不得外頭的人都說阿瑪将你養的比公主還嬌貴,通過這哈密瓜就可以窺得一二了,啧啧……”

妹妹這裏的瓜,品質瞧上去比十公主那裏的還好呢!

明明是同一個爹,他對待兒子和閨女的态度怎麽就差這麽多呢,阿瑪可沒給他院子裏送過半個金貴的哈密瓜。

還是公主疼他,他才能吃上幾口。

“外頭的人真這樣說?”金錠兒心裏一咯噔,這些傳言還不曾傳到她耳朵裏,但是金錠兒清楚的明白自己身處的是怎樣的一個環境,拿她來和皇宮裏頭金枝玉葉的公主做比較,已經是對天家的冒犯了。

豐紳殷德看到妹妹突然變了的臉色,也察覺出這傳言的不妥來,胸口緊了緊:“前些日子和幾個朋友喝酒,他們确實是這樣說的,但是妹妹次次出門都很低調,這些傳言又是從哪裏來的?”

金錠兒看了一眼桌上的哈密瓜,頓時覺得口中的汁水也不甜了,“兩種可能,一是府上有下人不知分寸,将府上的事情傳了出去;另外很大的一個可能,是阿瑪的對家故意放出消息來,為了在朝堂上攻讦阿瑪,意圖破壞皇上對阿瑪的信任!”

“那怎麽辦?要不要拜托十公主到禦前說和一下?”豐紳殷德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自己的未婚妻。

金錠兒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兄長一眼:“哥你能不能出息一點,咱們家又不是沒有實力,不要萬事都想着靠公主,你這樣真的很像軟飯男!”

豐紳殷德張了張嘴,讷讷道:“對不住,哥哥靠你嫂子靠習慣了……”

還不是嫂子呢!

金錠兒咬了咬牙,不過也不怪兄長習慣性地依仗十公主,十公主作為宮中最受寵的一位公主,以往兄長靠着十公主未來額驸的面子,可是在皇上那裏撈了不少好處的。

“等阿瑪下值回來問問阿瑪,阿瑪肯定清楚是誰在算計我們。”

豐紳殷德讪讪地點頭,“應當如此,不過以往這個時候阿瑪應該回來了,今日怎麽還不曾歸家?”

令人對視一眼,心中升起了擔憂。

金錠兒吩咐小錢:“你派個人去前院打聽打聽,然後親自在門口等着,若是阿瑪回來,就告訴阿瑪哥哥也在我這裏,讓他過來。”

“是!”

豐紳殷德看向妹妹的目光充滿了贊賞,“妹妹今年才十一,只比哥哥小了兩歲,思慮卻甚為周全,難怪阿瑪總說家中的幾個孩子,只有妹妹你最像他。”

金錠兒想起阿瑪第一次說這話時的場景,她記得阿瑪當時的意思并不是稱贊她聰慧,而是感嘆兩人如出一轍地對金錢有執念……

後來父女倆個又常常紮在一起,商量斂財的法子,每次收獲金銀後,阿瑪也總要感嘆一句自己是唯一一個遺傳到他優秀基因的子女。

這個優秀基因嗎……金錠确定她阿瑪說的是兩人都是鑽進了錢眼裏。不曾想被兄長理解為阿瑪是在稱贊自己聰慧。

實在是天大的誤會。

“咳咳……”金錠兒忍住了解釋的沖動,還是別讓兄長知道真相了,她和阿瑪在家裏的形象就該如此光輝偉大!

她說:“妹妹其貌不揚,也只好內裏多點內涵了,不像哥哥你,那可是完美的繼承了阿瑪年輕時的美貌,皇上第一次見你就定下了你和十公主的婚事!”

豐紳殷德臉上有些發燙,“妹妹可別胡說,你長的還是好看的,只是別人不懂欣賞罷了!”

豐紳殷德這話說的不錯,金錠兒長相絕對算不上醜,只不過因為她的長相與京中貴女流行的嬌媚大氣甚為不同。

金錠兒一雙狹長的丹鳳眼時常低垂下視,長眉細軟下彎,形如初月。

臉上唯一和他們阿瑪相同的是,妹妹和阿瑪兩眉之間都生了一個小小的紅痣,與菩薩額上的吉祥痣十分相似,因此在妹妹小時候,被當今聖上稱贊長了一副悲天憫人的菩薩像。

全家引以為榮,但是在與和珅不對付的同僚眼中,女菩薩降臨在了惹人厭的和珅家中,實在是天大的諷刺,難以接受,于是就偷偷摸摸地在外頭抹黑金錠兒的長相。

以至于妹妹在外頭人心中,就是一個慫眉耷眼的醜閨女形象,如今又得加上一個被阿瑪無底線寵溺的叫驕奢印象。

至于皇上當初的稱贊,被大家曲解為皇帝是愛屋及烏,沾了阿瑪受皇上寵信的光。

豐紳殷德和身邊的朋友解釋過,但是大家都沒有把他的話當真,堅定地認為是他作為兄長,對妹妹有濾鏡的緣故。

豐紳殷德嘆氣:“妹妹不需自卑,等我和十公主大婚後,咱們就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到時候絕對沒有人敢再胡言亂語了。”

金錠兒嘴角扯了扯,自卑?

她這麽有錢,怎麽會自卑?真正該自卑的是那群眼紅她家土豪的窮鬼才對!

“不是說過了嗎,哥你不要總是扯十公主的虎皮大旗了,女孩子會不喜歡的……”

豐紳殷德給了金錠兒一個你不懂的目光,驕傲地挺了挺胸脯,三眼花翎晃呀晃,他自信道:“憑哥哥這幅好相貌,十公主永遠也不會厭棄哥哥的!”

金錠兒不忍直視,男人一旦油膩起來,是不論年齡老少的。

她錯過眼,正好看到阿瑪跟着小錢朝這邊走來,一身被人招惹過後的怨氣。

“阿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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