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金錠兒明白一個道理，如果想要達成某個目的，絕對不能直接道明想法。
“皇上乃萬世明君，定是早早看透了臣女的想法，臣女也不過是替皇上闡述出來而已。”金錠兒先拍了一通馬屁，将乾隆的毛捋順。
和珅雖然不知道女兒為何搶占了自己的戲份，但是對于金錠兒突然改變主意，他選擇無條件相信。
“海外之人既把我們大清當作可欺之國良久，海邊的百姓們受其影響定然不是一日之事，甚至還有許多貧苦人家靠海外商人手指頭漏下的二三銅錢為生，若是朝廷貿然插手，百姓可能會對斷他們生計的朝廷生出怨氣。”
金錠兒說完後看乾隆的表情，乾隆将自己的話聽了進去，但是再去看其他人，表情多是不以為然，他們只是代入了被戲弄的大清感到憤怒而已。
并不關心百姓的想法和死活。
金錠兒想要達成目的，就要從這些人的角度出發，才能減少阻力。
“大清海岸線綿長，若不是有皇上每隔幾年的南巡威懾了海外這些人 ，恐怕南方地區早已被已遍布海外商人的痕跡了。”
乾隆看向金錠兒的目光變得驚奇，竟能從這個角度解析南巡。
“所以南巡的計劃不能變，并且還要将南巡的聲勢鼓動起來，讓大清的百姓都知道皇上的仁愛親民，作為被巡視的南方百姓，對皇上的崇敬必然會達到頂峰！”
劉墉皺眉：“若是南巡有用，皇上已南巡過五次，并不曾知曉有海外商人在大清行商之事。”
金錠兒嘴角地笑帶上了嘲諷：“皇上是不曾知曉，但是各位大人不知曉嗎？”
“皇上每年給諸位大人發放的俸祿可是能養活不少百姓的，為的是讓諸位大人為民說話，替皇上關照萬民。每一州府，每一縣一鄉，哪裏沒有大清的官員，到底是誰隐瞞了真實的情況呢？”
劉墉無言，就連和珅面上也有些赫然，閨女這話怎麽将他這個阿瑪也給罵進去了……
金錠兒看乾隆沒有制止，就繼續道：“當然劉大人的話也有道理，所以皇上明年的南巡路線不能再像以往一樣守舊了，需要改變！”
乾隆亮了亮，之前五次南巡，去的地方都大差不差，說實話他也看乏了，明年的南巡也許就是他在位的最後一次南巡了，最後一次花國庫的銀子出去游玩，乾隆聽得很認真。
“如何改？”乾隆面上不動聲色。
金錠兒笑得很機靈：“自然是根據實際情況做出改變，海外蠱惑沿海的百姓，那我們也可以重新将百姓的心拉攏回來。”
十五阿哥沒忍住問出聲：“你的意思是這次南巡沿大清的海岸線？”
“不只是沿海岸線！”金錠兒給了十五阿哥一個贊賞的眼神，十五阿哥咽了口口水扭過頭，耳朵慢慢變紅，心想這人真可惡！
“還可以沿江河巡視內陸，将所有渡口的地方都登記在冊，以防海外國家通過行商前無聲息地侵蝕大清。”
這……可不只只是南巡了啊，出一趟門都快轉悠完大清的半個地界兒了……
不是一個黃毛丫頭上嘴皮子碰碰下嘴皮子那麽簡單的事。
衆人瞧見乾隆意動的神色，吓得趕快打斷他們。
“皇上，國家大事，怎麽能聽任一個黃毛丫頭的信口開河！”
“皇上三思啊，原定的南巡路線已是耗銀巨大，戶部至今還不知道該從何處節省出這部分銀子，若按金錠兒姑娘所言的路線南巡，搬空整個大清的國庫也負擔不起啊！”
這話金錠兒才不信，大清每年從百姓哪裏征收的稅銀何止千千萬，這些人就是不想讓乾隆畫這些銀子買開心罷了。
不過金錠兒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們反對的不激烈，她真正要講的話還沒理由開口呢。
等到乾隆被衆人的反對抗議煩得面露不耐時，金錠兒覺得時機夠了，再次開口：
“諸位大人請靜一靜，臣女想到了一個能為國庫增收的好辦法！”
什麽什麽？小姑娘可不要大言不慚啊！
包括乾隆在內的衆人目光熱切地盯住金錠兒。
金錠兒先謙虛了一波：“臣女自知沒有資格言及國家大事，所以只是将心裏頭的想法說出來給諸位聽聽，要不要實行還是要由皇上和諸位大人來做決定。”
“國泰大人剛才的話給臣女帶來了啓發，我們與其被動地防守，不如主動出擊，取海外之財養大清的百姓。”
乾隆眸色深了深，審視着侃侃而談的金錠兒。
金錠兒心中一點也不慌，因為她知道海貿能給大清帶來巨大的收益，錢帛動人心，乾隆也拒絕不了如此大的利益。
看火候還不夠，金錠兒繼續使勁兒：“如果大清百姓見到自己身邊普通的瓷器手工能哄的外頭的人出大錢購買，海外的國家在他們眼裏也就成了需仰仗大清吃飯的小國，他們對大清的認同感和榮譽感将會達到空前的高度。”
這是個好方法，劉墉不由自主跟着金錠兒的思路走。
“所以金錠兒你是想讓大清放開海邊口岸，大興海貿？”乾隆做了幾十年的皇帝，看出金錠兒根本想法的眼力還是有的。
但是就像金錠兒說的，如果海外國家發展真的那樣迅速的話，大清還像之前那樣守成是絕對不行的，可海貿卻也不能輕易放開。
乾隆心想：海外的皇帝被拉去砍頭有沒有可能正是因為太放任老百姓自由貿易了呢？
乾隆冷漠的目光以一掃過堂下的各位官員，國泰第一次外任就能得到海外的情報，那這些人，一個個家族勢力龐大，會不會對海外的情況也有所耳聞？
但是目光短淺的他們只顧自己的利益不受侵損，愛新覺羅家的江山能綿延幾代他們才不關心。
面對海外的擴張，擺在乾隆面前的選擇有兩個：徹底閉關鎖國，間或采納金錠兒的意見，化被動為主動？
金錠兒終于有了些許忐忑，無論她如何帶節奏，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乾隆手裏。
“若是徹底關閉通關口岸，不知道我大清能不能避開海外的擴張？”朱珪開口打斷了乾隆的思考。
金錠兒小心髒一緊，轉頭向朱珪看去，目光極其銳利。
好啊，原來帶頭閉關鎖國讓民族落後于世界的就是你這個老梆子啊！
和珅冷哼了一聲，對朱珪道：“說這種話也不怕丢了老祖宗的臉！我大清實力強大，焉能做縮頭烏龜！”
朱珪胡子翹了翹，他們可不是一個祖宗，和珅出身的鈕祜祿氏是滿洲大姓，他朱珪是地地道道的漢族人，祖祖輩輩都是在別人手下辦事兒，丢也是丢主人的臉，管他一個做工的何事？
錢沣縱使與和珅不對付，但是此時也不得不認同他的話：“和大人說的對，海外不過彈丸之地，敢挑釁我大清就要做好被大清反擊的準備！”
朱珪看向劉墉，希望他說個公道話，劉墉只掀起眼皮看了眼乾隆，然後變耷拉着眼皮不言不語了，朱珪氣結。
他道：“臣以為不管是擴大南巡範圍，還是開通海貿，俱是不現實的想法！改變南巡路線就意味着皇上可能面對更多的危險，開通海貿則會養大老百姓的野心，讓商人的地位水漲船高，是在破壞祖宗舊法！”
金錠兒看了朱珪一眼，道：“朱大人的擔心臣女也想到了，所以臣女建議若是開海貿，就不能将海貿的經營權交到百姓尤其是商人的手裏，必須由官府經營，大清可以設立一個名為海運官的官職來統管此事。”
衆人心底火熱起來，不用想也知道這個海運管的位子是一塊大肥肉，若是能搞到手……
“海外來的商人不能直接從百姓手裏收購物資，國庫出銀子以統一的價格從老百姓手裏收購貨物，再由海運官帶去海外交易，賺來的銀子最後也收歸入庫。如此既能防老百姓被那些奸商欺騙，為他們帶來穩定的收入，又能為國庫開流，兩全其美。”
衆人轉着眼珠子，心想這中間有很大的利潤可以抽啊，貪官狂喜！
某位曾經出現在朱珪府上的官員站了出來：“若皇上要采用此策，微臣願受其累！”
金錠兒笑着道：“大人先等等。”
自薦的這位以為金錠兒是要推薦和珅，當即諷刺道：“小姑娘，這法子雖是你提出來的，但是這位子卻不能直接留給你阿瑪，得要合适的人來擔任此職。”
“大人說的對。”
金錠兒回他道。
“選就要選合适的人，考慮海運官到需要與國庫對接，國庫又由戶部主管，所以海運官的官階不能太高，為海運官之人身上不能兼任其他官職，以免影響到戶部的職能運行。”
“另外，海運管必須直接聽命于皇上，地方官員不得插手；并且因為目前的形式，海外盯上了大清，我們也要盯緊他們，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因此擔任海運官之人最好定期随海船出海，在搜集海外各國情報的同時，還要宣揚大清國威。”
這……沒必要吧，這些事兒交給手下的去辦不就行了？準備繼續毛遂自薦的幾人歇了心思。
出海就是在和老天爺賭命，不值得不值得。
乾隆眼睛卻越來越亮，下頭官員的反應他也看在眼裏，呵，只想占便宜不想出力的人肯定是不合适做海運官的。
但是當前真的要設立海運官的話，有能力的人卻也難尋。
金錠兒給國泰使了個眼色，國泰激動的心顫動的手，向前跪行兩步，高聲：“請皇上給朕一個将功贖罪的機會，臣願意擔任海運管一職！”
乾隆眉眼松動。
和珅微微一笑，成了！
若是海運管落入國泰兄弟手裏，他不需要搜刮朝廷的油水，只要國泰給他開個後門，在船隊中加一條他家的船，他們的目的就達成了。
按照閨女的想法，海運的口子一開就堵不上了，占盡了先機的他們是除了皇上以外受益最大的人了！
然而金錠兒這樣做的根本目的，只是為了給家裏留條後路，若是到最後也扭轉不了阿瑪的結局，出海也是一條生路……
但是在此以前，先得度過眼下的危機，金錠兒看着朱珪從椅子上起身，眼中都是對阿瑪的敵意。
“啓禀皇上，金錠兒姑娘剛才一番言論，才思敏捷，于經商一道上十分有天分，想必是和大人的家學淵源，但是和大人和金錠兒姑娘的本領要用在正道上，豈能與民争利！”
金錠兒薄透的眼皮陡然掀起，身前交疊的雙手緊緊攥在一起，扭頭盯緊突然發難的朱珪。
難道是家裏的生意暴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