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京城十五阿哥府, 十五阿哥請錢沣以及其餘赈災随行官員上府商讨赈災安排。
“赈災糧食已經裝車完畢，有下官一直盯着，再加上有您的面子在, 戶部不曾對咱們的糧食出手, 與和珅相比, 咱們已經占了先機，十五阿哥不必在乎和珅做了什麽，我們只要将所有心思放在赈災上，便已經贏了。”
錢沣雖然對十五阿哥很有好感, 但是在他心中，百姓才是第一位的，所以他才勸說自昨晚得了消息後便心事重重的十五阿哥, 讓他分清主次，将精力放到赈災本身上頭去。
十五阿哥對錢沣笑了笑，“錢大人說的在理, 我只是擔心和大人的任性妄為……最後卻讓江州府的百姓為之買單。”
十五阿哥給錢沣等人看過自己昨夜收到的暗信, 和珅在赈糧中摻沙的舉動，讓衆人既惱恨他的膽大失格，又佩服他的魄力和果斷。
十五阿哥從前雖因為陣營對立将和珅引為敵人, 但這次與和珅同臺競技，十五阿哥才真實地感受到和珅的難對付。
錢沣哪裏看不出十五阿哥沒有将他的話聽進心裏，他只好換個方式道：“和珅摻沙的計謀雖然有急智，但亦是兵行險招，雖然能防住赈糧被人盯上，但更容易激起民怨, 加之和珅原先在災區的名聲就不好，其赈災行動很難開展, 但相對的，咱們這邊的赈災會開展得更加順利。”
“只要十五阿哥穩住按照計劃救災，事後皇上必然能看到您的功績，到時下官再見到您，便要喊一聲王爺了。”
十五阿哥托起錢沣下拜的雙手，眼中的笑意加深：“多謝錢大人寬慰，也請大人放心，永琰知道輕重，不會打亂救災計劃的。”
錢沣眼力一等一的好，看出十五阿哥雖然嘴上應承了，但心中卻有自己的主意。
他舒了一口氣不再多言，十五阿哥還年輕，性子不夠沉穩，也許只有他自己跌破過腦袋才肯聽勸。
錢沣等人走後，十五阿哥心中糾結了許久，考慮要不要利用此事提前給和珅在災區埋個釘子……
和珅的品行雖然有人質疑，但是和珅的能力卻讓人無法指摘，其女金錠兒的聰慧十五阿哥讓感觸更深。
以至于此次赈災十五阿哥雖然占盡了天時地利的好條件，但精神一直緊繃，将心中的勝算降了又降。
不能坐以待斃！
但也不能因為他與和珅二人的争鬥，影響到江州府的赈災……
十五阿哥心思不斷翻轉，思考着怎樣做才會對自己有利。
“記得去趟鎮國公府，将永鋆特意交代的幾柄扇子拿上。”十五阿哥最後還不忘吩咐。
十五阿哥話中帶着無可奈何的親近。
*
天亮的時候，和珅一行人已經能看到流經江州府的那條州河了，河面上漂浮着樹枝木頭，以及随處可見的蝗蟲屍體，河水流速緩慢，帶來了死氣沉沉的壓抑氣氛。
江州府因為蝗災的反複侵擾，已經失去了一座城池該有的活力。
“百姓苦啊！”和珅感嘆。
衆人臉色怪異地盯着突然生出慈悲心腸的中堂大人，和珅看到衆人的反應，臉黑了下來。
金錠兒默默地心疼了她阿瑪一秒，也為她未來艱難的改造之路感到心酸。
“阿瑪，橋塌了，我們怎樣過河？”金錠兒指了指讓大部隊不得不停下的斷橋。
“我知道還有一處能夠過河，我可以帶你們過去，但是你們之後得幫江州府将這座石橋次重新建造起來！”李大牛看着陪伴了每一個江州府孩子長大的石橋，既心痛又惱恨。
惱恨江如水那一夥狗官為了不讓蝗災的消息傳出去，竟然将進出江州府的石橋給拆了！
和珅敷衍地點頭：“答應你都答應你，趕緊去前頭帶路。”
金錠兒跟着大部隊，在李大牛的帶領下，順着州河蜿蜒的河岸逆流向上行，看着河水飄蕩的蝗蟲老鼠屍體，金錠兒擔心江州府在蝗災之後還會生鼠疫。
看來計劃又得再調整調整了，防疫病也得提上日程……
雖然因為耽誤了點時間，但是他們進入江州府府城城門的時候，天色還不黑。
江州府的官員讓人舉着火把在城門處相迎，金錠兒掀開馬車的簾子，看到一雙雙在火光映照下，依舊黑黢黢的眸子。
金錠兒本能地覺得危險，但是掀着簾子的手還不曾放下，黑暗中一個不明物向她飛來。
旁邊突兀地探出一柄扇子，砸向金錠兒的物件被擋了下來。
周圍好像突然收到了什麽信號似的，黑暗之中有數不清的火把亮起，将城門處映照得亮如白晝。
永鋆抖了抖扇面，看清楚了砸在扇面上的為何物——一個散發着臭味的臭雞蛋，渾濁的蛋液順着扇骨滑下，流淌到了扇子主人手上。
惡臭的味道充斥在永鋆和金錠兒的鼻尖。
火光中二人目光相對，金錠兒充滿歉意地道謝：“多謝永鋆阿哥出手相助，這把被污了的扇子我來賠償。”
“那我便不客氣了。”永鋆松開手，将這把慘烈犧牲的扇子扔到底上，臉上露出解脫的表情。
受到襲擊的馬車不單是金錠兒這一輛，包括和珅在內的馬車多多少少都被臭雞蛋砸中了。
倒是一時興起騎着馬的永鋆避過了這波襲擊。
和珅此時也顧不得危險，下馬車圍到到金錠兒馬車旁邊，慌張地問：“乖乖，你沒有被砸中吧？”
“沒有，永鋆貝勒替女兒擋了下來。”金錠兒的氣息很快平靜了下來，“好在阿瑪經驗豐富，将糧車停在了外頭，不然以這些人的沖動，若是帶着糧車進城，赈糧估計不用分發，就被這些人哄搶完了。”
“那就好那就好！”和珅松了一口氣，确定金錠兒安全後，他舉起官袍的寬袖遮住半張臉，露出眼睛斥責來迎接的官員。
“怎麽回事兒？”
當地官員恭敬地對和珅哈腰點頭：“中堂大人不要誤會，一定是中堂大人太受大家歡迎的緣故……”
和珅諷刺他：“你家歡迎人就是拿着臭雞蛋砸人嗎？”
“呵呵…… ”官員打算先放低姿态，讓和珅趕緊讓此事翻篇，“肯定是因為有些災民太激動…… ”
和珅冷笑道：“激動？讓他們去牢裏激動去吧！”
那些管員的手下不聽自己的命令，直直地杵在原地不動，和珅拔高聲音道：“本官在朝中收到的消息是，江州府的百姓饑不飽腹，飯都吃不起了，雞蛋還能放臭？可見江州府上報的情況并不屬實！”
“本官倒要看看是在欺瞞聖聽！”
和珅話落，烏泱泱的災民瞬間安靜了下來，江州的官員擔心自己被牽連，連忙吩咐手下聽和珅的吩咐去抓人。
人群中有人高聲喧嚣：“和珅不顧百姓死活，往赈糧中摻沙子！一定要讓他給老百姓一個交代！”
“和珅滾出江州府！”
“重新換別的人來！”
剛才被和珅突然迸發出的氣勢鎮住的人，氣焰重新被人拱了起來。
江州府的人竟然提前知道了此事，一定是有人故意透露消息出來，金錠兒目光警惕地看向永鋆貝勒。
永鋆似乎是料到了眼前的場景，一點也不吃驚，即使對上金錠兒懷疑的視線，面上也很坦然。
難道不是永鋆貝勒洩漏的消息？
他們運氣不錯，在那些故意撺掇百姓鬧事的人全都跑掉之前，成功抓到了幾個反應慢的，和珅讓人将這幾個人壓到衆人面前，問他們；“諸位可認識這幾人的身份？”
災民竊竊私語之事，這幾個人的身份也明了了起來，這些在災民中亂竄鼓動着鬧事兒的全都是江州府流竄的二流子。
和珅餘光瞥了永鋆一眼，對背後出手之人有了猜測。
永鋆嘆了口氣，輕飄飄地和金錠兒辯解：“哎……真不是我走漏的消息。”
說着有意無意地掃過他們隊列中的一人，惹得對方出了一頭冷汗。
帶頭鬧事兒的人跑的跑抓的抓，這場突發的麻煩終于被平息下來，心中有數的和珅直接将人交給了官府，沒有繼續審問的打算。
只是想着之後怎樣将絆子使回來，讓算計他們的人也狠狠跌個跟頭！
此刻正在往災區趕的十五阿哥突然打了個噴嚏，他在心中為自己提前做的布局而興奮。
和珅先自己一步籌足災銀奔赴災區又如何？想盡辦法保全赈糧不被人惦記又怎樣？那些災民能不能領情才是最重要的。
和珅隊伍中除了他光明正大安排的永鋆貝勒，還有一位姓王的工部五品官員，表面上算是和珅的親信，實則早在暗中投靠自己。
昨晚十五阿哥收到了兩條來自于和珅隊伍的消息。
一條是這位王姓大人所發，向自己透露和珅在赈糧中摻雜沙子的消息。
兩一條來自于被他寄予厚望的堂弟永鋆，來信十分簡潔：“此去江州府，條件簡陋物資匮乏，然臣弟最不能忍受之事乃為……數把愛扇遺漏府上，望兄長來時捎上……”
十五阿哥心中十分無語，和珅往赈糧中摻沙這麽重要的事情，堂弟竟然沒有發現，這麽老遠遞信回來，只是為了讓自己過去的時候給他捎帶幾柄扇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