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當時他們相中許郁嬌,也是因為傅淼淼說了一句,她的這個表姐性子軟,好拿捏。
初次見時,也确實是文文弱弱,嬌怯膽小的模樣,哪知道剛進顧家家門,不過一天時間,許郁嬌已經知道該如何給她擺譜了。
二兒媳不動聲色瞧着她們,嘴角從先前開始,似乎帶有若有似無的笑,邱若華最讨厭的便是二弟妹這樣陰陽怪氣的表情,看熱鬧不嫌事大,誰都能踩在她頭上似的。
她雖是顧家長媳,卻根本沒人将她放在眼裏。
丈夫懦弱無能,膽小怕事,一切還得聽她的囑托才成。
倘若不是她幫忙主持着家事,憑丈夫那本事和頭腦,早就被他三弟顧星淵吃得骨頭渣都不剩了。
邱若華心中有了計較,表面依然維持和善,溫溫柔柔地笑說:
“既然弟妹沒有什麽忌口的情況,還喜歡吃辣,那我随後就和廚房那邊說了,以後也會盡量做些弟妹喜歡的口味,咱們顧家就是人丁興旺,有容乃大,萬事都很包容。弟妹也不用這樣謹小慎微,凡事都太為他人着想,雖說我們家也不主張鋪張浪費,但也不能短了弟妹的喜好。”
一番話夾槍帶棒,就連她向來懦弱無能的丈夫顧良平,也聽出點別樣的意思。
何況是顧老爺子本人,姜還是老的辣,在商場混跡多年,又怎麽會不明白如今邱若華的話外之音?
偏偏邱若華表現得太過溫柔,眉眼帶笑,毫無妒意,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即使有顧老爺子承諾,說要給她撐腰,邱若華如此的表現,也不好叫人真的說她些什麽。
許郁嬌與她對視,眉眼同樣柔和,瞧不出半點惡意:“謝謝大嫂,那我就不客氣了,還請麻煩大嫂幫我去廚房知會一聲,明天我想吃粵式菜系。”
桌上瞬時安靜,仿佛落針可聞,連一直安靜用餐,實則默默聽着他們談話的顧溫書,俊逸的面容也忍不住露出笑容,目光偏轉,緩緩落到許郁嬌面上。
頭頂白熾燈落在她身上,她神情端莊溫和,瞧不出半點膽怯退讓,身上被鍍了一層柔和溫軟的光暈,也令許郁嬌的容顏,有了那麽一刻的神性。
前腳分明說着喜歡吃川菜,後腳讓她幫忙明天叫廚房去做粵菜,許郁嬌這算是結結實實給她來了當頭一棒,明眼人一見便瞧出,邱若華只是想借機敲打她一番,那番話也不過是與她客氣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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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許郁嬌沒有與她客氣的意思,既然邱若華這麽愛做,便叫她做好了,邱若華是家中長媳,喜歡主持家業,許郁嬌借題發揮,給她這樣的機會。
用完飯,老二扶着顧老爺子先回房休息,二兒媳也随同他們一起去,許郁嬌沒有逗留,也原路返回。
瞧着她逐漸遠走的身影,知曉她是一塊啃不動的硬骨頭,邱若華臉色愈發難看,陰恻恻道:
“她算個什麽東西,她得意什麽,她不就是靠着我們才能進顧家大門的嗎?!如果不是我們,她能有這樣的好運氣?她剛剛……她剛剛叫我做什麽?真拿我當成家裏的傭人了?”
邱若華可不信許郁嬌連這點客套話都聽不懂,都是成年人了,她是她的大嫂,應有的尊重,許郁嬌竟也不知道給?
她在腦海中不斷編排許郁嬌,許郁嬌竟還讓她在人前出了醜。
顧良平站在她身側。
旁人眼中,他是個沒什麽主見的,懦弱無能的男人,後面娶的這位妻子也是家族聯姻而來。
曾經邱若華也是個被人捧在手心中,生怕摔了化了的大小姐。年輕時候更是性情驕縱。
若不是她家族生意在之後一落千丈,沒有當年那樣驕傲的資本,這顧家裏,無論是誰,她都不可能輕易放在眼裏。不就是有幾個臭錢嗎?她何必受這些委屈?
顧良平是出了名的妻管嚴,有什麽不順着邱若華意思的事,邱若華一準能爆發她那大小姐脾氣,鬧得整個家中雞犬不寧。
顧良平是怕了這樣的妻子,為了息事寧人,有什麽先緊着她,順着她。
時間久了,便養成什麽都聽她話的習慣了。
做了幾十年夫妻,顧良平哪裏看不出妻子計較些什麽,這許郁嬌也确實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好賴話聽不出,那便是故意的,對着他們拿喬。
“氣死我了!”這麽多年,邱若華感覺受的委屈還少嗎?
顧星淵沒事的時候壓着他們,顧星淵出事了以後,這剛進來的新人,不過仗着是顧星淵“妻子”的身份,也已經開始裝腔作勢。
可憐她這軟弱無能的丈夫,是她所嫁非良人。她叫人欺負時,他竟也不知要出頭!
邱若華仔細想了會兒,得找個機會再敲打敲打,有顧老爺子撐腰又如何,顧老爺子都是半條腿跨進棺材的人了,還能保她一輩子?那可真是癡人說夢。
她輕推一下這個沒出息的丈夫,顧良平一時不察,竟真被她推得踉跄幾步,他後腰抵着餐桌,瞧見邱若華愈發陰沉的面孔,她嘴唇一張一合間,面容淩厲,氣勢淩人:
“都是你,你這個窩囊廢,不管是誰,你在這個家裏都治不住,身為老大,你真是沒出息死了,如果不是你這樣窩囊,我又怎麽可能被誰都輕易踩到頭上?”
顧良平額角冷汗滾落,也是無奈,他哪裏不想出人頭地,可這種事,不是光想想,就能做到,他從小到大便知道自己不是塊讀書的料,父母意識到以後,也沒對他抱有殷殷期待。
他這輩子就這麽大出息了,反正顧家家大業大,也能養得起他,一輩子就算他不工作,也能保他衣食無憂。
偏偏他這妻子野心夠大,不滿足于此,顧良平只好出聲哄着:“她不過就是個沒家世沒背景的小姑娘,能得意什麽,過來之後還不得早晚受我們擺布?”
“你放心,等把我三弟這件事解決,她也就沒有用武之地了,到那時,我爸他年紀也大了,不足為懼,以後這家裏什麽樣,還不都是你說的算?”
一番話總算叫邱若華又開心了些。
她眉眼彎彎,心情瞬間愉悅,便叫廚房去做一些滋補湯品,準備叫顧良平食用,也順便去顧老爺子那兒叨擾一下,有些事要說。
*
許郁嬌回到房,一切和她走前一樣,沒有任何變化,陌生得叫人感到失真。
不過她對原先那個家,也沒什麽印象。
僅有的一點記憶,也是通過搜刮原身腦海的記憶影像,才明白是什麽樣,家徒四壁的家,加上一個只要沒錢花了,便會伸手找她要錢的賭鬼老爸,實在叫人沒有可留戀的地方。
許郁嬌用完餐之前,已吩咐傭人幫她采買些今晚的必備用品,像是貼身內衣內褲,換洗的衣物,質地舒适的睡衣,洗面乳等用品。
顧宅建立在半山腰,風景秀麗,枝繁葉茂,是夏季避暑的好去處,卻也代表着麻煩。
光是許郁嬌交代的這幾樣簡單的物品,傭人幫忙采買,下山去到商業廣場,再回來,也花費不少時間。
等到許郁嬌手上時,時候不早,她怕那內衣褲來不及換洗,便托女傭人順道去買了一次性內褲。
從浴室裏出來時,許郁嬌身上仍穿着今天來時的衣物,傭人購買的睡衣也交到手上,但将未洗過的貼身衣物穿在身上,許郁嬌實在于心不忍,最終還是選擇作罷。
顧家有最全套的現代設備,光是洗衣機便分了好幾個機筒,專門洗外套的,專門洗內衣褲的,還有專門洗鞋襪的,在周管家帶她認識顧家豪宅內部情況時,也順道将這些事情交代給她聽。
許郁嬌是記住了,但她暫時不會使用,一來她和顧星淵之間沒那麽親近,她不喜歡将自己的衣物放進陌生人機筒裏去洗。
念大學的時候,她寧願手洗,大冬天學校裏沒有熱水,冷水冰涼刺骨,她洗得手通紅,卻也不願意将那些厚重的衣物交給洗衣機。
只因為她見過有人将什麽內衣內褲,還有鞋子襪子,都丢進機筒裏轉。
衣物都是比較貼身的東西,一起攪拌,彼此的氣味好像相融,她身上好像也會沾惹了陌生人的氣味。這讓許郁嬌稍顯不适。
走到顧星淵身邊,男人白淨,乃至泛着冷意的面龐,依然安靜到寧和。
許郁嬌輕輕瞧了一眼,顧星淵薄軟平整到幾乎沒有唇紋的嘴唇,有被人動過的痕跡。
今天是她第一天過來,植物人每天也需要用營養維持生計,他們只是沒有反應,不是沒有生命跡象了。
喂飯的事,是周管家來做的。許郁嬌正在用飯,沒有見到全過程。
不過沒關系,明天開始,會有更專業的護理團隊前來,告訴她具體過程該怎麽做。
一天之內也發生不少事,許郁嬌有些倦乏,她先是看了一眼顧星淵身旁的位置,這張床足夠大,也足夠軟,許郁嬌曾經試過手感,在替他擦拭身體時。
顧星淵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僅他一人誰在偏中間位置,還顯得這張床很大,再側身躺下三個她,也足夠。
不過這不代表許郁嬌要在他身邊睡覺。
她與顧星淵沒有感情基礎,連最基本的交流也沒有過,雖然之前幫助顧星淵解決過那種問題,在她看來,是在幫雇主做事而已。
她完全沒有與陌生人同床共枕的習慣,何況,對方是個植物人。
雖不至于吓人,但身邊躺着一個不能動的植物人,多少叫許郁嬌感到有些不适。
許郁嬌并未做過多糾結,替顧星淵仔細檢查身體情況,掖好他的被角,确認一切無誤,才走向房間內唯一一節長沙發上。
沙發也很是松軟,和床相比,并不寬敞,僅能容納一人,必須側身曲腿躺着。許郁嬌躺在上面,試圖翻身時也得小心翼翼着來,以防摔落下去。
她從沒有睡沙發的經歷,雖沒有認床習慣,但沙發太過松軟,脊椎幾乎陷入其中,沒有骨架支撐似的,熄燈以後,許郁嬌在其上翻來覆去許久,依然入睡困難。
她勉勉強強閉起眼,開始數綿羊,數到後半夜也确實見效了,許郁嬌精疲力竭地閉上眼,直到——
“咚”一聲,她竟從沙發上摔了下去。
許郁嬌頓時驚醒,莫名看着眼前的環境,意識尚未回籠之前,有些恍惚,随即她借着月光逐漸适應屋中環境,終于想起她如今的身份,以及在顧家的處境。
這一摔不算重,許郁嬌卻全然不再有睡覺的心情,好容易入睡,又在翻身情況中驚醒,許郁嬌懷着一點憋悶起身,準備坐回沙發。
因太過松軟,以及需要徹夜保持同樣一種蜷曲的姿勢,導致腰間、脊背、腿部等多個地方莫名傳來酸痛。
出了社會之後,許郁嬌的睡眠質量不算好,所以她對床品有一定的要求,在任何環境下,都得保證她的睡眠質量。
她現在是真不想回沙發上睡了。
要打地鋪嗎?可是太晚了,房間中沒有配備其餘床單被褥,擺設簡潔,幹淨到纖塵不染。
黑暗中,許郁嬌的眼珠轉到顧星淵身旁,她不想和陌生人睡在一起,但這張床足夠大,也足夠軟。
顧星淵身形并不瘦弱,應是常年鍛煉,肩膀寬闊,手臂修長而筆直,腿也很長,因他身高足夠高,平躺以後普通的床勉強能夠滿足他,現有的這張床是特別訂制。
他的占地面積可以不用那麽大。
沒多時,許郁嬌走了過來,細白的手按在他肩膀,用力一推,顧星淵被推開,身旁空出更多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