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說到這裏,她眼睫顫顫,似是也想不明白前因後果:“原來只是一場簡單的車禍嗎?”
那便是不知道了。周管家眼中落滿失望,他也不再說些什麽,專心致志準備打入第二筒流質食物。
許郁嬌卻說:“周伯伯,放着我來吧。”
“你來?”周管家仍有些詫異,這些事默認由他們來做,除了擦拭工作外,因為擦拭期間,肯定要看光對方身體,顧星淵讨厭被陌生人碰觸。
在許郁嬌來前,一直是張嬸在做這項工作,但她也是膽戰心驚的在做,重點部位完全不敢去看,更不敢碰觸。
這也是為什麽傅淼淼臨時反悔,不願意嫁進顧家的原因之一,每天擦拭這種事情,竟也要她來親自處理,傅淼淼甚至認為這是顧家在故意為難她。
許郁嬌和傅淼淼年紀相仿,都是年輕的,涉世不深的小姑娘,照顧植物人的活,沒有幾個年輕人願意幹,周管家能夠理解,也未曾想過叫許郁嬌做這方面之外的其他事情。
沒一會兒,醫療團隊和護理團隊也會過來瞧瞧情況,許郁嬌主動提出要同他們學習,在顧家人看來,不過是許郁嬌想要為在顧家鞏固地位,而捏造的甜言蜜語。
顧興邦從未指望,他留給他們的錢,足夠他們餘生揮霍,然而……
許郁嬌主動接過筒管,效仿着他的動作,竟做得十分優秀。雖不是什麽難事,卻需要格外的專注。
原以為許郁嬌只是客套客套的周管家,也不免怔怔,瞬間對她刮目相看。
顧家家大業大,娶新妻回來,卻叫對方做這種事,未免叫對方看輕了些,周管家想提醒她,他們不曾将她視作傭人,這些事也會有專人來處理。
周管家充滿歉意,說:“太太,您可以先歇息歇息,這些事還是由我們來做吧。”
許郁嬌卻不覺這有什麽不妥,不過是喂流食,并非什麽需要耗費體力的難事。比起擦拭,要輕松簡單得多。
“沒事的,周管家,放着我來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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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郁嬌還指望這一年多的時間,好好照顧反派,到時顧星淵一醒,也可念在這一過程中,給她好大一筆善後費。
許郁嬌不是什麽大聖人,這之後自然要收取一定回報。她對自己與顧星淵關系的定位也很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系。
周管家眉眼一動,他原先當真只以為她是意思意思而已,可不想,許郁嬌竟用實際行動證實。
他年事已高,和老太爺有着同樣的煩惱。
若他走後,顧星淵依然沒醒,到那時,顧星淵的幾位哥嫂不見得對他多麽上心。能依賴的,也就只有顧三太太了。
信托基金,公司股份,還有一些房産等等,顧老爺子手上已準備多時,只等仔細觀察這位新晉三太太的情況,是否如她之前所言那樣,對顧星淵始終如一。
周管家目光再次投向她,不覺想着,許郁嬌真的心甘情願嗎?被一個植物人綁定在身邊,真的義無反顧嗎?
等一切處理完畢,許郁嬌才意識到,她的早飯還沒吃完,只吃了一個水晶蝦餃,現在閑定下來,也沒那些胃口了。
她瞧着餐車上的食物,周管家也端倪出異樣,頓時領會其意,是他考慮得不夠周到,也知曉接下來時間,許郁嬌應當是不會吃了。
流質的食物到底比不得正常食物,光是看着也頗有些失了胃口。他們倒是習慣了,許郁嬌未必。
無論她如今真心有幾分,但願她不是個騙子。
周管家緩緩地提議:“太太可先休息休息,我這還有一些事要處理,餐車我先帶下去了,等太太覺得餓的時候,可以去廚房單獨開小竈。”
“好。謝謝周伯伯。”
許郁嬌唇角的弧度自然上翹。
她眼底閃着明亮動人的光,側身站在顧星淵身旁,身後的窗幔被風吹拂得層層疊起,光暈溫柔,籠罩她身上。
周管家推着餐車,一路越過長廊,日光透過一扇扇顏色瑰麗的玻璃花窗,越過地面,漫上牆壁,将白色的牆壁也染出了一塊塊斑駁花影。
周管家先将餐車送回廚房,又沿路折返,不過他的方向,是在二層走廊盡頭的書房內。
推開門,沿途是書香墨紙氣息,整面的、足有一人多高,幾乎觸頂的立體書櫃充斥整個房間,走入房間之內,像是被四面書籍堆成的山脊圍繞,顧老爺子架着一副老花眼鏡,坐在正中間一米多長書桌上,不知在翻閱着什麽。
這裏原先是顧星淵的書房,他從小喜歡看書,不到十歲的年紀就已飽讀上千本書籍,古今中外都有,顧老爺子因喜愛他,專門叫人準備了這個房間,也将自己珍藏的孤本都贈與了他。
如今,物是人非。
顧老爺子垂眸,一面翻閱着顧星淵最愛看的,每年都要品上好幾遍的書,一面偷偷抹着眼淚,突然見人來了,他擡手擦拭那抹濕潤,陽光鍍在他身上,更叫他年邁的雙眼慈祥。
周管家恭敬垂首,說:“剛剛我去為淵少喂食,太太也在,我讓太太先去歇息,太太沒同意,說是要好好學習,跟着我一起幫忙喂食了。”
聽到這,顧老爺子的神情已明顯有了變化,眼底有着質疑,同時也有顯然不夠相信的欣喜。
“她真的這麽做了?”
他對許郁嬌抱有的期待不大,并沒有給足百分百信任,只以為她平時是想表現表現,得到些好處,才這樣做。一切還需要繼續觀察。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時間久了,才能知道有些人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
但就周管家所見,許郁嬌已經給了他不少驚喜。
她可以僞裝,可以讨好獻媚,但在日積月累處理這些事時,不管是誰,都會本能地表現出最真實的反應,哪怕只有一點點嫌棄與不耐,厭煩與焦躁,都将收入他們眼底。
這不是顧老爺子給她的考驗,而是大多數人本能的反應都會如此。
她本可以只坐着,随意看着,甚至選擇回避,可她卻參與了進來,無論是真是假,又有幾分真心,顧興邦臉上當真現出幾分動容。
不過——
“再觀察觀察吧,她如果真是真心的,遺囑的事情,我會仔細考慮。”
想到這,顧興邦眼眸沉了下來,“說來,昨天晚上若華那孩子也來找我,和我提過類似的話。”
周管家擡起頭,望向他的臉,豪門大戶裏不缺這種明争暗鬥,何況是顧家這樣家底豐厚,又讓孩子們孫輩們都住在一起的名門大戶呢?
以前老太太在的時候,主管內宅,邱若華他們還不敢造次,現在老太太走了,顧老爺子身體不濟,年歲已大,想管也是有心無力。
顧星淵醒着的時候,倒也能鎮住他們,如今卻……
昨天晚上那些飯桌上夾槍帶棒的話,別說是曾經縱橫商場多年的顧老爺子了,他也能聽出絕大多數的話外之音。
邱若華是想提前敲打許郁嬌,讓她知道,誰才是這個家裏真正當家做主的人。
周管家有些稀奇邱若華會說什麽,是否和他猜測那樣,和孩子有關。
就聽見顧老爺子說道:“若華這孩子,是怕嬌嬌她對星淵有異心,她說現在醫學技術這麽發達,哪怕是植物人,也可以人工授精,讓人懷孕生子,還說既然她是自願嫁入顧家,成為星淵的妻子,懷上星淵的孩子,也不是什麽過分的事情。”
顧興邦的眼眸又深了些,顯然也在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邱若華的提議乍聽之下令人非議,倒也不是不能實行。
臨走前,邱若華還說:“爸,她要是連星淵的孩子都不願意生,那她就是昧着良心,根本不願意嫁給三弟。嫁進來,肯定是有所圖。當初她主動找上我們,說要嫁給星淵,我和良平可是勸說了她好久,告訴她這苦日子,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別看豪門太太表面風光,伺候一個植物人,那不是誰都能處理得了也處理得好的事。”
“後面她總纏着咱們,我們也是沒辦法,想着那就試一試吧,找個大師算一下生辰八字,若是不合适呢,也就讓她趁早打消了這心思。結果,爸您也看見了,巧了不是,咱們才拿着她生辰八字去算了算,竟意外的和星淵相合。這才拿給您過目。”
“她知道結果後,那是鐵了心想要嫁給星淵。可能指望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呢,我是好說歹說,和她說了多少話,讓她一定要想清楚,婚姻大事,豈能兒戲,起碼要和自己的父母交代清楚吧?”
“她說她不用和她父母說,她父母早離婚了,都不管她。我聽說啊,她那賭鬼老爸,可不是一盞省油的燈,要是攤上了他們父女兩人,就是個無底洞。”
“我還聽說,她和溫家的那小子不清不楚,畢竟她媽媽,可是溫家那小子如今的後媽呢。他們兩個人,也算是從小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起長大。”
“三弟妹曾經追求溫家那小子的事,鬧得是人盡皆知。”
“誰知道她進門以後,會不會還和溫思遠有什麽不清不楚的聯系。她要是對三弟不忠,該怎麽好?”
“我知道有了孩子,想走的人終究會走,未必能夠綁住一個女人的心。可是爸,您就三弟這麽一個令人驕傲的兒子,您也不想他這輩子,就這樣躺在床上吧?”
“若是躺個三年五年還好,躺個十年二十年呢?那青春也等不起,趁早點有個孩子,也能全了您的心願。”
以上的事情,包括許郁嬌和溫思遠的過往,即便邱若華不說,顧興邦也全都叫人調查清楚了。
他昨天讓許郁嬌想好了,是否是自願的,也有這層意思。
再三思慮,顧興邦終于說:“明天叫嬌嬌這孩子,來我屋中找我一下,我有些話想對她說。”
*
許郁嬌早餐只吃了一個水晶蝦餃,沒一會兒肚子便餓了,她如今對顧家的地貌很是熟悉,輕而易舉找到廚房,幾位大廚正在忙得火熱,張嬸也在其中幫工,見她來了,連忙放下手中活計。
自從昨天與許郁嬌接觸過後,張嬸對她的态度産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許郁嬌人美嘴甜,關鍵是,她對她的惡意表現得那麽明顯,許郁嬌也未曾發過火。
她總是這樣,看起來平靜淡然,不是溫溫吞吞的性格,眼神和情态卻溫軟得一塌糊塗。
縱使心中對她有戾氣,也像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發洩不出,也叫人不好意思再發。
“三太太來了,是有什麽吩咐嗎?”
張嬸連忙擦淨手,望着她明媚姣好到挑不出一絲瑕疵的臉,同時發現,那些廚師們都在偷懶,全都偷偷偷看着她呢。
廚房的日常工作,平時都交由大太太邱若華管,二太太不是個當家管事的主,看上去高枕無憂,不問世事,其實蔫兒壞。原作裏什麽鬼主意,全是她出的。
她兒子顧溫書也随了她性格,同樣一肚子壞水。
說曹操曹操到,許郁嬌正要報些想吃的食物,顧溫書從身後走了過來。
“嬸嬸這麽早,也肚子餓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