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他說話時,由遠及近,莫名離她很近,氣息也很輕。
許郁嬌剛剛專注看着廚房內擺設,沒有注意身後動靜,那聲音像是自頭頂而來,一回頭,果真見到顧溫書含着笑的眼眸,有些濕濡,唇形薄軟,也含着三分陽春煦暖的笑意。
幾乎就是貼身站在她身後,那些廚師們聞得聲音都偷偷看了一眼,只這一眼,切菜的聲音更加響了,動作也更麻利了些,那些原本偷偷窺探的眼神,皆都小心翼翼收了回去。
張嬸也偏轉視線,趁機重新找着活計在做。
顧溫書卻旁若無人,站着一動不動,視線自上而下俯視而來,凝着她,聲音清潤,一副衣冠楚楚,正派人物模樣,卻有着難以名狀的壓迫。
許郁嬌往側旁退了退,他眼底映着她嬌豔的面龐,她仍穿着昨天入門的衣服,簡單的T恤和牛仔褲,和富麗繁華的顧宅一點不相配,卻全靠着這張臉,将這樣素到簡約的衣服,也穿出風情來。
“原來是大侄子。”許郁嬌臉色平靜,眼神仿佛能溫柔得掐出水來,但就是有一種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疏冷。
“我早餐沒有吃飽,準備找些食物。”
她不準備與他多說,說完一句後,視線便轉向正在忙碌的張嬸身上,又與張嬸你問我答熱烈聊到一起。
顧溫書也看出來,許郁嬌不喜歡他,不是對他不熟悉,所以不知見面要聊什麽的尴尬,而是十足的不喜。
她是有點傲氣在身上,瞧着溫潤好拿捏,對誰都态度平和好說話,實際上,她那眼底對着他,根本沒有半點笑意。
顧溫書倒也不急于一時,正因如此,他才覺得有些意思。
沒有挑戰的感情食之無味,偏偏要曾經不喜他,對他毫無興趣的人,征服起來,才叫人更加回味無窮。
“嬸嬸既然餓了,就叫廚房多做一些吧,正好我也餓了,等不到中午開飯的時候了。”
他偏頭,狀似不經意瞧着張嬸,張嬸頓時就會了意,連忙找個理由匆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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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郁嬌和廚房裏其他人也不熟悉,尤其都是些男人,總不能走到他們身邊有一搭沒一搭說話,顧溫書擺了個手勢,已經請她去客廳裏坐坐,她也沒推拒,跟着去了。
從廚房間傳來陣陣香氣,大廚們已經在忙活中午的餐點,他們特地空出一個鍋竈,許郁嬌點什麽,他跟着吃什麽。
她點了一份水晶蝦餃,廚房間有剩餘,直接擺上蒸籠小蒸片刻,就能端上來了。主要也是許郁嬌早上用餐,吃了一個水晶蝦餃,味道還挺鮮明。
也不知是不是她餓了的原因。
水晶蝦餃對顧溫書而言,不是什麽稀罕物,他本就不餓,找個由頭想要接觸許郁嬌罷了。
坐在她身側,他偏頭看她,她側着臉沒有正對他,客廳間有一處巨大的窗戶,從遠山吹來的春風徐徐而過,紗幔也因此如海浪翻卷,層層疊疊。她看着窗外風景,他則看着她。
許郁嬌感覺到他的眼神,正安放到她身上,她也沒有露出探究和詢問,自顧自朝着窗外遠景。
深知他是個什麽脾性的許郁嬌知道,他從她走進顧家門那一刻開始,已在心中計算着如何将她納入囊中。
他日常接近她,閑來無事找她說話,給予備至關懷,他這張臉模樣端正,俊朗,看着書香氣息常年侵染的溫潤,實則始終在為她布着局。
他灑下天羅地網,讓她在人生地不熟的顧宅之中,故意安排傭人日常刁難,他再如救世神兵一般“從天而降”,噓寒問暖,體貼入微。
原主被溫思遠拒絕以後,遭到精神方面重創,本就有些自暴自棄,這時候,顧溫書也覺察出了端倪,他給她布局了那麽久,終于輪到收網的好時候。
他又一次出現她身邊,給予關懷,無微不至,在人最脆弱的時候,很容易對給予幫助的人産生依賴。原主也不能例外。
那不是喜歡,更不是愛,是原主脆弱時分,想要在溺死邊緣嘗試自救,抓住的一根面前的浮萍罷了。
顧溫書對她也絕不是愛,見色起意,加上她不過是顧星淵名義上的女人,哪怕只是一個名頭,那也是顧星淵的女人。
他對顧星淵恨之入骨,恨不得啖其血食其肉,能得到顧星淵的女人,看着顧星淵連還手招架能力都沒有,這種暗爽,是他此生任何事都比拟不了的。
見她一直不主動說話,顧溫書先開了口:“嬸嬸,你一個人來到咱們家,人生地不熟的,應該有很多事不懂,也會感到寂寞害怕吧?”
“叫你照顧已經成為植物人的小叔,确實委屈了你。”
“我和小叔以前關系很好,小叔他待我也極好,我只有這麽一個叔叔,很尊敬他,所以,我也會同樣尊敬你。”
“你要是有哪些地方不懂,或者需要幫助,随時随地都可以和我說——”
他的話音未落,許郁嬌突然轉過臉來,她也沒開口,率先代替她的卻是揚掌而來的一陣風。
掌風瞬間刮到他的臉上,她的力道并不輕,顧溫書也實在沒有料到許郁嬌會突然扇他巴掌,這很沒有道理,也更沒有禮節,他好端端同她說話,噓寒問暖,許郁嬌卻掀了他一巴掌。
顧溫書臉上瞬間赤紅,耳根也很快漫上一抹潮紅。
不等他開口羞怒,許郁嬌竟将領口快速扯動一下,香肩半滑,賽雪的肌膚闖入他眼簾,她大喊一聲:
“我可是你的嬸嬸,你竟然這樣對我,你知道什麽叫禮義廉恥嗎——!”
聲音即刻引起了離得最近的廚房裏那些人的注意,雖也不敢輕易看熱鬧,一個個還是對視着眼神,似商量般魚貫而出。
等出來之後,見到的就是這一幕場景。
許郁嬌輕盈的秀發垂在身後,臉上已然爬滿愠色,她幾乎是惱羞成怒地看着顧溫書,他們兩人離得很近,顧溫書的手似乎也朝着她的方向伸來,她單側肩膀衣領半滑,圓潤的肩頭欲露不露。
許郁嬌一雙眼睛已經哭紅,淚水像是穿了線的珍珠般,一顆顆往下掉。
聲音很快又引來旁人注意,最先關注到這裏動靜的人是周管家。
見此情狀,他臉色也很嚴肅。
顧溫書百口莫辯,所有廚房的家傭們之前都看到,顧溫書走進門後,身體幾乎要貼在許郁嬌身上說話。
他在家裏,乃至整個圈子都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女朋友換過不計其數,和他成天喜愛花天酒地的父親酷似。
要不是他母親叫他收斂一點,顧溫書自己也覺得沒甚意思,肯定還得一周換好幾個女朋友。
但是,他花心的傳聞出了名,板上釘釘的事,叫衆人都對這個場景毫不懷疑。
很快,許郁嬌被人安撫着帶走,顧溫書神色頓時冷了下來,收回原本無處安放,也叫人足夠誤會的手。
周管家請他先去面見老爺子一趟。
顧溫書冷淡地笑了笑,朝向客廳門外看去,許郁嬌仍垂着頭,在家傭的攙扶下,像是無力面對這樣的事實,脆弱得幾乎要碎了。
顧溫書緩緩攥緊指節,唇角卻勾起一抹趣味盎然的笑。可她打他的時候,可不是這麽副柔弱易碎的樣子。
*
事情最終以顧溫書被狠狠教訓為終結,周管家怕老爺子氣急攻心,也叫他少說兩句。
顧溫書倒是想要辯解,可顧老爺子寧可相信單純清白的許郁嬌,也不相信他這個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我知道嬌嬌這孩子長得漂亮,可她是你嬸嬸,你別忘了,你對着她還得叫一聲尊稱。”
“嬸嬸?”顧溫書無聲沉默半天,聽到這個詞,突然笑了起來,“她連和我小叔都沒辦過婚禮,這也能叫嬸嬸?”
“胡言亂語!”還當真有些氣火攻心,顧興邦忽然捂住心口,劇烈地咳嗽了兩聲。
也就在這時,顧溫書終于放軟了聲音,眉目也跟着舒緩。
那他可不能輕易氣死他爺爺,雖然他們全家人都盼着他早一點去,可他也不想做這千古罪人。
顧溫書上前拍撫他的背,語氣輕輕說道:“爺爺,你寧可信她都不肯信我,我可是你親孫子,她才進門一天。我是瞧她一個人無依無靠,覺得她可憐,這才想要好好建立關系,省得她以為我們顧家人都心比天高,瞧不起她這個外來人。”
“我和她好好說話,哪知道她會突然打我……”
顧興邦顯然還是不信他,的确,許郁嬌和溫思遠有過一段過去,那也是她單方面的追求,溫思遠從未給過回應,還始終拒絕。
顧溫書呢?他哪裏不知道這個孫子平時沒少沾花惹草的事?
有好幾次,小姑娘大着肚子上門來,要他家負責。
顧興邦想到這裏,都為他感到羞愧。顧溫書那是鐵定不會娶那些小姑娘,他就是玩玩而已,也不能叫那些小姑娘沒名沒分的就生出孩子來。
顧興邦只能嘆息一聲:“造孽啊!”最後給每個上門的小姑娘彙了一筆巨款,是營養費和精神損失費等等。
“你要不對她做了什麽,嬌嬌會打你嗎?有問題先從自身找找情況,為什麽這麽多年了,在圈子裏,你的名聲不好。剛剛廚房裏的人都說了,親眼看到你怎麽貼着你三嬸,你還想着狡辯?”
最終,顧興邦一面審視着他,一面說了句:“收了你這孟浪的心思,她是你三嬸,別動什麽不該有的歪心思!”
顧溫書從房裏退出,臉上仍彌留着被扇的痛感,他走在廊道裏,一面幹淨的玻璃上映着他溫文爾雅的臉,他一動,那玻璃裏的人影便也跟着一動,他一笑,那玻璃裏的人影便也跟着溫文爾雅地笑。
顧溫書撫摸着被打的地方,輕嗤了一聲:“還真是夠厲害。”
他就算真的當着小叔的面把她怎麽樣,小叔又能拿他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