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章
第 57 章
他的目光太過深沉, 也太過濃烈,只這樣看着她,許郁嬌的心跳又如擂鼓, 更加不好意思與他對視。
偏偏他湊得極近,額頭幾乎俯身抵在她額上,他能看出許郁嬌分明羞于想躲,但他仍然時時刻刻攫住她的目光。
“嬌嬌。”低而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她沒有因為他的出現而感到苦惱, 甚至是厭煩,也沒有因此質問他, 為什麽不在家好好待着, 為什麽要食言,為什麽又要嚴控她的自由。
馬路邊的樹葉,在盛夏的晚風中輕輕搖曳,淺翠的綠肆意流淌, 也如他心中一朵盛臨開放的花,在輕輕搖曳。
許郁嬌稍稍垂着眸, 又擡起眼,與他目光正對。
路邊一對小情侶經過,兩人手上拿着一個極大的冰淇淋。女孩挽住男孩的胳膊,容顏鮮麗得如同一幅色彩斑斓的畫。
許郁嬌的目光不覺落到他們身上,女孩踏着輕快的腳步,沒一會兒,又将腦袋湊了過去。
她準備吃冰淇淋, 偏偏被男孩躲閃一刻, 冰淇淋被故意碰到了她的鼻尖,她的嘴角, 女孩洋溢着燦爛的笑,伸手輕輕捶打男孩的肩頭。
下一秒,那冰淇淋又被遞到她唇邊,她輕輕舔了一口。挽住他胳膊的手,又緊了些。
許郁嬌目不轉睛看了一瞬,她流連的目光,也讓顧星淵同一時間轉向那邊。
這時候,女孩已經收回手臂,蹦蹦跳跳往前跑了幾步,男孩踏着她的影子往前追逐。
說不上是羨慕,還是覺得年輕真好之類。大抵是因為這對小情侶實在太年輕鮮活了,許郁嬌也不禁唇角輕彎,笑出了聲。
顧星淵站在她的身邊,周遭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嘈嘈切切,卻無人注意到,她的身邊其實還有一個他。
他垂首,靜默不語,面容一點點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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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許郁嬌多次說過,他在往後的時日一定會醒,可未來的事情,誰也無法真的參透。
有時候,僅僅只是有時候,顧星淵也曾會想,倘若他不能夠回到身體中,倘若他要一輩子變成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他無法光明正大站在她的身邊,無法同剛剛那對小情侶那樣,同吃一個冰淇淋。
無法與她旁若無人地在街道上四處游走,陪伴她一起看電影,坐在咖啡館裏閑聊,看她進入服裝店以後不斷換裝的情形。
甚至,只是這般簡單的追逐都做不到。
指節動了動,狹長的灰眸半垂着,顧星淵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随即,他又貼近了些,幾乎将她罩在懷裏:“回去吧。”
許郁嬌沒有拒絕,任由他像從前一樣,黑色的霧氣無孔不入般纏繞着她。
僅是這樣親近,就能感覺到他緊實的手臂,同樣緊實的胸膛,以及勁瘦的腰身,與她密不可分,幾乎融為身體的一部分。
許郁嬌臉色都逐漸變得緋紅,大概是因為這樣的姿勢,真的太過讓人羞恥,他摟着她的腰,胸膛更加貼近後背。
上到車後,司機依然沒能看出任何端倪。只不過許郁嬌臉紅得有點不正常。
他哪裏知道,此刻除了許郁嬌上到車後,顧星淵也一并上到車內。
此時此刻,許郁嬌被抱着坐在他的腿上,車內空間本就逼仄狹窄,顧星淵如此一番作為,讓空間更顯得狹隘了些。
許郁嬌不敢亂動,一旦動彈,好像會和他之間更密不可分。她試圖朝後望他一眼,他的下颌已經抵靠而來,恰好落在她的肩頭。
前方司機正侃侃而談,問她今日見聞如何,散心之後有沒有心情好一些。
許郁嬌含含糊糊應着,顧星淵的吐息貼耳而行,鑽入她脖頸,一陣酥麻的癢意。
許郁嬌試圖朝前挪動,被他攬着腰又坐了回去。
“嬌嬌。”
她聽到他在耳側喚。
緊接着,纏綿的呼吸中有誘哄的聲音:
“你是不是有什麽瞞着我?”
許郁嬌怔了一瞬,敏銳如他,果然察覺到什麽情況。
見她沒有第一時間答話,他的呼吸又靠近了些,暧昧的吐息幾乎鑽入她的耳中。許郁嬌硬将那道情不自禁的,纏綿悱恻的聲音忍住,才不至于叫前面的司機聽出什麽問題。
“怎麽這麽說?”她聲音極輕,不疾不徐,面容和平常無異,一樣的平靜溫柔。
顧星淵眸光冷了下來,附耳又低笑了聲,循循善誘:“真的沒有騙我嗎?”
許郁嬌面不改色,還是那般平靜,因不打算将這件事先告知顧星淵,所以她打算暫且隐瞞下來。
最開始,許郁嬌來到顧家,只打算和顧星淵井水不犯河水,反正他是個植物人的狀态,她只需恪守本分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
想必顧星淵應該也不會認可一個突如其來的妻子。
所以許郁嬌起初便計劃好了,只等一年多後顧星淵醒來,作為唯一一個沒能傷害他的人,她就可以拿着一定的報酬,全身而退。
如今,因為色迷心竅,她竟不小心招惹了顧星淵,還為此懷上了孩子。
翻車翻成這樣,屬實沒能想到。
許郁嬌有自己的打算,她來到顧家已經大半年時間,距離顧星淵清醒,還有差不多一年左右的時間。
這一年的時間,她的身材會産生巨大變化——孕肚會越來越大,且等不到一年時間,足月之後她就會生産。
屆時顧星淵還沒醒來,哪怕顧老爺子選擇相信她,顧星淵也會相信這就是他的孩子。
但悠悠衆口,旁人是不會相信的,到時候,她無法解釋孩子的來源,旁人也只會相信她背叛了顧家,在背後不知檢點,給顧星淵戴綠帽。
她也可以和顧星淵坦誠,但坦誠之後的結果就是,顧星淵定然不會如此輕易放她離開。
這些想法,并非短促間做的決定,而是經過深思熟慮。
也是在考量過如今她的經濟基礎的情況下,做出的最終決定。
許郁嬌轉過臉,目光平靜對上他,面容寧靜而平和,全然看不出一絲一毫撒謊的意味。
“沒有。”
“是嗎?”
他微微一笑。
明知許郁嬌可能是撒謊了,她根本沒有說真話,短瞬間,他還是選擇了相信,将她摟得更緊,親吻她眉眼。
風緩緩拂過街道的每一處角落,四處可見鱗次栉比的建築物,高矮不一,互相依偎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在這些建築物中,尤顯得渺小而匆忙。
路燈一盞盞往遠處點亮,如同深夜中盤踞于城市脊骨上的一條巨龍。
車輛緩緩駛過那些建築物,從熱鬧到荒蕪,最終終于人煙罕至,只剩下夜晚裏綠得深幽的樹木。
不過一個白天時間,夜晚再度回到熟悉的家中,傭人們井然有序地忙碌着,似乎顧家的一切又回歸到原點,曾經的失落悲傷,會随着時間逐漸淡忘。
許郁嬌緩慢褪下衣物,正要去梳洗一番,被人從後面打橫抱起。
知曉是誰所為,許郁嬌并不驚訝。
他似乎很喜歡照顧她,近日來她晚上的梳洗工作,都是由他來做。
骨節分明的手指,再次穿入發絲中,顧星淵垂眼低眸,小心仔細用電吹風吹拂着,她烏黑的發,如華緞般順柔光亮。
顧星淵輕輕抖動了幾分,那華緞般的發便拂出了一層層海浪。
許郁嬌垂着首,在暖風中容顏安靜,随後,她感覺到顧星淵俯身而下,薄唇親吻她頸側時落下的細密的吻。
知曉他要做什麽,許郁嬌偏頭移開一點,肚子裏目前還有個小家夥,這種事情自然不方便去做。
不僅是今天,自從上周檢查出已經懷有身孕後,許郁嬌已經連續一周拒絕了顧星淵每日的邀請。
他雖不太明白她緣何情況變了個态度,卻也尊重了她的決定,這幾日都克制住了濃烈的欲望。
今天看到許郁嬌再次拒絕,情狀不明,他眼神都晦暗下來,聲音喑啞,似是忍耐得極為難受。
“嬌嬌,今天也不行嗎?”聲音又低又啞。
因為打算隐瞞他了,許郁嬌不便直說,只能說:“不行,我太累了,不太想做。”
之前的每一次,她也都是用了同樣的借口,最開始是來月事了,但她月事的時間差不多在五天左右,顧星淵已經掌握了具體情況。
再後面兩天,許郁嬌無法用來月事這樣的借口,只能說,因為身體還沒完全恢複,有點累。
前兩次,顧星淵倒也忍住了,今天看這情況,似乎連這個理由都已經無法再搪塞過去。
顧星淵明顯感覺到了她的敷衍。
濃烈的,如同火燒般的觸感,将他的身體和靈魂都在焚灼。
許郁嬌避開了他的求好,不是短短一刻間,而是連日來的疏遠,和刻意回避的冷淡。
顧星淵的嗓音又啞了幾分,低垂着眉眼,眼底似笑非笑。
許郁嬌是已經膩煩了他嗎?這般想着,他卻依然沒能松開她,笑吟吟地看着她,但眼底帶着不明情緒。
最終,他只是淺啄她的眉眼,柔軟但略涼的唇瓣碰觸她的眼皮,許郁嬌自主地閉上眼。
他已經摟住她腰身,身體貼着他,坐在床沿,兩條筆直修長的腿分開,恰能容納她在其間,顧星淵前傾了身子,将她摟得更緊了。
薄涼的呼吸貼着她,他沙啞的嗓音低沉難耐,像是虔誠禱告的罪徒,也像是一個只期望着能夠獲得更多愛的孩子。
“嬌嬌,我喜歡你。”
許郁嬌怔了片刻,這是顧星淵初次對她說喜歡。
也是他初次對她吐露心聲。
他對她,絕非只是單純的欲望關系,但也是因有愛,才會有欲。
他恨不能與她日日夜夜相伴,有時候他也會想,他說不定真的會死在她身上。
許郁嬌的心髒砰砰直跳,隔這麽近的距離,他早已聽到那震天的聲響。
他輕彎了唇,眉眼盈盈,看着她,那雙眼當真帶着憂郁的深情,雙手已經犯規地緊口住她後腰,指腹輕輕摩挲。
這是一個十分專制,霸道的姿勢,許郁嬌縱是想要抽身而退,也根本無處可躲。
更遑論他已經擡起頭,輕易捕捉她眉眼,心情似乎頗有些愉悅,恬不知恥地對着她笑道:
“嬌嬌,你喜歡我嗎?”
“你還沒有說喜歡我。”
許郁嬌自然是喜歡他的,即便不曾說過,身體的反應最能忠實地體現。
然而她已經決心跑路,所以此刻倒也是有點心虛。
許郁嬌面容寧靜地看着他,霎時間,突然被他摟得往近前傾身一下,雙手一瞬撐在胸膛上,眼底是宛若花開,笑意盎然的他眉眼。
顧星淵自帶誘哄的聲音,蠱惑般說着:
“乖,你還沒有說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