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章

第 59 章

見到她來, 顧興邦頗有些意外,她倒也不是神色匆忙的,只不過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微妙, 似是下定了極大的決心。

如今顧家只剩下三房了,伴随大房二房的頹傾,顧老爺子身邊能夠說話的人,越來越少,他的孤獨寂寥感, 也越來越重。

可他也無能為力,這樣孤苦的生活, 竟是到了晚年之後叫他飽嘗了一遍。

意識到許郁嬌極可能會說些什麽話, 顧興邦的氣息都沉了些,他最擔憂的事情,似乎還是來了。

起先便和許郁嬌說好,一年之內, 她若是懷不上顧星淵的孩子,顧星淵也沒能清醒, 便放她自由。

總不能因為一時的私欲,将這麽一個好孩子的人生剝奪,叫她長長久久也體會這種孤苦寂寥。

如今還不過一年的時間,卻也快了,還差數月的時間,且不說這點,許郁嬌曾經和他表态過, 暫時沒有想要依賴科技的手段, 用人工授精等方法來懷上孩子。

顧興邦也不願逼她,年邁的一雙眼, 帶着飽經滄桑的意味,望向她:

“嬌嬌,你是想和我說些什麽嗎?”

長時間的相伴,許郁嬌早已将眼前這位溫厚善良的老人家,當成了親生父親來看待。

加之有許山這樣惡劣的混蛋做對比,她更是有些不舍,也不忍,如果可以,許郁嬌也想等顧星淵清醒之後再說。

可除了她之外,沒人能夠看見顧星淵,只在一些極為特定的情況下,比如顧星淵對他們制造出人生危機時,他們可能會短暫地看到顧星淵模糊的身影。

許郁嬌不便于解釋,因為就算解釋,大多數人也不會相信,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倘若不是她正在經歷,許郁嬌也完全不會相信。

她啞然了半晌,面對顧興邦的詢問,終于還是嘆了口氣。

“爸爸,我想提早解約,離開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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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興邦一怔。

饒是心裏做足了準備,卻在聽到她出口的一瞬間,不可抑制地愣住。

心髒漏跳半分。

顧興邦嗓音都有些啞了:“孩子,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許郁嬌神情萬分堅定,“之前和朋友一起拍的短劇,我想繼續做下去,往後也想向幕後發展,做一家娛樂方面的公司,所以——”

她盡量往自私方面的方向說,便是企圖讓顧興邦了解到,她就是這麽一個自私,只考慮自我的人。

況且從最開始,他們之間确實就是約定。

顧興邦沉默了一瞬,仍然嘆息:“孩子,你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吧,本來就說好,一年之後如果星淵沒能醒,你随時可以走。這句話一直作數,我不會食言。”

是,約定說的一年之後,如今她卻提前了。顧興邦也不責備她,也不埋怨。畢竟多一時,少一時,又有什麽區別呢?

顧星淵沒能蘇醒,依稀是不變的事實,即使她選擇根據約定的情況,繼續在顧家留下,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何必一直捆縛住她,折掉她原本可以變得豐滿的羽翼?

顧興邦話音更加沉重了,說道:“你明天就可以走,沒關系的,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原先還打算再說些理由,沒料到顧興邦答應得如此爽快,許郁嬌心內更是刺痛,太多不舍,她已經習慣了每天叫他“爸爸”的日常。

只是遺憾,短時間內不能再陪伴他。

許郁嬌道:“爸爸,我會回來的。”

聞言,他年邁滄桑的雙眼,凝着她。不是很懂許郁嬌的意思,卻也聽了進去,覺得她是在寬慰他。

許郁嬌又握住他的手心,聲音緩緩,平靜溫柔:“爸爸,星淵會醒來的,再過不到一年的時間,他就能清醒。”

雖然她多次說過類似的話,從前的顧興邦都不怎麽信,而今看到她如此篤定的眼神,他竟在一時間,莫名信了。

可能也是因為之前顧家發生了那麽多怪事,有些情況他不得不信,于是嘆息了聲,點點頭,眼裏終于多了點光。

屋外的蟬鳴聲不僅沒有消減,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禱告着這場盛夏的狂歡,還有為數不多的時間,喧嚣着、吵鬧着,叫人盡情享受。

退出書房,經過廊道,許郁嬌一眼便瞥到窗外光景,顧宅內也亮了數十盞明亮的燈,那燈火耀耀,也遙遙,恍若在風中變得模糊不清,遙不可及。

最終化成了樹林間伶仃的螢火般,微弱卻皎潔。

許郁嬌駐足望了許久,視野逐漸茫然,失去了焦,忽然覺得這世間的萬物不外乎如此,一切都這樣渺小,微螢,卻又堅強,葳蕤中而生。

重新回到房中,顧星淵果然安靜待在床邊,分腿而坐,既矜貴,既散漫,等着她。

許郁嬌說不出心中是什麽滋味,她要跑路了,倒也不是一輩子不回來,但一切也都說不準,以她目前的經濟能力,以及掙錢的手腕,養育一個孩子,絕對綽綽有餘。

許郁嬌絲毫不擔心孩子的養育問題,哪怕去父留子,她也有足夠的信心。

到底是舍不得顧星淵的,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或短暫,或長久罷了。

她其實從一開始,沒有想過會長長久久和他在一起,是後來出現了變故,沒想到他會以魂體的狀态,出現在她身邊。

更沒想到,她會如此喜愛他這副容顏。

許郁嬌走向前,伸手撫住他的臉,心田的愛憐快溢滿雙眼。

“顧星淵。”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哦,星淵。”

飽含愛戀的話語,也自口中脫出。

顧星淵的雙眼驀然睜大一些,似是不能相信這樣的話,會從許郁嬌口中說出。

她親吻他眉眼,小心翼翼,如獲珍寶:“喜歡你,喜歡……”

這樣的話語,絕不含半點虛假,和她之前頗有些猶豫,被他逼着道出的全然不一樣。

扶着她腰肢的雙手,轉而扶住了她的腦袋,挺拔的身影瞬間起身,那高大的影子幾乎覆到了她的身上,許郁嬌瞬間被抵靠在牆上,迎接他強勢而霸道的吻。

幾乎又要被吻得呼吸不能了,許郁嬌惡喘了幾口氣,回想到她剛剛幫了他,那豔鬼才終于戀戀不舍放過她。

她被扶着坐進懷裏,顧星淵沒事的時候,便喜歡做這動作。

許郁嬌偏過頭來,便能觸到他的眉眼,他的鼻尖,他的臉龐,他的下巴。

以及那源源不斷而來的吐息。

他喜歡看書,做了魂魄也不例外,許郁嬌被他抱在懷裏,就會一起看書。他倒也會考慮到她的心境,大多數一起看的書,不再是那些深奧難懂的類型。

今天許郁嬌白天逛了書店,也完全是因為顧星淵喜歡看書,她潛意識裏想要更了解他。

他自然也發現了她購買的那些書,她的興趣愛好,日常他都會注視着,購買的書籍,絕非是她的口味,多是一些他酷愛的書籍。

他翻開了一本,裏面有一些不堪入目,可謂是下.流的內容,但因是世界著作,文學小說,帶有批判性質,其實人世間的諸多現象,和性本身都脫離不開關系,一些名學大家也往往用這方面的着色,來批判諷刺世間的一些行為。

以前他看到的時候,也不曾覺得怎樣,如今看着,心境全然不同了。

書本被放置在許郁嬌的雙腿上,他悠悠然翻着一頁又一頁,在她耳邊念那些不堪入耳的內容。

許郁嬌感覺耳朵都出奇的癢,偏偏他念的很是正經,全然沒有一點那方面的意思,反而更顯差別。

許郁嬌身上都變熱了,臉上也是,熱出一層細薄的汗。

他似乎很滿意看到這樣的傑作,貼着她耳邊,更親密無間的,卻又肅嚴正經地念着那些話。

許郁嬌從不知和他一起的夜生活,還能夠這樣豐富。

念完這些內容後,他将書本合上,放到身邊,除了購買的書籍之外,許郁嬌還買了一個旋轉木馬的小玩意兒。

那上面坐了兩個小人,一男一女,女孩在前面的木馬上,男孩則在後面的木馬,似乎想要伸手抓住她。

顧星淵從來不喜歡玩弄這些小玩意兒,以前沒甚興趣,其實現在也是同樣,但是許郁嬌送的,那性質便完全不一樣了。

他興致盎然地觀看了這旋轉木馬許久,還撥弄着下面的機關,看着旋轉木馬一點點轉動,木馬們一高一矮前行,轉圈,而那男孩,永遠都追逐不到女孩的身影。

寓意不是很好,他似乎有點想将男孩扯下來,将他重新黏在女孩身後的位置。

不過很好地克制住了。

顧星淵斂住眸中情緒,将旋轉木馬放到身側,見她有些累了的模樣,親吻她眉眼,輕聲說:“要睡覺嗎?”

許郁嬌點點頭,她如今在孕期,确實比以前要更容易犯困,甚至動不動就想要睡覺。

身體的乏累,讓她轉瞬間就有進入夢鄉的意思。

朦朦胧胧間,好像有人将她打橫抱起,她感知到安心,也不是太想醒,睡夢中任由那人擺弄。

顧星淵替她清洗好,洗得極為細致,從頭到腳,期間她舒服地呓語了幾句,眼皮卻是極沉,都沒睜開過。

最後,她又被他抱回了床,放在了躺在床上的他身邊。

許郁嬌睡覺極不老實,一側身便想抱着什麽,雙手自然地落在平躺着的他身上,被身後魂體的顧星淵,凝視了一秒,重新拽了回去。

她的雙手自然落在他肩膀上,沒一會兒,又變換了一個更為舒服的姿勢,窩陷在他的懷裏,像一只特別柔軟的小白兔。

顧星淵的魂體不需要睡覺,也不會因此感到疲乏和困倦,他垂着眼,目光落向她頭頂,如此動作,也不過是想留在她身邊,長久伴着她入眠。

許郁嬌睡着,他便看着,從夜晚看到天亮。

天色像是轉瞬就能亮了,當天邊第一抹日光出現時,顧星淵不耐地挑了挑眉,懷中乖軟的小白兔,此時此刻也有了清醒的意思。

許郁嬌迷蒙睜開眼,感覺又餓又想吐,可到底是吐的欲望更大些,她即刻有了嘔吐的沖動,立馬從床上飛奔至衛生間。

顧星淵的眸光在剎那間一變,企圖跟來,被她攔在了門外:“我沒事。”

以防他看出端倪,許郁嬌故意将水打開,嘩啦啦的聲響恰而掩蓋了她低聲嘔吐的聲音。

待重新走出時,許郁嬌已經梳理得當,臉上瞧不出任何違和的意思。

她今天就要離開顧家了,許郁嬌內心說不出的忐忑,面上卻仍然極為鎮定,瞧不出一點端倪。

她心裏已經做好了完整的計劃,如果要跑路,顧星淵在現場,自是不能收拾東西,所以她不打算帶走太多東西,衣物這些直接舍棄了。

許郁嬌只打算将一些貼身的物品帶走便行,剩下那些,能買則随時買。

卡,手機,身份證等等,一切準備就緒,都放在她的挎包裏。

其實她也知道,她這樣遲遲不歸,按顧星淵的性格,絕對會來找她,但性質到底不太一樣,之前她是晚歸,不是不歸,而這次,她要徹底跑路了。

顧星淵是個性情高傲的人,知曉她的舉動之後,應當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未必就會放下自尊,願意尋得她回家。

總歸要試一試,所以今天也和往常一般,看到顧星淵站在房間中央,身周的氣息極是陰冷,一瞬不瞬注視着她。

許郁嬌忙走過去,對着他輕聲哄道:“我今天也要出門,你在家要乖乖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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