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三年

第37章 三年

另一邊, 薄钰和紅毛正心驚膽戰地縮在附近的公園裏。

他們衣服上還沾着血,因此哪怕夜幕降臨也依舊不敢出去。

“王哥,我們還要在這裏躲多久?”薄钰此時簡直已經草木皆兵, 旁邊但凡有人經過都能把他吓一跳, 以為是警察來抓他們的。

“我怎麽知道。”紅毛心中滿是恐懼, 因此雖然聲音依舊狠戾,卻莫名透着幾分心虛。

“你說明俞會……死嗎?”薄钰想起剛才那一幕,瞬間覺得他衣服上的血腥氣更濃了。

“別胡說!”紅毛聽到“死”這個字立刻喝止了他, 只是聲音也不受控制地低了下去。

“他是自己犯病了, 和我們有什麽關系。”紅毛也不知道是安慰他還是安慰自己。

但這種話此時根本安慰不了人,薄钰反而更加擔心,聲音中都帶了幾分哭腔,雖然這些年他欺負過不少人, 但最多也就是打打架, 他大部分時間還都是在旁邊看着,哪裏想過有一天會死人。

要是明俞死了, 他後半輩子是不是得把牢底坐穿啊?

也不知道他爸還能不能把他撈出來?

應該不能吧, 畢竟他爸從前也坐過牢,都沒能把自己撈出來。

薄钰一想到自己後半輩子要在監獄裏度過, 攥着衣服的手瞬間不受控制地抖了起來。

薄钰越抖越害怕, 于是低頭想把自己的手按住,然而一低頭卻先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白短袖, 因此哪怕周圍漆黑一片,依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身上被噴濺上去的血跡。

薄钰看到身上的血便想起剛才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明俞, 有些失控地驚叫了一聲,連忙把身上的衣服揉成一團, 如果不是沒有換洗的衣服,他現在就想把它脫下來扔掉。

“你叫什麽!”紅毛被他吓了一跳,連忙擡頭向四周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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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附近有人,但他們倆坐在樹下,旁邊也沒有路燈,黑漆漆的一片,所以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王哥。”薄钰終于再也承受不住,對着他說道,“我們回去一趟吧,叫救護車,要是再耽誤下去他真死了我們可真就完了。”

“回去?”紅毛恨不得敲開他的腦袋看看裏面裝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我們雖然走了,但李舟洲還在那兒呢,他肯定會叫救護車,說不定還會報警,咱倆現在回去不就是自投羅網嗎?”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總不能一直躲在這兒吧?”

“是不能一直躲在這兒。”紅毛說着拍了拍身上的衣服,似乎是想把上面已經幹涸的血跡拍掉,但自然拍不掉。

紅毛不知想到什麽,突然說道:“我們得跑。”

“跑?”薄钰有些驚訝道。

“對,就這麽呆在這兒遲早會被抓到的,所以我們得趕緊跑。”

薄钰知道要是就這麽走了今後肯定是要亡命天涯了,因此有些猶豫。

紅毛見狀直接拽開他手裏攥着的衣服,指着薄钰身上的血跡道:“他剛才吐了這麽多血,肯定沒命了,雖然人不是我們殺的,但的确和我們有關系,要是我們不跑的話後半輩子肯定要蹲大牢,反正我要走,你要是不走的話就自己去自首,別拖累我。”

薄钰怎麽也沒想到事情最後居然會發展成這樣,一時間更加猶豫。

他知道紅毛說的有道理,但他也确實不想後半輩子跟着他一起風餐露宿,亡命天涯。

他明明該有很好的生活,他是他們家公司的繼承人。

他爸那麽大的公司,只要他不瞎折騰夠他一輩子吃喝不愁,怎麽現在落到了這麽個田地?

早知道當初就聽他爸的話好好學習,将來順順利利地接管公司,而不是在這兒心驚膽戰,擔心自己什麽時候會被警察抓到?

只是事已至此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畢竟時間不可能倒流,但想到爸媽,薄钰還是下定不了決心。

“你怎麽這麽磨叽啊?”紅毛見他這個時候了還一直猶猶豫豫也煩了,不想再管他,起身就想走。

薄钰見他這是要留下自己,吓得連忙也跟着站起身來,“王哥,我跟你一起跑,但我們要跑到哪兒啊?”

紅毛聞言低頭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但他出門從來不用帶錢,因此只摸到了剛從明俞身上搶過來的手串。

“你帶錢了嗎?”紅毛問道。

薄钰這個時候也不敢隐瞞,迅速掏出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錢,但也就幾百塊錢。

“只有五百多,要不我回家再拿點?”

“來不及了。”紅毛說着一把全部搶了過去。“說不定你現在一回去警察就在家裏等着你,我們現在就走,先去買身衣服。”

“那我也不能跟我爸媽告別了嗎?”薄钰聞言有些難過道。

“這種時候還道什麽別?更何況你要是現在回去,他們肯定會勸你去自首。”

紅毛說着在地上抓了一把泥抹在衣服上,蓋住了原本沾血的地方。

見薄钰還愣在那裏,連忙對着他說道:“你也趕緊弄啊,不然咱們怎麽出去?”

薄钰聞言這才跟着做了起來。

很快他們便把身上弄滿了泥,然後洗了手向外走去。

他倆不敢去正規商場,因此找了街邊的小攤販,買了兩件三十塊錢的T恤。

攤主看見他倆泥猴子一般的模樣吓了一跳,不由問道:“你們這是怎麽了?”

“騎車不小心摔坑裏了。”

攤主有些将信将疑,但反正和他沒什麽關系,因此也沒再繼續問下去。

換上了新衣服,兩人這才松了口氣,終于敢大大方方地在大街上走。

“王哥,我們現在去哪兒?”薄钰問道。

“打車先離開市區。”

紅毛說着攔下一輛出租車。

司機問他們去哪兒?紅毛用手機上的地圖搜了一下,然後報了離這裏最近的一個縣區。

“去那麽遠?”一般距離太遠都會選擇火車之類的代步工具,很少有人會選擇打的。

“對,去哪兒。”紅毛怕他再問下去暴露什麽,連忙回道,并做出了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司機見狀果然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車開了很久他們才到達目的地,到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付了錢後兩人下了車,看着面前陌生的地方,兩人一時間思緒萬千,都有些沉默。

最後還是薄钰打破了安靜,“王哥,我們接下來怎麽辦呀?”

紅毛困得眼睛都有些睜不開,卻不敢睡,而是對他說道:“繼續走。”

“繼續走?去哪兒呀?”

“找個偏僻的村子躲進去,越偏僻越好,市裏到處都是監控,找到我們很容易。”

薄钰又累又餓,其實更想找個地方休息,但也不敢反駁,于是只能跟着紅毛繼續往前走。

走了一會兒他們實在走不動了,于是用他們身上最後一點錢打了個摩的,把他們送到一個離這兒遠一點的村子裏。

司機還是第一次聽見這麽奇怪的要求,見他倆年紀不大,于是問道:“你倆這是離家出走嗎?”

紅毛已經不想回答他的話,但又怕引起懷疑,因此還是“嗯”了一下。

司機是個熱心的大叔,聞言對他們苦口婆心勸了一路。

但紅毛和薄钰明顯沒有聽進去,只是不耐煩地應和着。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紅毛結了帳後擡步就走,司機本來還想再勸兩句,見狀也只能算了。

薄钰和紅毛一步不停地向前走着,農村沒什麽路燈,又睡得早,因此附近漆黑一片,一家亮燈的也沒。

他倆這個時候也不可能去敲別人的門,因此只是随便找了塊地鑽了進去,然後在一棵果樹下休息了起來。

他們奔波了一晚上已是累極,也顧不得挑地方,剛一坐下就沉沉睡了過去。

只是夏日夜晚蚊蟲極多,薄钰剛睡了一會兒就被蚊子叮醒。

轉頭看去,紅毛也是一樣,已經醒了正在拍蚊子。

眼前幕天席地,蚊蟲叮咬,和家裏的一切根本不能比,但他已經不可能再回去,想到未來可能每天都是這種生活,薄钰的心裏防線徹底被擊潰,忍不住哭了起來。

“你哭什麽?”紅毛本就心煩,見他哭哭啼啼得更加煩躁。

“我想回家。”薄钰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實話實說道。

“回家?”紅毛已經懶得理會他,“你以為你還回的去嗎?你現在回去肯定一堆警察正在等着你。”

薄钰聞言只覺得前後都是絕境,心中愈發絕望,眼淚也掉的更狠。

“別哭了。”紅毛怕他再哭下去自己也會動搖,于是連忙喝道。

薄钰終究還是怕他,聞言只能強忍住眼淚,沒敢再哭下去。

“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薄钰擦幹淨眼淚問道。

“先在這兒躲幾天吧,咱們跑了這麽遠,一時半會兒應該找不到我們。”

“然後呢?”

薄钰此時對于未來的生活已經完全喪失了信心,其實他也明白只要不回去,未來的日子每一天都會像今天一樣不斷逃跑,但還是不死心地問道。

果然紅毛只是回了他簡單的三個字,“繼續跑。”

薄钰徹底絕望。

他一邊拍蚊子一邊擡起頭,然而今日一切都不順遂,頭頂連月亮都沒有。

若是平時他肯定不會在乎天上有沒有月亮,但現在他連手機都不敢開機,也只能看起了這些平日裏常常被他忽視的東西。

“王哥。”時間每過去一秒,薄钰心中的悔意就多一分,“要不我們回去吧?”

紅毛聞言轉過頭來,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冷,“我再說一遍,要回去你就自己回去,現在就滾。”

薄钰被他的眼神看得心中一驚,連忙閉了嘴不敢再說話,生怕紅毛下一秒會突然暴起打他一頓。

雖然地裏處處都是蚊子,但他們這一天實在太過疲憊,因此還是斷斷續續地睡了過去。

直到天亮,薄钰才徹底清醒了過來,被蚊子圍着叮了一晚上,他只覺得渾身都癢得厲害,于是一邊撓一邊站起身來。

“王哥,我們接下來……”

薄钰說着轉過身來想要問接下來的時間行程,然而剛一轉身就見原本坐在他旁邊的紅毛不見了。

薄钰還沒說完的話就這麽卡在了喉嚨裏。

-

明俞第二天就接到了警方的通知。

先跑的那幾個小混混昨天就已經全部歸案,薄钰第二天才被找到。

據警察說,他們找到薄钰的時候他渾身上下全是土和蚊子叮出的包,一邊哭一邊往回走。

紅毛找到的時間久一點,撇下薄钰後已經跑到了另一個村子,還把他們手串上的那顆金子拽下來準備賣掉。

他們以為他們昨天搶的東西裏最值錢的不過是那顆金元寶,結果知道其實是那個手串後全都不敢相信。

他們還問了明俞的情況,聽到明俞沒死的消息後薄钰和那群小混混在警察局痛哭流涕,紛紛發誓以後一定重新做人,再也不尋釁滋事了。

但已經晚了,他們的行為已經構成了犯罪,公安局立案後已經準備移交到檢察院處理。

明俞查過相關法律,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将會面臨三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楚憐和薄岸得到消息後迅速趕到了警察局,昨晚薄钰一夜未歸,電話又打不通,他們也報了警。

結果沒想到到了警察局聽到的居然是薄钰搶劫別人後畏罪潛逃的消息。

楚憐昨晚擔心得一晚上沒睡,今天有聽到這個消息,一時間承受不住,差點暈了過去。

“搶劫?我兒子怎麽可能搶劫呢?”薄岸扶着楚憐,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人證物證都有,我勸您還是早點接受現實。”

“不可能,我兒子我了解……”

“您了解的話就不會問我們這個問題了。”

薄岸被怼得啞口無言,一時間沉默了下去,腦海中浮現出這些年薄钰的成長經歷,再也反駁不出一句話來。

“您孩子昨天一到這兒就什麽都說了,除了這次的搶劫,以前初中的時候就喜歡跟着別人打架欺負人,不是一次兩次了,經歷豐富得很。”

薄岸心裏清楚這都是事實,也辯駁不了什麽,因此只是嘆了口氣。

但還是不甘心地說道:“可是……他還是個孩子。”

“他已經年滿十四周歲,就算是孩子也不小了。”

“滿十四,所以他會面臨什麽處罰?我們賠錢行嗎?多少都賠,可以和對方商量一下嗎?”

警察聞言搖了搖頭,“懸,這次數額太大了,況且你孩子已經滿十四周歲了,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八周歲的人搶劫依法定罪處罰,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所以他至少三年。”①

“三年?!”

一旁的楚憐聽到這個數字驚叫一聲,這下徹底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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