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這天吃過午飯後,盛夏和簡然拉着餘燦去了離家不遠處的一家KTV,開了個小包廂開始了她們長達四個小時的鬼哭狼嚎。
當然鬼哭狼嚎的主要是盛夏——這孩子有點五音不全,偏還喜歡唱八九十年代那些曲調積極又亢奮的老歌,那開嗓一嚎,簡直就是魔音震耳。
簡然唱歌也不大行,不過她懂得揚長避短,點的都是自己能唱的歌。
餘燦就不一樣了。她的聲音是老天爺賞飯吃,什麽歌都能唱,什麽歌都能唱得好,就算是邊哭邊唱,歇斯底裏,也不會讓人想到“鬼哭狼嚎”四個字,反而有種強悍的,能穿透人心的爆發力。
一曲唱完,盛夏搓着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羨慕道:“燦總你這唱功都可以去參加選秀節目啦,要是去了肯定能火!”
簡然靠在一旁懶懶點頭:“附議。”
餘燦放下話筒倒在沙發裏,呼呼喘了幾口氣才說:“得了吧,還選秀,我當初說我想考音樂學院,我爸……呸!那老王八蛋和我媽死都不肯答應,說我這是不務正業,是癡心妄想,還說什麽搞藝術的不是瘋子就是傻子……還有跳舞,你忘了我小時候想去學跳舞,我媽那反應了?我要是真敢進娛樂圈,做個他們眼中賣藝的戲子,不說那老王八蛋,我媽就先得瘋……”
眼看她越說心情越差,盛夏暗怪自己多嘴,忙轉移話題道:“哎呀,唱了這麽久的歌口好渴,你們要喝點什麽不?”
“酒。”餘燦突發奇想道,“我要喝酒。”
她嘿嘿笑了一聲,紅腫的眼睛裏卻滿是淚意,“不是說一醉解千愁嗎?我要看看這句話是不是真的!”
盛夏一愣,看向簡然。
簡然眉頭微擰,卻還是點了一下頭:“讓她喝。”
盛夏有點遲疑:“可燦燦以前從來沒喝過酒……”
“沒喝過才要喝,”簡然看了她一眼說,“喝完她就長大了。”
可是如果可以,她更希望大家永遠都不要長大。盛夏心下一陣酸澀,吸着鼻子就要起身:“那我去叫。”
“你哪會,我去。”簡然按了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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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不想讓她花錢,忙站起來追了上去。結果剛走到門口,兜裏的手機突然震了一下,她掏出來一看,是她定的下午五點的鬧鐘響了。
想起自己答應過男神今晚要請他吃飯的事兒,盛夏心裏很過意不去,但一看包廂裏餘燦難過狼狽的樣子,又實在放心不下,只能按照“要是五點了這邊還沒結束的話,就跟男神改期再約”的計劃,給男神發了條信息:淩同學,對不起,我這邊出了點事情,今晚可能沒法跟你一起吃飯了。那個,咱們改天再吃好不?
淩致沒有回信息,而是直接打了電話過來。
盛夏忙找了個相對安靜的地方接起電話:“喂?”
“出什麽事了?”
電話裏男神的聲音聽起來淡淡的,好像有點不高興。盛夏心虛,忙把這邊的事情簡單概括了一下,然後聲音軟軟地說:“我、我實在是有點不放心燦燦,不是故意想爽約的,你……你不要生氣好不好呀?”
淩致沒說話,好半晌才移開視線,不再看鏡子裏頭發也吹好了,衣服也收拾好了,整個人看起來帥的一比的自己。
“你們大概幾點能結束?”
“我、我也不知道,燦燦剛才說想喝酒,可能還得再要一會兒……”
喝酒?
淩致皺了眉:“你們在哪家KTV?”
盛夏乖乖回答:“在龍騰路這邊,有家叫百唱KTV的。”
淩致眉頭皺得更緊了:“我記得那附近以前很熱鬧,但最近在拆遷,都沒什麽人了?”
“嗯,是呀,但是這兒離家比較近,然後我們以前都是來這裏唱歌的。”
淩致頓了一下,又問:“除了你們倆,還有誰跟你們一起?”
“還有然然姐,也是我的發小,不過她比我和燦燦大兩歲,已經上大學了。”
淩致沒說話,半天才道:“行吧,你們繼續唱吧。”
“那你……不生氣了哈?”
聽着她軟軟慫慫,帶點心虛帶點讨好的聲音,淩致哪裏還氣得起來,嘴上卻是淡淡道:“這得看你打算怎麽補償我。”
盛夏一愣,眼睛亮了起來:“只要你不生氣,怎麽補償都行的!”
怎麽補償都行?
不知想到了什麽,少年耳根微熱,頓了片刻才意味深長道:“這話可是你說的。”
盛夏不解點頭:“是呀,怎麽啦?”
淩致:“沒什麽,你只要記住這句話,別忘了就行。”
盛夏趕忙保證:“才不會呢,答應你的我肯定做到!”
“嗯,”淩致嘴角一翹,說了句,“乖。”
***
盛夏臉紅心跳地挂了電話回了包廂。
簡然已經帶着一紮啤酒和一堆小零食回來了,餘燦正抱着個啤酒瓶,邊哭邊往嘴裏灌酒:“好難喝,呸呸,太難喝了!可是我得喝,嗚嗚嗚再難喝我也得喝……”
“……你慢點,喝太快容易醉。”簡然坐在旁邊嘴角微抽地看着她,手裏拿着一瓶飲料,看起來是沒打算跟餘燦一起喝。
“醉?我就要醉!一醉解千愁!”餘燦抹着眼淚又喝了一口,看見盛夏回來了,拿起個酒瓶子往她懷裏一塞就豪氣道,“來,小熱熱,咱們幹了它!”
盛夏:“……”
盛夏有點怕——除了上次在男神家意外把果酒當飲料喝了那次,她根本沒喝過酒。可一看餘燦這樣,她又不忍心拒絕,只能硬着頭皮接過來,小小抿了一口說:“好,幹!”
“就你這,幹個屁啊幹。”餘燦樂了,也不勉強她,說完就仰頭咕嚕咕嚕地喝了幾口,然後一抹嘴巴說,“咱們來石頭剪刀布吧,誰輸了誰喝!”
盛夏見不得她這個樣子,忙點頭說:“行,我可不怕你!我運氣可好啦!”
沒了男神那邊的牽挂,她也徹底放開了心,陪着餘燦又唱又喝地鬧了起來——不過她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沒敢多喝,每次都是小小抿一下,和大口大口往嘴裏灌酒的餘燦形成了鮮明對比。
簡然也沒攔着她們,橫豎她不喝酒,有她在,這倆丫頭就算都喝醉了也能平安回家。
包廂裏的彩燈胡亂閃爍着,發出五顏六色的刺眼光芒。震耳欲聾的歌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叛逆又喧嚣。
十八歲這年,餘燦第一次喝酒,第一次喝醉,第一次嘗到了成長的苦澀滋味。
而盛夏和簡然,也第一次知道,這世上居然會有人在喝醉之後,變身成逮着東西就親的親嘴狂魔。
“……”
看着撅着屁股趴在沙發上,抱着個抱枕狂親不止的餘燦,簡然忍無可忍,抽着嘴角站了起來:“回家吧,再喝下去,我怕她對人家的抱枕做出什麽更過分的事情來。”
因為喝得少喝得慢,盛夏只是腦袋有點暈乎,四肢有點發軟,神志還是基本清醒的。她飛快地點點頭,心有餘悸地捂住了自己的右胳膊——被人按在沙發上,抱着胳膊瘋狂親吻什麽的,她也是這輩子都不想再體驗了。
胳膊都要被親麻了,太可怕了,這要是換成臉,那還不得臉皮都被她親破呀?
幸好她躲得快!
兩人結了賬,一左一右地扶着抱着個飲料瓶子親個不停的餘燦出了KTV。
這地方離東風巷不遠,走路十分鐘不到就到了,但餘燦這個樣子,顯然是走不了的,兩人只好去路邊打車。
可這會兒才七點不到,正好是出租車換班的時間,附近最近又在拆遷,這會兒天已經黑了也沒太多行人往來,兩人打了半天也沒打到車,只能一邊努力扶着餘燦往家走,一邊拿出手機叫滴滴。
不想車還沒有叫到,路邊突然停下一輛面包車,緊接着就從車上跑下三四個染着五顏六色的頭發,打扮得流裏流氣的青年把她們圍在了中間。
簡然一愣,眉眼沉了下來:“幹什麽?”
盛夏也是吓了一大跳,下意識往簡然身邊縮了縮。
“幹什麽?”為首的紋身男說完就目光淫邪地盯住了簡然清豔的臉,“沒幹什麽,就是想請你去我家裏做做客而已。”
這是沖着她來的。
簡然眼神一冷,凝聲道:“我不認識你們。”
“去了就認識了。”那紋身男說着就要來抓簡然的胳膊,被簡然一個側身躲開了。
俗話說酒壯慫人膽,雖然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心裏慌得一比,但盛夏眼看情況不妙,還是鼓起勇氣,借着歪靠在自己身上的餘燦做掩飾,悄悄從兜裏摸出手機,準備打電話報警求救。
沒想到那紋身男眼尖,沒兩下就發現了她的舉動。盛夏才按了兩個“1”,就被他一把拍掉手機,拿刀子頂住了腰間:“老實點!哥哥這刀可不長眼!”
……刀?!
盛夏頓時大駭,渾身寒毛直豎。
簡然也是一下變了臉色:“住手!別傷她!”
“只要你別吵吵,乖乖聽話上車,我肯定不傷她。”那紋身男得意一笑,擡手就要去摸簡然的臉。
盛夏臉色大變,想都沒想就一腳踹向了他的下身:“不許碰我然然姐!”
“熱熱!”
簡然被她的突然暴起吓出了一身冷汗,幸好那紋身男太過輕敵,壓根沒握穩那刀子,她忙趁他捂着下身跪倒之際,一腳把那刀子踹飛了出去。
“走!然然姐!你快帶着燦燦走!”盛夏這才想起自己可是學過柔道的,忙忍着心裏的驚恐大叫一聲,然後捏着發顫的拳頭沖那幾個青年龇牙道,“我、我可是練過的!你們要是識、識相,就趕緊走!”
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愣了一下的青年們:“……”
就你這說話都哆哆嗦嗦的樣子?練過?練過又怎麽樣!
幾人反應過來,在那紋身男氣急敗壞的怒吼聲中圍了上來,盛夏雖然害怕得只想撒腿就跑,可一想到自己身後還有倆小夥伴呢,就又努力撐住了。她深吸了口氣,硬着頭皮咬着牙,沖過去跟那幾個人打了起來。
可她剛喝了不少酒,這會兒頭還暈着,身體也軟着,戰鬥力比起平時最多就只剩下了一半。對方又是四個成年大男人,還都是真正在街頭混的,她一個沒有多少實戰經驗的小姑娘,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還有可能打得贏,這麽一對四正面剛的,想贏,太難了。
這不沒一會兒,小姑娘就被不知道是誰一巴掌甩飛出去,腦袋重重撞在了一旁的路燈杆上。
“熱熱!熱熱你怎麽樣?!”
“卧槽誰他媽踩我?!老娘咬死你!”
和簡然一起尖叫出聲是被其中一個青年踢到,一下疼醒了的餘燦——雖然盛夏讓簡然帶着餘燦趕緊跑,可餘燦這會兒醉得稀裏糊塗的,根本跑不動,簡然也做不出把盛夏一個人丢在這裏的事情,一看盛夏跟他們打起來了,就趕緊把餘燦往地上一放,掏出随身攜帶的防狼噴霧加入了戰鬥,同時拿出手機撥打了110。
可電話還沒接通就被人搶走了。簡然沒辦法,只能先專心幫盛夏打架。然而她不像盛夏是正兒八經練過的,雖然憑着一股狠勁讓那幾人受了點傷,卻根本沒法扭轉整個事态。
餘燦就更是了,憑着醉鬼的蠻力狠狠咬了敵人幾口,還抓破了他們幾塊皮,結果是她自己也沒少挨揍,嘴唇都磕破了。
不過她們的掙紮并不是完全沒有用,紋身男幾人身上也挂了不少彩,雖然都不嚴重,但也夠他們難受一陣子了。
“操,你們幾個都是廢物嗎?連幾個高中小丫頭都搞不定!趕緊的!”
眼看那紋身男抓住簡然的頭發就要把她往車裏拽,盛夏又急又慌,咬着牙從地上爬起來,跟個小炮仗似的沖了過去:“你放開我然然姐!放開!!!”
她用力抱住紋身男的胳膊,狠狠一口咬了下去。紋身男吃痛大叫,擡腿就要踹她。
盛夏吓得閉上眼睛,卻愣是死死地咬緊了牙關不肯松口。就在她以為自己會被這個壞人一腳踹飛出去的時候,突然一聲慘叫在耳邊響起,緊接着她便覺得腰間一緊,整個人連連後退幾步,跌進了一個沒有爸爸那麽寬闊,卻幹淨好聞,充滿力量的懷抱裏。
“熱熱!你怎麽樣?!”
盛夏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見了一張自己偷偷喜歡了兩年多,一看到就想傻笑的帥臉。
她眨了眨眼睛,沒說話,半晌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男神男神,我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