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巷子

巷子

陳念照顧溫折這件事情,周邊同學以為是眼看着就要高考了,好學生想要拉差生一把,誰也沒有過分曲解二人之間的互動。

尤恩思調侃過,屬實是陳念不開竅懂事得過分,很難讓人往情窦初開那方面去聯系。

陳念将寫完的數學試卷擺在溫折面前,想到他不是個會随便服軟的人,她刻意刺激他,稱他為手下敗将。

“手下敗将,抄點東西記腦子。”

溫折不以為然,依舊安靜坐着把弄着黑筆,連話都不願意多說一句。

陳念漠然看着溫折那無動于衷的樣子,調整了下自己的狀态,她溫和地說:“這次數學作業要統計名單的,交不齊要記名字的。”

記名字,挨處分。

溫折從不在乎這些。

陳念盯着溫折,他悠然轉着筆,眉頭微皺,像是在考慮。

也不知道旁邊的男生在開什麽玩笑,冒出幾句我求求你了。

陳念讨教般望過去,就看到一個男生拽着另一個男生的衣服。

“我求求你了,作業借我抄一下怎麽了?”

陳念幾乎是現學現賣,側着身子一臉真誠地看着溫折,“我求求你了,抄試卷吧。”

飯都喂到嘴邊了,好歹張嘴吃一口啊!

終于,溫折的目光轉向了陳念,眸光定住,打量意味明顯。

四目相視,不過一秒,溫折随性拿起筆抽出被書本壓着的試題死板地照抄。

男生字醜,陳念一直都是知道的。

但溫折的字,是陳念見過最醜的。

醜到什麽地步呢,醜到名字只能根據最後一筆那長長的豎來分辨。

陳念不禁無奈扶額,起碼願意提筆寫了,說明還有反轉的可能。

陳念還未慶幸多久,窗外忽然出現一道陌生身影,許是隔壁班的,她沒在意。

直到那人開口,“老溫,走啊!”

陳念愣了下,這熟悉的稱呼讓她目光不由得落在溫折身上。

那人一叫喚,溫折幾乎是将筆一摔,桌面都沒收拾,提着包甩肩上走時帶起一股涼飕飕的寒風。

“走了。”

他無情地扔下了這倆字。

陳念驀然有一種風中淩亂的錯愕,回過神,她只能感慨。

改變一個人,并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完成的事情。

尤恩思嗅到了某種味道,微微眯起眼睛防備地看着陳念,“你怎麽突然跟溫折打交道了,你之前不是對上課睡覺不寫作業的差生很厭惡嗎?”

陳念言之有理地解釋:“他是我後桌,能幫就幫一下,萬一把人拖上岸了呢?”

尤恩思驀然松了口氣,結局已然料想到,“溫折上岸,這件事情确定不是癡心妄想?他都學不進去,而且就剩一年時間了,這時候逆襲還得靠點天賦的,我勸你對他別抱太大希望。”

陳念不說話。

不撞南牆不死心,她想試一試。

在這個虛拟的世界,她需要執行她的任務。完成任務,她也就回到那個真正屬于她的世界裏。

當下,她是來拯救他的。

拯救他,是她唯一的任務。

天色漸晚,晚霞的黯淡在天邊暈染愈發強烈,城市被晦暗籠罩,陰陰沉沉的,又有從雲彩縫隙中的光亮撲灑。

陳念和秦黎初從圖書館裏走出來,在隔壁的茶水鋪買了杯紅薯糖水。

這個季節,紅薯是比較難得的,另季品嘗倒有是別有風味,在泛濫的時候卻見怪不怪。

秦黎初用勺子将塑料杯裏的紅薯舀起嘗了口,口感水潤甜糯,她問陳念,“月考快來了,你複習得怎麽樣?”

每逢月考,必然是需要幾天時間來複習的,當然,這期間功課也是不能落下的。

陳念就着吸管品嘗紅薯糖水,她緩緩回答道:“複習得差不多了,感覺不會考得太差。”

“你每次成績全校排名前一百,這次肯定沒什麽問題,只是這成績浮動咱也得想一下。”秦黎初說:“高考就因為一分,都不是落人家多少了。”

到了高二下個學期,高考是執念,是警醒。

陳念點頭,“這次我們都加油。”

秦黎初笑了笑,“那當然,我們可是要一起上同一所大學的!”

陳念不禁彎唇,現實世界裏,他們高考都穩定發揮,根據填的志願,順利的話她們會上同一所大學,不順利的話她們就在同一座城市上大學。

反正,好朋友是不會分開的。

兩人一道回家,天色暗沉往下墜,樹影婆娑之下,周邊街道汽笛時而作響。

秦黎初在耳邊碎碎念念的,提到複習的時候,後方忽然傳來抽痛的悶哼聲。

秦黎初絮叨的聲響戛然而止,聳起肩膀當場定住,反應過來,她兩手連忙抱住陳念手臂,“念念,夜黑風高的,這是要幹嗎?!什麽不幹淨的東西跟我這個花容月貌的弱女子過不去!”

“大馬路上的,沒人敢這麽明目張膽。”對比之下,陳念狀态很淡定,她轉過頭去,看到的只是巷口位置垂下的黑影。

黑影往巷口裏縮,很快就看不見,豎起耳朵細聽,能聽到一些刻意壓低嗓音聽不太真切的話語聲。

陳念本不想多管閑事的,但聽到了裏面有人喊救命的時候,那股正義感蹭蹭地往上竄,她轉身往回走。

秦黎初害怕極了,拉着陳念的手臂,“念念,你往回走幹嗎?”

陳念:“巷子裏好像有人喊救命,我去看看。”說着,她邁步就要走。

秦黎初立馬把陳念給拽回來,“你又不知道裏面幾個人,萬一有那種彪漢呢?又或者有人拿着……”秦黎初做了個抹脖的動作。

陳念沉默了兩秒,對秦黎初輕聲說道:“那你站在這等我,我去去就回。”

“別。”秦黎初不敢自己一個人,跟着陳念總歸心安一點,畢竟真的有什麽事情陳念也會保護她,“念念,我跟你一塊去。”

陳念點頭,“好。”

離巷子越近,那種拳腳相踢的聲響愈發明顯,甚至還能聽到求饒聲。

這次,陳念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沖了進去。

黝黑的巷子像是不見天日,在昏暗的燈光之下,一行青年圍堵成圈,從那些人的雙腿的縫隙,可以看到有個人坐在地上。

而那個方向,不斷地傳來“放過我吧”等凄慘字眼。

另一邊,被人拽着衣領的少年身上的黑色衣服沾滿灰土,腰板挺得很直,身上的傲在這樣的情況下都沒有被抹殺。

少年低着頭,側容隐約露出些許白皙的肌膚。陳念瞧着有些眼熟,身影也覺得熟悉,待他微微偏過頭之時,陳念認出了他是誰。

是溫折。

這一次,陳念出擊有些果斷。

“放開他!”陳念直接走過去握住青年的手腕,重重一擊讓人松了手,擡腿硬是将人踹倒在地上。

陳念将溫折拉到身後,睨了眼震驚地瞪大眼睛的青年,視線轉過圍起來的那群人,她擡聲警告,“全部都給我住手,不然我報警了。”

這時,所有人眼睛都齊刷刷地看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

秦黎初害怕地站在陳念身邊,故作鎮定地對這些看起來就是在社會上混跡的人說道:“我朋友打架很厲害的,我勸你們最好趕緊滾蛋。”

被踹倒在地上的人一臉痛苦,“不是,女俠,你誤會了!”

另一邊被圍攻倒在地上的人指着他說:“你剛來說讓老溫沒好果子吃。”

陳念視線轉過去,人多勢衆,她扯嗓硬氣道:“滾,別讓我再看見你們。”

一行人愣了愣,好幾秒,才一致決定灰撲撲地離開。

而被拉到身後躲避的溫折垂眼看着這個三好學生前桌,班裏同學都知道她是學跆拳道的,拿過不少獎杯。

他一直都覺得她性格其實是偏安靜的那種,跆拳道是另外的加持作為防身之類的,沒想到俠義這個詞會跟她挂鈎,還跟他有聯系。

陳念回頭看向溫折,發現他下巴的位置有紅痕,唇邊沒有傷口但也有紅痕,她愣了下,面色冷了下來,“他們打你了?”

溫折看着陳念,笑了,散漫地碰了下臉上泛疼的地方,“是啊。”

陳念心裏一陣唏噓,有些心疼。

溫折這個人,家庭不好,學習也不好,人際關系也不好。

很慘。

地上坐着的青年站起來,個子不是很高,看着年紀還小。

他走到陳念身邊,“姐姐,我也受傷了。”

陳念皺了下眉,她身上也沒創傷藥。

秦黎初挽着陳念的胳膊,在她耳邊壓低嗓音說道:“我們先出去,這裏烏黑麻漆的挺滲人的,而且萬一那些人去找另一波人來堵我們怎麽辦,我們快離開吧。”

“好。”陳念繼而對溫折說,“我知道附近有一家藥店,先過去處理下。”

溫折也不是那種矯情的人,“随便。”

陳念和秦黎初走在前面,秦黎初心裏還尚未塵埃落定,“這人怎麽那麽像你們班裏那個帥哥?就那個,戴帽子的酷哥?”

“就是他。”陳念說。

班裏就他一個人連上課都戴着帽子。

秦黎初驚訝了一下,“聽說他跟社會上的人蠻交好的,我們今天幫他豈不是跟那些人對立起來了,放學挨堵怎麽辦?”

陳念沒秦黎初那麽顧忌這些,“現在是法治社會,如果真的被欺負了,那就只能以武力自衛了。”

秦黎初緊緊地靠在陳念身上,“還是祈禱那些人別找我們麻煩,這樣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

藥店離得不遠,醫生給溫折和另一個青年做了傷口處理。

微涼的季節,溫折身上就穿了件黑色背心。陳念近距離站在溫折身邊的時候,她發現他身上其實有很多舊傷,大大小小的都有,有些地方還有疤痕。

受傷的年段不同,可想而知,這些年來他過得并不容易。

陳念坐在溫折身側,看着醫生給他塗消毒水,男醫生下手不輕不重的,戳着傷口他也不說通,只是強忍着皺眉,半聲不吭的。

陳念覺得他可憐極了。

她于心不忍,傷口處理完後,她忽然開口說道:“我以後會保護你的,不會讓你受傷。”

溫折眸底劃過一抹詫異,轉頭深深地望着她。

女孩彎唇,閃亮的眼睛裏有淡淡的笑意。

陳念想。

或許,在被人保護的日子裏,他會過得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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