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車上五個人，湊不出一張護照。
洛桑把她們帶到相熟的私人診所。陰暗的診所環境，淩亂的醫療器械，莫名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木雲杉忍不住出口問：“你們是不是一般都是在這裏噶人腰子的？”
洛桑不回答，叢雀卻是猛地身體一震，她驚恐地看向魯尼，似是想起了什麽痛苦的往事，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木雲杉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別怕，有我在，他們不敢把你怎麽樣。”
診所醫生要給叢雀檢查身體，洛桑拉着魯尼到室外回避。
所幸，叢雀的身體還算結實，受了這麽多天的非人折磨，也只是中度營養不良再加失去了一根小指。
還有......一些不算太嚴重的婦科疾病。
那個被邁克當作誘餌的女人就沒有那麽幸運了，她失血嚴重，那醫生破格從自己的倉庫中取了數多血袋給她輸血，卻還是收效甚微。
“不一定能活，還浪費我好些東西。”那醫生和洛桑說話時，很是嫌棄這個女人，“少爺，我看，就別忙活了！倒不如趁她還有一口氣，取些還有用的器官下來！”
木雲杉此時正陪着叢雀輸液，聽這醫生這麽說，算是明白了，她沒有猜錯，這地方正是詐騙集團噶人腰子的黑心診所！
洛桑沒有聽從醫生的意見，見木雲杉正看着自己，為了表明自己的立場似的，他堅決道：“先救着，用到的所有東西都算我賬上。”
葡萄糖、生理鹽水、消炎藥......
這黑診所的醫生真是下猛藥，叢雀要輸的液，滿滿當當地挂了一整個輸液架。
見她害怕魯尼，木雲杉一直陪着她，寸步不敢離。她也輕聲說出了自己的顧慮：“雲杉姐姐，那個高個子男人，叫魯尼的，我認識......在我被綁架運送到國外的路上，他□□過我......好幾次......”
“我們跟他在一起，會不會，還是不安全？”
木雲杉還沒有回答她，洛桑就已先行回答了：“放心，有我管着他，他不敢。”
他真誠地向叢雀道歉：“抱歉，我的手下從前做了一些冒犯你的事情，我這就把他叫來，讓他跟你道歉。”
幾分鐘後，站在診所茶色玻璃門外的魯尼狠狠掐斷一支煙，從門外進來，“撲通”一聲跪在叢雀面前。
“對不起！對不起！”他一邊向叢雀道歉，一邊把自己的壯臉扇得“啪啪”作響。
叢雀看他這個樣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紅了眼睛。
她用力咬住下嘴唇，別過頭，淚水順着眼角，不住地往下流。
木雲杉捏了捏口袋裏那個裝着沾染叢衛血液泥土的布袋子，想了又想，還是無法将叢雀家裏現在的情況如實告訴她。
等她情緒平靜下來以後，木雲杉叫了一個診所裏的護士過來陪着她輸液，自己則慢步走到門外。
推開推拉門，她看見西沉的太陽，正挂在診所院子裏的一棵番石榴樹的樹頂上。
洛桑靠着樹幹抽煙，見她來了，立即把煙掐了。他向她招手，喚她過去。
***
“接下來怎麽打算？”木雲杉一走到洛桑身邊，他就開門見山地問了起來，“回去，還是繼續留下？”
“先送叢雀回國吧。”木雲杉回答，“我的家人很擔心我，我得先回去給他們報個平安。”
好一陣沉默之後，洛桑才問：“你的前夫呢，不找了？不打算和他見一面了？”
木雲杉瞪他一眼，糾正他：“是前未婚夫。”
洛桑笑：“差不了太多嘛，前夫，前未婚夫，都是夫。”
木雲杉也被他逗笑：“我想他現在應該正過着他目前想要的生活，我還是不要貿然出現打擾他了。”
聽她這樣說，洛桑心裏結結實實地“咯噔”了一下。
他急忙找話題掩蓋自己的驚慌：“我也覺得你還是回去比較好。人和船我已經幫你安排好了，後天淩晨，趁黑，你和叢雀就回去。”
木雲杉驚訝：“這麽快？”
洛桑點頭：“免得夜長夢多。”
......又是一陣沉默。
馬上就可以回國了，木雲杉想要感謝他這一路上的照顧和幫助，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麽。腦海中，總是回蕩着下午臨走前，邁克說的那幾句話。
于是問道：“你和邁克，以前認識？”
“嗯。”洛桑也不避諱，“他小的時候就已經很變态了，我那時候還不懂事，跟他一起睡在一張床上，我睡熟了，差點被他殺掉。”
木雲杉：“你小時候好像過得很辛苦。”
“是啊。”洛桑擡頭，說起自己從前的苦難，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沒有衣服穿，沒有東西吃，整天打打殺殺的，好幾次差點死掉了。”
木雲杉肯定他：“吃了這麽多苦，但是你善良的本心還是沒有變。洛桑，其實你很厲害，你是個少見的大好人。”
她還想說點別的吹捧一下他，想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你出淤泥而不染。”
洛桑聽得直笑：“行吧，能在你離開前聽你這麽誇我，我這輩子也算沒白來！”
他問她：“別光問我啊，你呢，你倒是也跟我說說你，你一直都過着怎樣錦衣玉食的生活？”
木雲杉仔細想想：“其實我的生活很枯燥，從小到大就是練武，練武，練武。心裏只有一個目标，就是練好武功，繼承武館，不能讓它落寞了。還有......盡早生一個繼承人，早點開始培養。”
洛桑點評：“确實挺枯燥的。”
他從番石榴樹上摘了一個成熟的果子遞給她：“番石榴多子，木雲杉，那我就祝你回國以後早日覓得佳婿，生下優秀繼承人，把你家的武館發揚光大！”
木雲杉接過番石榴，不知為何，一想到這兩天以後，她的人生就将和眼前這個男人沒有任何關系，心裏就酸酸的。
她低聲說：“謝謝。”
便拿着它，頭也不回地往屋子裏面走。
生怕自己一回頭，看到洛桑那張臉，看到他面對她時，總是那麽純澈的眼神，就會沖動地破口而出：“不要再違心地當什麽犯罪集團繼承人了，跟我回中國一起繼承我家的武館吧！”
***
木雲杉走後，魯尼紅腫着臉走到洛桑身邊，遞給他一罐啤酒。
“少爺，既然那麽喜歡她，就讓她留下來呗。我看木小姐，對你也是有感情的。”
洛桑打開啤酒，昂頭一口氣将整罐啤酒一飲而盡。啤酒罐子被他捏扁，遠遠地扔了出去。
“不行，不能害了她。”
“怎麽叫害了她呢？”魯尼表示不解，“少爺你很快就能獨挑大梁了，到時候再跟別的集團一樣洗洗白，讓她撿個現成的，做大佬的女人，不好嗎？！”
洛桑苦笑着看向魯尼：“你最近中文進步很大，口頭表達都會用成語了。”
“是啊。”魯尼點頭，“自從上回木小姐建議我學好中文以後，我就一直跟着網上的一些教中文的人自學呢。”
洛桑問：“那你知道利傍倚刀是什麽意思嗎？”
魯尼腫着一張大臉，完全懵住了。
什麽東西？什麽利什麽刀的？少爺在說些什麽魔鬼的語言？
洛桑淡然一笑：“今天下午，邁克槍裏的子彈都還沒射中她，她就已經怕成這個樣子了。像我們這樣刀鋒舔血的生活完全不适合她。她是一朵嬌嫩的玫瑰，應該生長在陽光和水分都十分充裕的地方。”
“少爺你這樣子說，我就聽懂了。”魯尼喝完了一罐啤酒，又打開另一罐，猛灌幾口，理由十分充分地反駁道：“不過我可不覺得木小姐是玫瑰花，她那麽兇猛，武力值那麽高，應該是霸王花才對！”
“就算是霸王花，那她也是一朵溫室霸王花。”太陽已經完全西沉，漆黑的夜裏，星光都是淡淡的。洛桑拍拍魯尼的肩膀：“今晚好好睡一覺，明天我倆輪流開車。”
看着洛桑邁着步子往診所裏面走，魯尼昂頭飲盡所有剩餘的啤酒，低沉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用堅硬的石頭包裹珍珠，哥，親手送走自己這麽喜歡的女人，你一定很難過。”
***
叢雀輸了一夜的液，直到清晨微晞，護士才将針頭從她手背上拔出。
洛桑買來清淡的粥和米粉作為早餐，木雲杉在吃早飯的時候，聽到診所醫生在向他彙報：“求生欲真是厲害，這麽重的傷都能挺過來。今天早上我去看，她的生命體征已經比較平穩了。”
洛桑淡淡點頭：“繼續治，花的所有錢算我的。”
那醫生卻看着他，欲言又止，好像不是特別同意他說的事情。
洛桑警告道：“如果你敢把這件事告訴幹爹，那躺在病床的人，就不是她，而是你了。”
那醫生猛地一怵，老實地雙手接過洛桑遞來的一沓現金，塞進外套口袋裏就悶頭往病房裏面走。
目睹全程的木雲杉喝着清粥，微微一笑。
她發現，只有在她面前，洛桑才會頻繁地流露出那股單純清澈的樣子。在其他人面前，他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犯我者死的犯罪集團少爺模樣。
就像......一只兇狠的狼，在外面時總是威風凜凜，殺氣逼人，卻只在她面前，仰天躺下，露出它柔軟粉嫩的肚皮......
這什麽亂七八糟的比喻？！我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很是危險，木雲杉瞬間驚醒，她猛挖幾勺白粥堵住自己的嘴巴，壓抑狂跳的心髒，便聽到從叢雀坐着的地方，傳來一聲魯尼的驚呼：“好燙！你幹什麽？！”
她循聲去看，就見原本虛弱得面如白紙的叢雀，現在臉漲得通紅通紅的，她罵人的聲音很輕，氣勢卻很足：“你想得美，我寧可死也不會嫁給你這種人的！再說這種話，我殺了你！”
魯尼則一臉委屈，臉上、頭發上、領口處，全都挂着滾燙的熱白粥。
木雲杉站起來，洛桑拉住她，示意她不要去幹涉。
他看着魯尼，淡淡道：“讓他亂說話，活該。”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