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當你是朋友
第14章 我當你是朋友
趙宥一路上周身氣壓都低得厲害,面色陰沉,渾身萦繞着一派肉眼可見的壓抑的怒火。
裴修堯給宋珩之簡單上藥包紮之後迅速地遠離了這片低壓環繞的是非之地,徒留宋珩之一個人承受琅琊王久違多年的怒火。
宋珩之咬着牙縮在馬車一角沒說話。
他很震驚。
試過幾招之後他很确信那人并非是滿庭芳出身。
滿庭芳劍客在入門第一課、擇劍認主之時,就走的是以心養劍的門道,劍與人之間存在一種通靈的聯系。
他在滿庭芳生活十餘年之久,對于滿庭芳弟子的劍意之靈多少都比較熟悉。
而方才的黑衣劍客,他的劍術的确是毋庸置疑的斷水劍法,但是他的劍,完全沒有靈氣。
所以他一定不是滿庭芳出身。
但是這個結論并沒有讓人松一口氣——
反而預示了另一個問題——有人刻意扮作滿庭芳的人來刺殺琅琊王。
……
以他身為少主的權限,如果滿庭芳內部真的出現這樣的事情,他沒有道理不知情。
所以此事大概率滿庭芳并不知情,按否則照他爹爹的性格,一旦知曉這種事情,一經查實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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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現下有更不想面對的問題,是趙宥。
面對趙宥,他心中除了有一種難堪的愧疚,還有一絲莫名的委屈。
他明明都為了證明對方不是滿庭芳的人去拼了命,趙宥為什麽還要生氣。
他分明就是不相信自己。
思及至此,宋珩之蒼白着臉抿緊了嘴唇,一言不發。
看趙宥的表情,顯然是生他氣了。
不過他也不是個好脾氣就是了。
“宋珩之。”趙宥開口叫了一聲宋珩之,語氣全無往日裏如沐春風的暖。
宋珩之縮在馬車一角,低垂着眸子不語,美人垂目的窈窕勝景被他演繹地倒像是在賭氣,而他卻渾然不知。
趙宥見了宋珩之這幅油鹽不進的模樣還真是被氣笑了,他琅琊王什麽時候被人這樣拂過面子。
“我和你說話呢,宋珩之。”
話音還未落地,宋珩之就縮得離趙宥更遠,臉上表情又冷又倔,全然是不想開口的模樣。
見宋珩之軟硬不吃,趙宥也不理宋珩之的抗拒,強硬地拽住人的手腕,把人往自己身邊拉拽。
宋珩之用力地掙了幾下沒掙開,蹙起眉催動了內力去掙,居然也沒有掙開,反被趙宥一把拉到了身邊,坐如針氈、動彈不得。
“……”
宋珩之看着自己被趙宥捏地發紅的手腕,莫名的酸澀泛上眼中,眼眶沒由來地一熱。
趙宥見到的就是一雙發紅的眼尾。
漂亮慘了。
“你不信我。”宋珩之的聲音很低,飄搖地像一根握不住的葦草。
趙宥的眸色緩緩軟了下來,卻依然板着臉,他靜靜望着宋珩之漂亮的面容,沒有開口。
“……他的斷水劍法沒有生氣……”宋珩之垂下眸,喃喃自語一般地開口,聲音低得讓人難以聽清。
“滿庭芳的劍都是有靈氣的……我……”
宋珩之幾乎是失魂落魄地想給趙宥解釋清楚,可是話說到了這裏他也不指望趙宥會信。
這只是他的感覺,而感覺是不能當做證據的。
站在理性的立場上,趙宥也不該信自己。
可是……
他又希望趙宥在面對他時,不要那麽理性。
宋珩之纖長的眼睫微顫,斂去一眸秋水。
趙宥卻緩緩松開了握着宋珩之手腕的手,轉而雙手握住宋珩之的兩臂,把人的上半身托起來逼他對着自己。
“我信你。”
“我沒為這個生氣。”
趙宥看着宋珩之擡起來的愣愣的眼神,笑了一聲。
“你真當我是個黑白不分的傻子麽。且不說我根本不信滿庭芳會參與到盛京的那堆破事兒裏,況且如今距離歐陽茗把消息放出去才過了一天半,真要是盛京來的殺手,怎麽不得要個十天半個月的。”
趙宥認真地望進宋珩之的眼中,語氣驟然轉變地冷硬:“倒是你個小沒良心的賊喊捉賊——不相信我的人,分明是你吧。”
宋珩之被反問住,朱唇微張,他萬萬沒想到趙宥劈頭蓋臉會是這麽一席話,他完全沒有準備,以至于表情裏渾是單純的不知所措。
“你當自己在我這兒是個什麽啊?”趙宥笑着敲了下宋珩之的腦袋,“我為什麽去信個來路不明的刺客不信你啊。”
宋珩之眨了眨眼,似乎還沒從趙宥的話裏緩過神來。
“我……我以為……”
“你以為什麽?你以為你在我這兒是什麽?你就這麽作踐自己?”
“我當你是朋友啊宋珩之。”
趙宥笑得月朗風清又俊美無邊,笑裏是一番全然寬慰的模樣,又轉而語氣一變,調笑起宋珩之來。
“那你有把我當朋友麽。”
宋珩之被這麽一逗也全然忘記了适才冷寂的心情,轉而不知所措起來,耳根莫名地有些發燙:“我當然也……”
“即使我是趙宥?”
趙宥緊追不舍的反問甚至打斷了宋珩之的話。
“你一直都是趙宥。”
宋珩之擡眸對上趙宥的目光,滿目清澈的真摯撞在了一腔火熱之上。
趙宥慨然笑了笑,點點頭。
“對,我一直都是趙宥。”
宋珩之直直望進了趙宥一雙盛滿如水般笑意的眼中,那一雙眼睛此時清明無比,一眼就能望進眼底——那一片曾經從沒對他袒露過的禁地。
宋珩之在其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他一驚,不大自在地眨了眨眼偏過視線。
趙宥則又開始了往日裏的那般油腔滑調。
“怎麽你這脾氣就這麽對我胃口呢?是滿庭芳教得好嗎?”
“……或許吧。”
“那我能不能加入滿庭芳啊?當個什麽門外弟子什麽的?以你朋友的身份可以加入嗎?”
“……”
“還是你我結拜為異性兄弟,以家人的名義加入?”
“……”
宋珩之面無表情地沉默了一瞬。
就是夫妻也帶不進這個關系啊,趙宥這個異想天開的家夥。
“不行麽?”
“……滿庭芳從未有過這種先例。”
趙宥還故作失望地嘆息一聲:“啊,竟然如此麽,真是可惜啊。”
宋珩之看着他有些滑稽的表情,不由得勾了勾唇。
他看得出趙宥是存了心來逗他開心。
“滿庭芳确實從未有過你這個性子的弟子。”
宋珩之順着趙宥的話說了下去,唇角微翹。
趙宥不置可否地挑眉,一臉不以為意的桀骜:“那還真是你們的損失。”
“你這樣的倒是适合去雁落山。”宋珩之無端地在此時想到了另一個桀骜難馴的人,“你和裴世子看起來性格很合。”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對于趙宥而言,裴修堯很特殊。
宋珩之雖只在趙宥身邊待了三天,但是他對此看得很真切。
趙宥并不是一個像他表面上看起來那樣好相與的人,他總是以一介漫不經心、沒心沒肺的纨绔的面貌示人,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一定不是他的本性。
對于近衛親侍也好,對于萍水相逢也罷,趙宥總能笑臉相迎,只是這笑遠遠達不及眼底,更甚至說是心裏,他把自己最真實的一面很好地掩藏在了一層纨绔子弟的外表之下,不對任何自己所重以外之人展露。
但趙宥在裴修堯面前,并不會挂上他的假笑面具。
他真實的冷靜、睿智、惡劣全都會在裴修堯面前毫無保留地全盤托出,而裴修堯,也完全不會顧及趙宥的身份與面子,會對他冷嘲熱諷、視若無睹。
他們太熟稔了,周身的氛圍看起來就是相識多年的知根知底的人。
以兩人各自的身份和城府,生命中的這樣一個知根知底的人,絕對是與衆不同的一位特殊存在。
宋珩之凝視着趙宥似笑非笑、又不怎麽正經的臉,沒由來的一陣無名之酸犯上心口。
趙宥聞言後忍俊不禁的笑顏更是變得格外刺眼,宋珩之僵硬地移開目光,半逼着自己不去看他。
“裴修堯?”趙宥沒有注意到宋珩之情緒上的變化,饒有興致地笑彎了眼,“我要是去雁落山,別說他不知道要怎麽發脾氣作弄我,孫神醫就要先沖回來把我扔回盛京。”
宋珩之的目光在趙宥自然舒展而開的俊朗笑顏上緩緩凝滞,一時啞然。
“長寧王世子這個全九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臭脾氣我可是惹不起只能躲得起,雁落山那大廟裏是必然容不下我的。”
調笑的字裏行間都是熟稔與信任。
一聽便能知道這個人在趙宥心裏的分量——他是特殊的。
“……你與世子很熟的樣子。”宋珩之澀澀地開口,聲音裏帶着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暗啞。
“我母妃生前與長寧王妃私交不錯,他從前每次來盛京的時候都要來拂曉宮吃飯,關系确實還不錯。”趙宥解釋道。
宋珩之注意到,趙宥在提及這一段往事的時候,眼裏滲出的是止不住的笑意。
那笑意刺痛了宋珩之的眼睛。
宋珩之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就想着讓這一茬快點兒翻篇。
“我聽你聲音有點啞?要不要喝水?”趙宥見宋珩之的面色裏有些疲倦,及時地關心道。
宋珩之輕輕搖了搖頭,扯出一個極寡淡的笑:“……只是有些累了,我閉一會兒眼睛就好。”
趙宥沒有多想,只點了點頭。
宋珩之終于把酸澀的雙眼合上,終于不用再見到趙宥那張總能惹起他複雜神思的俊臉。
但是趙宥與裴修堯相視而笑、并肩而立的情景依舊不受控制地橫亘在他的腦海中,一幕幕、一遍遍地描摹出一陣陣難言的酸楚。
宋珩之閉着眼睛,嘴角自嘲地勾起一抹弧度。
到底是不一樣的人,到底是一眼就能看出特殊的人,到底是與他不同的人。
原來這就是近臣。
如此近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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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對此好像有疑惑 解釋一下子 我又把大綱和文都看了一遍 趙宥這小子這裏是抱着要利用老婆的心向他說的這些(當然也有一見鐘情的成分) 聰明的老婆也猜到了 至于他後來為什麽沒翻車是因為老婆太愛了 自己也争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