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慕容與木偶

第16章 慕容與木偶

歐陽茗帶着衆人來到了一天前幾人會談的大堂,眼熟的精美墨竹屏風掩映着斜陽的餘晖緩緩灑落大堂,美得如詩如畫。

兩個羅山弟子押着一個同樣身着羅山服飾的人站在大堂中央,那人被押着跪在地上,昏迷不醒。

歐陽茗冷着臉擺了擺手,羅山弟子立馬會意地在跪者面前撒了一把藥,那人在幾瞬之後緩緩清醒,眼神在看到大堂內的幾人之後立馬變得唯唯諾諾與恐懼不已。

“說說吧。”歐陽茗徑直坐到屏風之前的上座,冷着臉對人勾起一抹冷笑,“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那人顫顫巍巍地跪在地上,把頭低得很低,卻支支吾吾地不說話。

“在你昏迷的時候我可給你喂了一味毒,沒有我的解藥,今天日落西山之時你就會全身潰爛而死。”歐陽茗面無表情道。

趙宥聞言挑了挑眉,面露微妙表情,頗可憐地看了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人。

“……我……我是冤……”

“別跟我狡辯。”歐陽茗小手一揮,一臉油鹽不進的模樣,“我自然查了你的底細,現在我問你答,一旦你的答案與我所查有所出入,你就小心小心自己的命。你在我這兒待了這麽多年,對我的脾氣應該還是清楚的吧。”

那人聽了立即煞白了一張臉。

“……我……我只是替人跑腿的……大小姐我真的錯了……我……我鬼迷心竅聽信了那個人的話……她讓我時刻注意羅山不尋常的動向,一旦事關盛京就去豫章通報沈府……可我之前都沒出過酆都啊,我真的沒有去豫章報信……”

說着,那人在地上猛磕頭,祈求歐陽茗的原諒。

“那個人是哪個人?”

“是……”跪在地上的人渾身顫了顫,似乎是不願意說或是害怕說。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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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鳳凰城的……”

趙宥眉角的青筋直跳了跳,眸色倏爾變得極其幽深。

“……是鳳凰城的……慕容夜存……”

“慕容……”宋珩之震驚地張了張口,眉頭緩緩蹙起,面色凝重起來。

這可是個不大好的消息。

大雍之南,有城名曰鳳凰。

鳳凰城自古以來都是與西域胡商貿易往來的繁榮之地,富庶繁華而開放包容,通商千裏。

而真正使鳳凰城能夠成名九州之南極、位列四大宗的,是鳳凰城裏的一個古老家族。

慕容一族。

慕容氏并非純種的九州血脈,他們的族人多發色淺淡、眼眸發藍,是與西域之外的遙遠國度的混血兒。

慕容一族有一門祖傳的秘術——傀儡術。這一門獨家秘術的強悍與詭秘使得這一方城郭名滿天下。

傀儡術,一絲一線,牽偶引魂。

如今歐陽家的家主慕容嗣能操縱天逍境的傀儡為己所用,實力恐怖莫測。四大宗雖在江湖齊名,實則江湖裏也心照不宣地認為鳳凰城是四大宗之中最神秘最不能惹的那個——木偶無情無窮,誰知道他歐陽氏究竟有多少天逍境的木偶在手。

歐陽雲有一雙孿生兒女,長子慕容晝生,次女慕容夜存,兩人都修習了慕容一族的傀儡術且有所大成,尤其是慕容晝生,被譽為鳳凰城三百年來第一人,一線生死流轉,一念神魔并身,只待過個幾年,超過慕容嗣指日可待。

“……鳳凰城?”歐陽茗瞳孔微縮,顯然想到了一些陳年舊事。

“……是……小的絕無半句虛言……求大小姐饒命……求大小姐饒命……”

宋珩之雙瞳微凝,蹙起了眉。

居然是鳳凰城?

他知道鳳凰城與酆都似乎是有些嫌隙——但為何要多此一舉地來扮作滿庭芳的人?

他分明記得,滿庭芳與鳳凰城似乎并沒有什麽交集或是舊仇。

“鳳凰城與豫章之間有什麽聯系?”趙宥出聲質疑道。

“……這……小的不知……只是慕容夜存這麽說……我只是個跑腿的,我真不知道啊……”

“你怎麽确定她就是慕容夜存?”

“鳳凰城的圖騰、還有傀儡木偶……而且她的修為達到了黃道境……金色頭發藍色眼睛……還能有誰啊……”

“就算真的是她,那她許了你什麽好處讓你這樣替她賣命?”歐陽茗冷冷道。

“……”跪着的人猛得停頓一下,把頭低得更低,“……錢……”

歐陽茗不屑地冷哼一聲,再度擺了擺手。

得令的羅山弟子順勢在那人面前又撒了一把藥,那人再度軟綿綿地倒在地上。

歐陽茗面色不虞地捏了捏眉心,聲音裏透出幾分疲憊:“世子,這人你要提回去審麽。”

“你肯?”

“一個吃裏扒外的東西,盡毀歐陽家的名聲,留了有什麽用?”

“……那好,這人我就帶走了。”

“你帶去哪裏?提回盛京?”

“我必須得把汝陵摘出去不是?”裴修堯頗微妙地笑了笑。

歐陽茗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那我明日便走。”裴修堯思忖了一瞬,開口道。

“這麽急?”

“這事拖不得。”裴修堯輕輕搖了下頭。

宋珩之與趙宥對視一眼,皆了然對方眼中的意思。

裴修堯可以盡快地把自己摘出去,而他們不行。

“我為世子準備馬車。”歐陽茗點點頭,理解裴修堯的言下之意。

“那便多謝了。”

“我還要派人去鳳凰城走一趟。”歐陽茗把目光轉向趙宥與宋珩之兩人,話音未完。

“……現在看來,這一趟鳳凰城我倒是非走不可了。”趙宥冷冷一笑,目光裏頗有幾分深意。

他前一天私下裏去找歐陽茗問了問關于絕凝散的事情,按照歐陽茗的說法,酆都約莫是在半年前丢失了毒,時間與慧妃之死并不能對上,所以慧妃身上的毒另有所出。如今他手上唯一的線索就只有那一味突如其來的假毒了,即使這有極大的可能是陷阱,他也非走一遭不可。

不過鳳凰城竟然與昭王有所聯系……

确實是出乎意料。

宋珩之則微微低垂着頭,眼簾低垂,似乎是在思忖。

趙宥擡肩撞了下宋珩之,微微低下頭輕聲問道:“你呢。”

宋珩之微微蹙眉,不悅地躲了躲。

“與不與我一道去鳳凰城走一遭?”

宋珩之眨了下眼,微微低下頭,有些不習慣趙宥噴灑在他側頸的溫熱呼吸:“你怎麽跟個孩子似的還要人陪?”

“你就說願不願陪我麽。”趙宥很不要臉地死纏爛打道。

宋珩之蹙眉沉吟着,未給出答複。

他該連夜回滿庭芳向父親報告此事的,這或許才是當下最好的解決方案。

按照方才羅山這個細作的說法,慕容夜存已經是黃道境,達到了與自己一般的水平,而慕容晝生這樣九州頂尖的天賦已經步入了地一境,手下能操縱的傀儡自然也能達到地一境,面對這兩個人,他是沒有十足把握的。

而鳳凰城更是慕容一族的祖地,有慕容嗣這樣天逍圓滿半步洪荒的強者坐鎮一方,以他的資歷,或許還不該去涉鳳凰城的水。

“罷了……”見到宋珩之沉默的猶豫,趙宥故作嘆息地搖了搖頭,“按理說你也不該陪我的……我就知道自己注定是個孤家寡人。”

話說得客氣,可臉上的表情卻說盡了反意。

宋珩之垂了眼眸,沒理趙宥的激将法。

裴修堯與歐陽茗都饒有興致地在一旁看着這出鬧劇,笑意不止。

“看來我們琅琊王殿下也并非傳聞中那樣迷倒萬千人嘛。”歐陽茗揶揄地笑了笑,“我們眼前這個滿庭芳來的小美人就很不吃你這一套。”

宋珩之冷冷蹙了下眉,并不滿歐陽茗“小美人”之說。

“殿下離京三年,看來的魅力水平的确有所退化。”裴修堯煞有介事地搖了搖頭,唇角的笑意戲谑無比,“從前宮裏那些小姑娘,哪個不是被你迷地五迷三道的。”

“罪過噢。”

“果然庸脂俗粉是遠不能和國色天香比拟,宋珩之這種級別的定力才看不上我們琅琊王呢。”

趙宥咬牙切齒地瞪了很煞風景的兩人一眼,又見宋珩之冷着一張漂亮的臉不為所動,自己又無話可說。

他只得啐一口:“邊去兒!”

“喲,殿下這莫不是惱羞成怒。”裴修堯似笑非笑地搖了搖頭。

“殿下可真是失禮,這裏分明是我的殿,你非但不領情,還要趕我走?”歐陽茗陰陽怪氣地附和。

趙宥哽住:“……”

“……我走,行了吧?”

趙宥三處吃癟,一甩衣袖要踏門而出,又瞥見了冷臉站立的宋珩之,咬了咬牙一把握住人的手腕往外邊拉,宋珩之幾乎沒來得及反應掙紮就被拉了出去。

裴修堯對歐陽茗略略點了個頭作別,也跟着走了。

歐陽茗跟在裴修堯身後一步之遠,将他送到門口,和氣而周到地拜別還禮。

渾身雪色的美麗少女立在漆黑的巨大殿門之後目送三人的遠去,靜美如一副肅穆的畫。

待到三人走遠後,歐陽茗緩緩合上大堂的巨門,斂下一臉的表情轉身。

她目光微涼地落在那一面巨大的墨竹屏風之上。

那幾簇墨竹繡得極傲,自有一席傲雪淩霜之美;那幾枝墨竹又繡得極清,摹寫出疏影清風的出塵。

始憐幽竹山窗下,不改清陰待我歸。

歐陽茗冷冷地看着屏風留白處新題的字跡,緩緩把目光落向屏風之後。

她又冷又緩地開口:“如此你可還滿意麽?”

“沈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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