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煮酒論英雄
第33章 煮酒論英雄
“所以,我們還是同以往一眼井水不犯河水,難道不是最好的局面麽?”慕容嗣笑道,給一旁的慕容夫人倒了一杯茶。
趙宥挑了下眉,再斟了一杯茶,輕輕啜了一口:“我就這般任你們追殺?”
“你的身份擺在這兒,我又不會真的動你。”
“酆都之事我沒有立場去追究,但你把手伸到滿庭芳這裏……”趙宥放下茶杯,話鋒一轉,眼神驟然一凜,“不大好吧。”
“所以,殿下你也變相地承認了,你的身後,其實是滿庭芳?”慕容嗣忽然眯了眯眼,眼神變得饒有興致。
趙宥聞言笑了一下,他落在宋珩之身上的目光帶有幾分難言的暧昧不清,回答道:“非也。”
“如今大雍尚武,天下興武,各地武者衆多。而放眼整個江湖,武道唯有入了四境才算是真正得到認可。第一境黃道、第二境玄遙、第三境地一、第四境天逍,而天逍之上是那玄之又玄地只在傳說之中才出現的洪荒。”趙宥語氣悠悠道。
“如今海晏河清、人丁興旺,江湖中入得黃道境和玄遙境的武者不算少見,但能達到天逍境的高手卻并不多。”
慕容嗣輕笑着點了點頭,示意趙宥繼續說下去。
趙宥說道:“大雍四極,江湖四大宗,都至少各有一位天逍,東極滿庭芳,劍癡燕九,劍仙阮秋水;南極鳳凰城,便是慕容城主您;西極酆都,毒仙人歐陽雲;北極雪境,槍神李聽瀾。其餘千年底蘊門派中,青城山老天師、雁落山孫神醫、武原學宮院長都早已達天逍。盛京之中,兩位禁軍統領、欽天監三位天師也達天逍。南诏歸順之後,南诏大巫算一個,再加上一些無門無派甚至無名的高手。如今九州江湖上在明入了逍遙天境的高手,最多也不過二十人。”
慕容嗣倒沒有否認,只是平淡道:“但你也說了,這只是在明面上。”
趙宥指尖敲了敲桌子,搖頭:“自然是不僅于此,在我們皆看不見的暗處還隐藏了不少高手。例如武原學宮,千年底蘊的九州第一武道學府,不可能僅有一位山長入天逍。而四大宗、青城山、雁落山都有自己暗藏的勢力。盛京之中,我所知的,依附于權臣高門的也不在少數,至于慕容城主,你這一屋子偶人,大概也都有一戰之力吧。”
趙宥說着,凜冽的目光不着痕跡地在屋內陳列的大片木偶上轉了轉。
慕容嗣但笑不語。
“自然,還有像我師父這樣的,半隐退狀态的老劍聖周沐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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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珩之目光一凝,微不可查地将眉頭蹙起,合上雙眸抑制住自己幾乎要外洩的情緒。
周沐風!
趙宥的師父居然是劍聖周沐風!
刀槍劍戟,江湖風評有仙有神有癡有鬼,可是能評得上一個聖字的,往前數五百年,也不過一個劍聖周沐風。
這樣的絕代高手,燕九曾與他問過一劍,神往無比。
只是劍聖的傳說早在三十年前便開始淡去江湖,時光飛逝,如今的天下,已經不剩了多少有關他的傳聞,世人提起劍,大多只會想起滿庭芳的一癡一仙,往往不會再記起這位劍聖。
沒想到,他竟然隐居琅琊,還成為了當朝四皇子的師父。
宋珩之藏在袖中的手不斷地握緊成拳,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給予他的沖擊實在是太大了。
可……
趙宥分明表現地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纨绔子弟。
宋珩之深深合上眼,咽下了自己滿腔的疑惑,或者說,憤懑。
“曾經的天下第一劍。”另一旁的慕容嗣點頭,“但是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在江湖了,怕是不少人都以為他老人家已經仙逝了。”
“我也瞞不住您,他一直都在琅琊。”趙宥笑了一下,目光清朗地坦言道,“他與我外祖父是故交,隐退之後的事情都是琅琊王氏在打點。”
“唔……”慕容嗣算是應下了趙宥這麽個說法,看似并不是很在意這個話題。
相反的,他的目光在趙宥身上多停留了幾許,眼裏充斥着有趣的探尋,“只是不知道老劍聖唯一的傳人,如今又是什麽境界。”
“您看我這像是有什麽境界的模樣麽?”趙宥也不虛不惱,磊落地反笑道,“我不過是與師父學學理論之劍道,并不會什麽劍式。”
“噢,原來是這樣麽。”慕容嗣語氣悠悠,似信非信。
“那可不。”趙宥聳肩,坦然道,“所以啊,我這不也是想行走江湖多認識幾個靠譜的朋友麽,免得我這個廢物哪天遇上什麽要了命的危險。”
他話鋒一轉,道:“像我三哥,他這幾年陸陸續續籠絡了很多勢力,就連身為江湖四大宗的鳳凰城,高傲如慕容城主您都已經被他納入了麾下。”
“沒辦法嘛,他給的太多了。”慕容嗣笑道,也是一臉坦然。
趙宥準備好的陰陽怪氣的調侃被慕容嗣真誠地堵在了喉嚨口,硬生生咽了下去。
一時間這大堂裏陷入了沉默。
宋珩之面不改色,這種無賴,他在阮秋水身上見過太多次,已是見慣不怪。
慕容夫人淺淺地勾了勾嘴角,想來也是司空見慣。
慕容夜存十分沒眼看地皺起了臉,似乎不太想認這個丢臉的老父親。
“怎麽不說了?繼續嘛。”慕容嗣繼續笑吟吟道,“據我說知,你親愛的三哥甚至去欽天監打過關系呢。”
趙宥聞言冷冷地笑了一聲,眼中卻閃過幾分凝重。
“那他還真是沖動。欽天監,說得好聽是個朝廷機構,實則不如說是皇帝的私人顧問,他們不會向任何一派傾斜,他們只會忠于父皇。一朝天子一朝國師所确立的,便是這樣不成文的規矩。”
“所以啊,他這不是後來把禮送到了我這裏。”慕容嗣接下趙宥的話,聳肩道,“送上門的大禮,我豈有不收之意?”
慕容夜存不以為意地撇了撇嘴。
“昭王這幾年陸陸續續向四大宗都派了使者前去,滿庭芳那邊了無音訊,雪境直接拒絕,酆都那邊收了禮物,卻又不表示自己的态度……至于鳳凰城麽……我們目前的确是合作關系。”慕容嗣笑了笑,目光坦蕩。
“至于另一位……他似乎沒有走通四大宗的任何一條路,我是個誠信之人,做買賣講究先來後到,就沒再答應他了。不過最近有消息傳來,他與武原學宮那邊有些聯系。他大概是已經與學宮達成了什麽共識。”慕容嗣望向趙宥,目光深深。
趙宥卻依然雲淡風輕,似乎兩位敵手的這些準備都與自己無關:“他們還真是閑得慌呢。”
“我看四殿下您,也沒閑着。”慕容嗣意有所指地望向一旁一直面無表情的宋珩之。
“此言差矣。”趙宥笑着擺手,“我不過是行走江湖出來認識認識朋友。”
“噢,朋友。”慕容嗣把話音拉長,語氣暧昧。
宋珩之淡淡擡眸,神色微冷。
趙宥則輕輕拍了拍宋珩之的腿,遞了個安撫的眼神。
動作十分流暢,毫無遮掩與猶豫,只似是尋常之事。
見狀,慕容嗣輕笑,一側的慕容夫人也跟着笑了一下。
“我和我朋友,好像不是這個模樣的。”慕容嗣啧啧道,與自家夫人對視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那是您少見多怪。”趙宥對于慕容嗣有意的折煞面不改色心不跳,把話又遞了回去,“宋珩之一沒收我的禮,二沒欠我人情,與昭王同您的交易還是有些不同的。”
“是是是,四殿下人中龍鳳,品性高潔,自然是我等江湖市儈難以比肩之人。”慕容嗣似笑非笑地敲了敲桌板,目光斜睨,“不過你又為什麽,出現在了我這小小的鳳凰城呢。”
“難不成,真是要為朋友兩肋插刀?”
慕容嗣把話說得圓滑,給趙宥留了不少的餘地。
“慕容城主客氣。”趙宥見話已至此,也無意藏着掖着浪費時間,直言道,“不瞞您說,趙某今日來訪,的确是有事相求。”
“願聞其詳。”慕容嗣正了正身形,亦正色道。
“三年以前,慧妃之死。”
趙宥盯着慕容嗣的雙眼,一字一頓道。
“來自一味酆都的毒。”
“慕容城主,前些日子你的人在酆都襲擊我,也用了這樣的毒,我想來聽聽,鳳凰城的解釋。”
慕容嗣面不改色,不住地點頭回應,話至末了,他才緩緩開了口:“慧妃薨逝,我很抱歉。”
“不過,既然是酆都的毒,殿下這是已經在酆都查完了,最後找到了我們鳳凰城頭上?”
“昭王留在酆都的細作被我們捉住了。”趙宥語氣淡淡,毫無咄咄逼人之勢,雙眸中又難掩銳利的鋒芒。
“唔……”慕容嗣似是苦惱地嘆了口氣。
“那還真是沒辦法了。”他故作感慨道。
“絕凝散。”慕容嗣輕聲開口道,“是叫這名字是麽。”
趙宥目光一凝,瞬間變得冷冽起來。
“我的确曾在酆都得到過這一味毒,并進行了仿制。”
趙宥眉間蹙得更緊,宋珩之危險的目光也落在了慕容嗣身上,伴随着慕容嗣的話音落地,大堂內牽制住氣氛的那一根弦也倏爾繃緊到了極致。
慕容嗣面對兩人毫不收斂的敵意,沉默一瞬之後緩緩出了聲。
“我與慧妃無冤無仇,何必害她。”
“天地良心,慧妃之死,與鳳凰城無關。”
“我以慕容氏的名義向你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