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山雨欲來
第65章 山雨欲來
“要下雨了。”
一身青衫的清瘦青年坐在靠窗的木椅上,他一雙蒼白瘦削的手撚動着佛珠,眸色淡淡地擡頭望着天,輕聲道。
“是啊。”
他的身側,面容絕美的紅衣女子淡淡地眨了眨眼,眸中無喜無悲,好似一幅美人畫像,窈窕而精美。
而在兩人的身後,一個一身黑衣、背挎刀劍的殺手正冷面而立。
“此去回程務必把事辦妥。”紅衣女子沉道。
“是,殿下。”黑衣殺手微微俯首行禮,便轉身踏風而去。
他是南诏的舊人,在幾乎化為廢墟墳場的戰火中被他們的公主救起,多年來一直在盛京卧薪嘗膽地蟄伏,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天的到來。
背負着國仇家恨一直茍活至今的南诏子民,将舉起刀槍劍戟,向他們曾經的侵略者發起最後的反抗。
黑衣殺手目光灼灼,其中帶着決絕的恨意,他跨上了馬,“駕!”
只待戰争的擂鼓錘響,他将一報公主的恩情,也将為自己的祖國灑下熱血。
屋內。
“郁離。”一身紅衣的仡芈約輕聲開口,“這些年你辛苦了。”
青衫的沈郁離輕輕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您哪裏的話,我做這些也是為了自己。”
仡芈約聞言,眼中也流露出幾分淡淡的笑意,她擡眸,望着遠處盛京城被籠罩在陰雲之中模糊的輪廓,輕嘆道,“好在這一切都快結束了。”
“那就借您吉言了。”沈郁離緩緩眨了眨眼,手中摩挲着一串品質極佳的佛珠串,輕聲道,“貴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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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城。
慕容嗣看着臨行時分卻又在打鬧的一雙兒女,無奈道:“這回去盛京你們別給我丢人,全九州可都看着呢。”
慕容夜存不滿地橫起眉,眼都不眨地對她爹吼道:“你又嫌我丢人?”
“我哪能這麽想。”慕容嗣一本正經道,“只是這次千秋宴确實非比尋常,四大宗幾個老朋友都在,盛京城裏本就盡是些天潢貴胄、達官顯貴,真不能怠慢,”
一手揪着妹妹頭發抵擋攻擊的慕容晝生則聳了聳肩:“爹你放心,我們心裏有數。”
慕容嗣輕輕搖頭,神色不似随意:“這次不是有不有數的問題。”
慕容晝生少見多怪地看了他一眼,接話道:“昭王殿下那邊有小姨幫着,其實咱們不必出什麽大力氣,只要靜觀其變,适時表個态就行吧。”
“靜觀其變……”慕容嗣眸色深了深。
“如今這個年歲,靜觀其變也難啊。”他微微偏頭,向着遙遠的東方天際望去。
“爹。”慕容夜存忽然眨了眨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出聲道,“鳳凰城是天下的鳳凰城。”
聞言,慕容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但我們是大雍的子民,對吧?”
慕容夜存微微歪了一下腦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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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境。
這是大雍最北端的邊境之地,這片土地是烽火硝煙的大漠戈壁,也是大雪紛飛的萬頃荒原。這樣蒼涼肅殺的地方,卻出了貴為九州四大宗之一的雪境。
正如其名,這片天地幾乎一整年都在大雪之中獨自清淨。
雪境境主,槍神李聽瀾,在大雍也是一位極其傳神的存在。
槍乃百兵之首,李聽瀾其人,同時為江湖美人榜榜首。
江湖與廟堂一向劃分地泾渭分明,而雪境境主卻同時身為大雍的鎮北大将軍。
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在這荒涼蒼茫的無人之境裏卻生長了一位冰姬雪女一般的絕世女子。
李聽瀾掀了掀眼皮,看了眼前來報信的信官,冷聲道:“還是沒有動靜?”
李聽瀾生得極美,卻不是如同在美人榜上的孫思喬那樣的精致,也不是陳月那般的靜雅,更非仡芈約那樣的明豔,她的眉眼生得極具英氣,攻擊性很強,整個人的輪廓立體而深邃,氣質給人一種大漠孤煙,萬裏飛雪的蒼茫之感。
她似乎就是為雪境而生的女子。
信官沉着面色搖了搖頭:“邊關并無異常。”
李聽瀾緩緩放下手中握着的狼毫,眉眼間似乎是在思忖。
“幾月以來,除了人流有所增加以外,并沒有其他異常。”信官繼續彙報道,“并且那些人都有官方通牒,不算有問題的對象。”
“官方通牒。”李聽瀾搖了搖頭,冷笑一聲,“這就是異常。”
“将軍?”
“果然他們在盛京裏有人。”李聽瀾皺起眉,神情凝重,眉眼間流露出淡淡的疲憊,輕輕擺了擺手,“繼續盯着,先下去吧。”
“是!”信官重重行禮而去。
“境主……”
李聽瀾身側研墨的女子在信官走遠後才猶豫着開了口,眉目間盡是一片擔憂之色。
“這封信給長寧王回了吧。”李聽瀾沉吟着,指尖敲了敲桌面,她擡眼望着不遠處燃燒的火爐,眼底氤氲出一片複雜的情緒。
“再另啓一封備着送盛京,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替我辭了那千秋宴。”
“啊?”一側的女子瞳孔縮緊,不可置信,“那要是盛京怪罪下來……”
“辭一個千秋宴,大不了年後去告罪。”李聽瀾冷聲道,目光寒涼,“若是丢了北疆邊防,那千秋宴還辦不辦得起來,就是另外的問題了。”
“……”
女子瞪大了雙眼,已然明了了自家境主的言下之意。
“又要……開戰了嗎……”
“如今還不好說。”李聽瀾微微搖頭,眼底一片凝重之色,“盛京內亂必是免不了的,那幾個皇子一個比一個瘋,為了那把破椅子真是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忘記了,恐怕匈奴人如今蠢蠢欲動正是受了其中某一位的庇護。”
“我們可以做的,就是把這邊境守好。”
“內憂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外患……我才是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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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汝陵。
這裏是裴家的主場。
在成為大雍的長寧王之前,裴氏就已經在九州這片沃土興旺了千百年。
現任的長寧王裴敬桓已經舉家去了盛京,留在汝陵的,是他的父親,以一戰殺敵三十萬聞名天下的老長寧王裴仲天。
他戎馬一生為國效力,于國家危難之時力破重兵扭轉戰局,在大雍擁有極高的聲望,不論是朝堂還是民間,他都有絕對的分量。
本也已經到了頤養天年的年紀,時局的動蕩卻讓他在這江南的人間天堂也難以靜下心來。
“老冤家,事到如今,你還是想坐山觀虎?”
更可惡的是,如今唯一能與他說上幾句話的,還是那個在年輕時就因為兒女婚事而結仇的老冤家,雁落山的神醫孫聖邈。
裴仲天神色淡淡,兀自給自己斟了杯茶:“我都是個半只腳邁進棺材板的人了,何談什麽坐山觀虎。”
孫聖邈嗤笑一聲,顯然不認他的這句話。
在他面前胡謅什麽半只腳邁入棺材板?裴仲天這個老家夥也真說得出口。
“……該是那些年輕人挑大梁的時候了,我們這些老家夥該退還是要退的。”裴仲天平靜道。
孫聖邈聞言,難得沒有出聲反駁。
其實除開剛相識時兩人各自覺得對方家的豬配不上自家白菜的劍拔弩張,實則後續相處下來也很認可對方的為人。
對方是此生難得的知己,彼此也是真正互相欣賞的人。
“只是有些事情……”孫聖邈緩緩搖了搖頭,“也不是我們這些老骨頭說退就能退的。”
裴仲天聞言,輕輕地放下茶杯。
“那時再登場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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