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康錦棠對李越很是感謝。
李越站在高處,看着大半被泡在水裏的房屋,感慨良多。這些土胚房被水沖泡得倒塌破損,街巷狼籍,水中不時有浮屍出現,或人,或動物。
康錦棠道,“還不知岳兄大名。”
李越道,“單字吏,對了,我聽說有瘟疫,情況如何?”
康錦棠冷笑道,“不過是幾個體弱之人相繼病倒,他們以訛傳訛罷了。”
李越道,“你父親是這安陽縣令,你可知這安陽共有多少人口?”
康錦棠看他一眼道,“安陽也不算小縣,各村鄉鎮的,林林總總四千餘人,受災者約過半。”
李越心中估量一下道,“你放心,朝廷撥放的糧款一定夠補給災民的。”
康錦棠道,“你怎麽知道?”
李越道,“我是從帝都過來的,在官場有那麽一兩個朋友,聖上的聖旨曾有耳聞。”
李越說得信誓旦旦,但是趙铴遲遲沒有動靜。
他明明已經到了鄰近的淮城,難道真敢連到安陽過過場也不幹?
趙铴此時正在淮城卦各種宴,收禮物收得手軟。
縣令康安幾次前往拜見,卻被拒之門外。
李越拍案而怒,康錦棠将李越帶來的米糧大部份給了一些老弱婦孩,又叫上些人上淮城去了。
李越自然是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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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馬車的馬被宰掉吃了,他們一行人只能徒步前往。為了路程短些,自然是走山道。
大概是從重生起,除了順利解決掉一號這件事除外,李越的運氣就一直不太好。
雨後山道泥濘難行,腳底下還不斷打滑,這些小心一些都可不計較。
要命的是遇上了山體滑坡。
石塊從上方很快的滾落下來,康錦棠是走在前面的,李越和小豆子居中。
康錦棠聽見身後動靜回頭去看,就傻眼了,連叫都叫不出來。
一塊巨大石頭眼看就經過碰撞半彈跳到空中要砸上小豆子,李越在後方連想的時間都沒有,幾乎是本能反應的沖上去将小豆子護在自己懷裏。
然後半彎下腰,就在這窄小的山徑上翻了個身。
可惜饒是他超常發揮,還是沒能完全躲過石塊,大半個身子被石頭擦碰了一下,使得李越壓着小豆子就趴倒在地了。
康錦棠和村民将他兩帶離那滑坡區,才稍敢停下來看兩人傷勢。
康錦棠的嗓音聽着有些輕顫,他将小豆子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豆子,你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哪砸到了?”
小豆子被李越保護得很好,倒是一點傷也沒有。他搖頭道,“多虧了岳哥,不然我死定了。”
作為一個小孩子,他實在是鎮定得可以,居然絲毫沒有後怕。
康錦棠聽他這麽一說,才反應過來,連忙去看李越。“岳兄,你怎麽樣?”
李越揉着胳膊道,“沒什麽事,就有點疼。”
康錦棠突然朝着他一本正經的雙膝跪下道,“我替小豆子雙親謝你了!”
李越被他吓了一跳,聞言才伸手扶他起來道,“別別,舉手之勞而已。我們還是快離這遠點吧,安全些。”
這路上才聽康錦堂将小豆子的事細細向李越敘述。
小豆子原姓魏,叫魏燈,康錦棠是取盞燈如豆之意,才叫他小豆子這個小名。
他這麽一說,李越便将魏燎二字聯系上了,但是他上輩子似乎從來沒有聽過魏燈這個名字。
李越不知,當年魏燎能從淮城逃出生天至帝都,靠的是魏燈。可憐魏燈年紀小小就因魏燎而死,讓魏燎如何能不恨。
這魏燈的父親參軍後戰死沙場,母親又體弱多病,也于兩年前去了。他一直由康家接濟才不至淪落為小乞丐。
康家雖不算視他為己出,但康錦堂卻把他當親弟弟般看待。
這路程走了三個時辰左右,才到淮城。
然而這次他們又被攔在城門口了。
依然是那個守衛甲,他見是李越,便道,“我說你是沒事找事吧,好好待在淮城不好,非要往安陽跑。現在知府老爺說了,災民都已經接進了城,欽差大人在城內發放糧食,又動用災款替他們造所安居,其餘的人全是染了瘟疫的,必須隔離開。”
李越道,“胡說八道!哪裏來的瘟疫?!”
守衛甲道,“老爺英明,就知道你們是不會承認的,想進城求醫,也要考慮一下是否會傳染給別人啊!”
李越怒了,“滾開,這城我還非進去不可了!”
康錦棠來不及阻止他,李越就動手了。
李越雖說打不過華戈那些高手,但對付幾個守門兵還是有兩下子的。
小豆子看李越動手,馬上見縫插針的也揍了那幾個軍爺拳頭,他天生一股蠻力,打人十分疼。
康錦棠頭疼的揉額角,就聽得城門上方有人道,“把這些刁民全給我抓起來!”
康錦棠擡頭看去,臉上露出個譏諷的笑,“張師爺,這是何必呢,我只是來求見大人。”
知府座下的張師爺道,“康小公子,當初大人按你的要求,已經放了災民進城,現下奉聖上旨意救民振災,你還鬧什麽?”
城門裏又出來一隊兵,他們和那些守門兵不同,眼神肅殺,動作齊整,一看就知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駐軍。
張師爺嘿嘿笑了兩聲,“毆打兵官就是你們不對,這是想起亂造反嗎?來!把這幾個暴民全抓回牢裏。”
李越冷聲道,“你們敢?”
張師爺一怔,但随即道,“還不動手?”
李越這下倒是沒反抗了,只是看看那隊兵,又看看張師爺,淡淡道,“一丘之貉。”
皇帝被抓去坐牢了,這事要是讓帝都的皇太後和小王爺知道,不定得掀翻天呢。
但李越被押進牢中,一路上十分安靜。
康錦棠為此還安慰他道,“官官相護,朝廷就是如此。”
李越此時想的卻是別的,他想殺蘇浔,但蘇浔似乎來頭不小,而燕逑鋒那身家背景,似乎也不好解決,那就更別說世代為将的戚家了。
戚伏刀将名在外,他身為皇帝不好無端收拾,只能慢慢弄死他。
首先要考慮的就是戚伏刀手上的兵權問題。
雖各地駐軍皆有其将領統率在軍營訓練,但山高皇帝遠,皇帝哪真能明白其中的一些彎彎繞繞。
知州府的大牢裏,關的人那是形形□,江洋大盜有,殺人犯有,小偷小摸有。
他們這夥暴民被塞在一個牢房了。
地上幹草鋪地,李越席地就坐。
康錦棠安撫大家道,“別急,父親見我們不回去,一定會來打探消息,再想辦法救我們出去的。”
李越不急,他是即來之則安之,找個位置躺下道,“渾身疼,別吵我,讓我睡一覺。”
康錦棠一直擔心李越被那石頭弄傷了哪裏,但他身上也沒有什麽傷,只有些烏青,他本人又說沒大事,也就不再多問。原還先進城行讓他去看大夫,誰知道就被抓起來了。
在康錦棠看來,這岳吏雖着一身布衣,但眉目間那份尊貴之氣難掩,他又說在京中有官場朋友,想來也不是什麽普通人。
李越這一睡,睡了很久,醒來時牢房已經完全陰暗了下來,只有外頭幾處壁火照明。
李越看見了華戈。
他起先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但揉了揉眼睛後,華戈依然還在。
李越道,“朕又死了?”
華戈道,“陛下為何用又字?”
李越當下往後退,不過沒退多少,背部就貼到了牆上,“你怎麽沒死?”
華戈道,“陛下很希望卑職死了?”
李越道,“當,當然不是。”
華戈道,“陛下都還沒有死,卑職怎麽敢先死?陛下不知暗衛的職責就是保護陛下嗎?”
李越被他噎得答不上話,華戈湊近李越,鼻息可覺,“不過卑職有一個疑問,想請陛下解答。”
李越四顧,那些人都跟睡死了一樣,華戈離他太近,說話間只覺呼吸交融。“你問。”
華戈道,“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卑職到底犯了何錯?”
李越盯着華戈,抛開他是影衛這種不見光的身份,他人其實長得相當陽光俊朗,一號眉眼看着略顯敦厚,他則劍眉英挺,除卻眼部神似,那內裏的目光截然不同。他的唇不會顯得太薄,也不過厚,似乎剛剛好夠得上豐潤,看起來秀色可餐。
李越大概是腦子進水,也有可能是不知如何做答華戈的話,當然更有機率是色心不改,當下調戲道,“你親朕一下,朕就告訴你。”
華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