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7)

不用獄卒動手。”他站得直挺的看着李越,笑道,“這症狀數日發作一次,一次比一次難纏,也許皇上哪天就熬不過了。”

李越緊咬着唇将痛呼吞咽下肚,血腥味在嘴裏漫延,他過了好一會,才積蓄起力氣道,“你,會後悔的……”

李越沉得住氣,沒有把沈笑搬出來,是因為在某些方面他是個斤斤計較之人。先前沒和洛滄海說這事,洛滄海就喂他吃了藥丸,身上症狀發作,疼得他想叫娘。他有想過告訴洛滄海沈笑在他手上,但是說了之後會如何呢?他摸不準這位毒醫的反應,也許他會替自己解毒,更或者他會弄個更加厲害的來折磨自己。而且此時他疼都疼過了,再提沈笑之事,就覺得是他吃虧了。

再者洛滄海說是數日發作一次,這回再忍一忍不就過去了。

所謂反派,也有反派的骨氣。

洛滄海此時朝靜谧的四周看了看,負于背後的單手在袖中握成拳又松開的活動着,指關節咯咯作響。

他察覺不對,剛想将李越抓起來,已經有人比他速度更快的向他襲擊過來。

四道身影合力,愣是将他逼退數步,隔開他與李越。

華戈随後而至,将李越扶抱起來,“陛下!”

李越被劫持一事,說到底還是李越自己疏忽了。

上輩子戚伏刀等人給李越的是一擊至命,其他出來打醬油的人針對的也是林琊而不是李越,所以李越過得其實是很舒服的,像什麽被綁架被撕票被敲暈之類的,都是林琊的劇情。所以李越在這方面相當沒防備,況且那酒樓裏都是花無錯的人,根本沒想過有人會把主意打到他身上,并且能夠成功。

華戈随他出宮,去了附近辦事。其餘人手沒有多帶,當時暗衛跟了兩,也被放倒了,不得不說洛滄海确實是用毒的好手。

不過好在花無錯先前在李越身上用過特殊的追蹤香,後來雖然讓李越發現了,但華戈與謝千秋為了防範意外,建議李越繼續用着。

這事李越交給了華戈,他自己早忘得一幹二淨了。

也正因如此,李越被擄後,華戈馬上帶人追了上去。只不過後來約莫是被洛滄海察覺,他們追到一半香味就斷了,只得另覓蹤跡。

洛滄海的本意其實并不想拿李越怎麽樣,所以也不在乎有沒有人追,發現李越身上有問題後,也沒有帶着他兜圈,而是直接抹去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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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計劃往往趕不上變化,現在看着追蹤而至的人,令他惱火。

華戈看着李越靠在他懷中奄奄一息的樣子,一股怒火已竄上腦際。

而李越,感覺自己靠在熟悉的懷抱中,一雙手緊揪住那人的衣領。他此時已不再緊咬着唇瓣,嘴唇上的血液已經凝固,結了個暗紅的痂。李越看見華戈似乎要發怒的樣子,不得不努力道,“毒。”

沒太多時間讓他蓄力,所以李越一有點兒力氣,就想提醒華戈眼前這人擅毒,想讓他小心。

可惜華戈因為他這慘樣亂了陣腳,聞言擡頭朝洛滄海道,“解藥。”

鬼醫的脾氣是出了名的怪異,對上華戈這張泛着寒氣的面癱臉,冷笑道,“想要解藥?看你們本事。”

隔開洛滄海的四個暗衛原先是等着華戈命令,現下不必華戈吩咐,率先出招。

他們跟洛滄海玩陰的,洛滄海沖他們下狠的,一時誰也占不得誰便宜。

只是時間稍一久,華戈就看出不對勁,那幾個暗衛腳下越來越凝滞。

李越手一扯華戈衣領,“先走。”

對皇帝的話華戈向來不置疑,聞言利索的半抱起李越,輕功展開,“攔住他!”

首領有令,他們自然是拼了性命也誓必要攔住洛滄海。

洛滄海卻是在華戈那話後就道,“看來皇上是不需要解藥了。”他這話令得華戈腳步一頓。洛滄海繼續道,“不過就算如此,我也要留下你。”

他長袖随內力帶起一陣含有異味的風,幾個暗衛暗道不好,就已着了道,紛紛倒下。他原先在與人交手時就已動了手腳,只是難以令人察覺,華戈有所警覺,也是因那幾個暗衛身形遲緩下來。

這幾個暗衛畢竟都還年輕,就算從小習武,洛滄海的年紀卻比他們要大上數十年。投巧在這類身經百戰又心緒沉穩的前輩面前并不好用,所以他們打得有點吃力,也就沒有懷疑手腳的沉重,只道眼前這人實在內力渾厚。

幸運的是這洛滄海在沈笑身邊多年,耳提面命之下留人一道後路已經成了習慣,所以此次并沒有下殺手,這四人也只是暫時失去知覺。當然李越和華戈是并不知道,見洛滄海出手就知道是個狠辣之輩,只以為這四人已經丢了性命。不過他兩也沒什麽特殊感覺就是了,這大概又是身為反派炮灰的李越所沒有的撼動人心的特質。在他們看來暗衛生來就是為了保護皇帝,為皇帝而死再正常不過。若換了林琊看見有人為他而死,約莫就要激動了。

而這邊的李越是因為有沈笑在他手上,不愁洛滄海最後不給他解藥,所以他也在發現暗衛對付不了洛滄海後就要華戈帶他走。可惜華戈不知道,李越又是他心中所愛,聽他命令之餘擔憂也是在所難免。然而這一念之間的停滞,就讓洛滄海追至身後。

不過就算他不停頓,也少不得與洛滄海一場追逐戰後被攔阻,因為他還帶着一個李越。

李越見逃不掉,心道一聲晦氣,暗想難道是因為他玩弄主角,所以現世報來了?

華戈感覺到他的緊張,悄然握住他的手安慰着,一邊警惕着洛滄海,一邊把李越護在身後。“前輩想要什麽,我們不妨好好談談。”

洛滄海道,“我只想替我的寶貝徒兒讨一個公道。”

華戈道,“前輩的徒弟是?”其實華戈何等聰明,早想到是林琊了。除了李越,他在人前向來少話,此時客氣有禮的與洛滄海講話,不過也是拖延時間而已。

洛滄海道,“林琊。”

華戈道,“在下這就不明白了,瑞王若是受了委屈,前輩想替徒弟讨個公道,向陛下禀明就是,陛下對瑞王龍恩有加,想必會出手相助。”

洛滄海怪笑兩聲,攸然出掌。

華戈眼力極好,只見那洛滄海掌心泛黑,顯然不簡單。他只将李越往後一帶,雙刃入手迎上前。

李越被華戈推得退了好幾步,背部正撞上樹杆,差點讓他岔了氣。凝起眼力再看去時,華戈與洛滄海已經過了數招。

纏鬥不久,李越先前就知道洛滄海的武功是以速度為主,在他覺得眼花之際,那二人已經分開。

華戈仍然站在李越面前,背部挺得筆直,李越看見他拿在手中的短刃滴着血,心中一驚,這才看向洛滄海。

洛滄海身上多了好幾道傷,最深的在手臂,最危險的在頸項,可惜不深,稍稍劃出一道血痕。

他手指摸了下那處傷痕,又伸舌頭舔去手背上的血跡,笑道,“在我手底下走過十招沒倒,還能傷着我的人,真不多。”

他緩步走向華戈,華戈卻就那麽站着一動不動。

洛滄海凝聚內力,這下連李越也看到他黑得像煤炭的手心了。

李越雖然沒經過什麽生死之戰,但自習了花無錯給他搶的內功心法,又有花無錯等人的指導,感官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幾乎在洛滄海再次出手的同時,他足下一蹬樹杆借力,閃瞬就撞開了華戈,綁縛在雙手間的鐵鏈被拉崩到極至,恰巧架住了洛滄海的手掌。近距離看洛滄海那掌心,果然是一團黑氣,怕是練就了什麽邪門毒功。

李越沒傻到直接去接這一掌,洛滄海綁他的鐵鏈倒方便了他。他看洛滄海的掌心也不過是一眼,旋即往側淩空翻旋,那鐵鏈在洛滄海腕上擰了一圈,拖着他靠近華戈。

這動作其實是一氣呵成,洛滄海也沒有想到李越會出手。

作者有話要說:_(:з√∠)_ 我發現我的武打戲已經廢了,不對,我真不想承認,一定是這文的風格不适合寫那種拆招式武打戲呀呀呀呀呀

☆、華戈黨請繞章 0 0

華戈面色陰郁,擋在李越身前時已經在思索退路,但這洛滄海是個硬茬,想拖時間被他看破,也不給人喘氣的機會,又要再度攻上。

華戈正想強行運起內力,卻被李越撞開,他心中驚憂,注意力全放至李越身上。此時李越冷不防制住洛滄海一手,又拖他過來使其步伐踉跄,華戈自然不會錯過機會,一躍至洛滄海身後,短刃再度貼上其頸側。

可洛滄海哪裏是這麽好制服,他手臂一收,李越那力氣才恢複沒多少,這一拽幾乎不用僵持,直接就朝洛滄海懷裏颠去。

李越心中着急着想閃,可洛滄海已經抓住鐵鏈不松手,如果李越到他懷裏,那還了得。也所幸還有一個華戈在旁,他那短刃使得洛滄海不得不避,身軀朝側向移去,就露出了他和李越之間的空隙,華戈趁勢将李越勾往自己懷裏,刃尖朝着洛滄海胳膊就是一下的同時,抱着李越順着鐵鏈擰扭的方向逆轉。

也不管鐵鏈還有被洛滄海握在手中,李越半身靠着華戈,飛起一腳由下至上朝着洛滄海腿間踹去。

洛滄海的臉扭曲了一下,不得不松手往後退。

李越見此,着地的另一腳腳尖一踮,背部貼着華戈胸膛,也帶着華戈後退些許,拉開與洛滄海間的距離。

華戈被他這一拱,摟着李越滑移後又連連退了好幾步才站穩。

李越覺得不對,剛想回頭詢問華戈,溫熱的液體就滴在他臉頰,頸側,然後滑進衣領。

李越擡手抹了把,手指沾染的是泛黑的血跡。卻正是從華戈口中湧出。

李越回頭看着洛滄海,那眼神像在看一個死人,“把解藥交出來。”

洛滄海道,“受了我毒手幾下,這世上就還沒有活着的人。”

“是嗎?那就讓我來讨教讨教你的毒手!”紅衣人踏空而來,手中軟劍反持,盡管覆了面具,仍是遮不住他泛着殺意的眼眸。

洛滄海見他這打扮,眉頭稍皺起來,“罔極主人?”

他這話音剛落,又有數十道白影随後而至,沒有追随在主人身後,反而護到了李越身前。

花無錯似笑非笑道,“鬼醫洛滄海?看來真是人老糊塗了,膽敢碰我的人。”

李越已扶着華戈坐下,華戈自行運動逼毒,只是眉宇間川字深鎖,一看就知情況不容樂觀。李越站起身走到花無錯身邊,“朕給你一次救人的機會。”

洛滄海的視線在他三人身上游移,最後道,“我說了,無藥可救。”

李越怒極反笑道,“看來你還是喜歡日後求着朕去救人。”他說着看向花無錯,眼神交遞間花無錯已經明白他的意思,點點頭示意他安心,不再多說廢話,一劍沖洛滄海面門刺去。

李越走回華戈身邊道,“你還好吧?現在馬上跟朕回宮,可以嗎?”

過了會華戈睜開眼,神色平淡無波,他看着李越道,“我想跟你說幾句話。”

李越伸手将他扶起來,就往道上走,“什麽話,以後有的是機會。”他回頭吩咐了兩個白衣人立刻去前面備馬。

華戈知道李越是想帶自己去找神醫,可惜此處并不是都城,趕回去也來不及了。他大半的重量幾乎都是靠在李越身上,勉強走了幾步,也只覺得雙腿如注鉛石。“其實我一直知道,一號和我的關系。”

李越抿着唇沒說話。

華戈低眸看向他,笑了笑,“不過,是在我接手首領一職後才知道的……我不怪你,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李越道,“嗯,朕以後告訴你原因。”

華戈腳步絆了下,壓着李越往邊上倒。李越和洛滄海動手的時候那巨痛才剛剛緩下,他是見華戈不對,這才拼着一口氣上前,事實上他還處于脫力的狀态,也算是在緊要關頭的一次爆發。此時受不住華戈的力,即使有白衣人眼疾手快的上前來攙扶,他二人還是摔倒在地。

摔倒之時,李越就将華戈護住,此際已是将人半抱在懷中,華戈仰頭看着天空,只覺天幕越來越暗,他調回視線看着李越,握住李越的手道,“陛下現在可以放心了,卑職到死也沒有背叛過你。”

李越表情憾然,眼神震驚的看着華戈。

華戈見狀笑了,“以後有事,別一個人悶在心裏,其實你身邊有很多人值得你信任,比如我,比如……他。”

李越順着華戈意有所指的視線看向花無錯,他覺得喉嚨像有什麽堵上似的,很艱難才令自己發出聲,“嗯,我知道。”

華戈的眼睛很明亮,瞳孔裏映着的人獨有李越,“你能不能親我一下,啊,不,還是……”

李越雙手緊緊抱住華戈,指掌貼在其背部,像要嵌入膚肉,恨不得融為一體般。不顧華戈嘴上那血跡是否有毒素,輕輕吻了上去。

華戈眼睫輕輕一顫,這雙明亮的眼帶着笑意卻逐漸失去焦距,然後緩慢阖上。

李越萬般不舍的分離兩人相觸的唇瓣,看着華戈半晌,緊緊的摟着他不松手。他看向洛滄海,啞着嗓音堅定的道,“朕說過,朕會讓你後悔的!”

李越這話讓洛滄海有所警惕,卻聽李越吩咐幾個白衣護衛道,“去把林琊抓起來!”

“是!”幾人有默契的一禮,分出半數人四散開去。李越已經是他們的半個主人,花無錯特意囑咐過,他們心知肚明。

洛滄海聞言怒道,“小琊若是傷了半分,我讓你皇城不得安寧。”

花無錯冷聲道,“好大的口氣。”與他過招,哪容得他人分心,軟劍削向洛滄海胸前,因他躲避而堪堪貼着衣料滑過,劍尖劃出一道彎弧,削下洛滄海一縷發絲。

洛滄海掌中凝力,開門見山朝花無錯面門打去,“真想不到,罔極主人居然甘做朝廷的走狗。”

花無錯不閃不避,左手成掌接下洛滄海這一擊。

二人雙掌相接,內勁外洩,使得衣帶無風自動,連地面枯葉都卷塵飛揚起來。

知道鬼醫名號的,很少有人敢這麽直接的接他掌力,花無錯不但接了,更像是游刃有餘,“傷他的是哪只手?這只手?”

只見他左手五指一松,軟劍朝上抛後又再度反握在手中,以劍作刀,直切向洛滄海手腕。

洛滄海驚慌下欲抽手而退,卻發現與花無錯接掌處像被縫合而脫離不開。這瘋子!

随即只覺臂彎一麻,右手齊肘處被他一劍斬斷,血如注流。

花無錯面不改色,動作亦不停頓,在洛滄海痛覺初湧上時,腿下一個橫掃就将洛滄海掃倒,再在那人身體還騰空未沾地時,又是一勾腿,直将人踹向李越處。

守在李越前邊的幾個白衣護衛自然不會令此人靠近李越,半途将洛滄海攔截下來,一人一邊擰着他胳膊,膝後一踢,迫使他朝着李越跪下。

花無錯收劍走近李越,他看看李越懷中的人,手中緊緊握着洛滄海的斷掌,勁道之大,直将他指骨捏碎。“對不起,我來晚了。”

☆、副本掉落物:華小攻

作者有話要說:鑒于本文整體是輕松向,所以華戈死後那段就跳過了,文風轉不過來,寫了也覺得有些突兀。而且小皇帝是很堅強的,哭哭啼啼要不得!不要打臉!!!小劇場:領了便當的一號,領了便當的蘇浔和領了便當的燕逑鋒一起看着華戈:原來你和我們是一樣的啊。令了便當的華戈依舊面無表情:我有肉,你們沒有。小花在上面吶喊:華兄,占地為王,我支持你!不要客氣的上吧,揍他們,讓他們死得不能再死!

石門沉悶的聲響令沈笑擡起頭。

這裏的人一日三餐送得很準時,這個點應該不會有人來。

沈笑看到的是那位抓他回來的貴公子,他身邊的人換了一位,跟着一個只能用美麗來形容的男人。

李越神色有些憔悴,衣衫倒是整潔,手上的鐵鏈也已經不見蹤影。回朝後從寶庫尋了把削鐵如泥的利器出來,也不是什麽問題。

沈笑看了李越一會,神色一如既往的溫和,“公子前來……是有求于我?”

李越道,“求?區區階下囚,又何需求你。”

沈笑笑道,“哦,看來公子所中之毒,雖使性命有憂,但應是不難解開。”

李越表情不愉,花無錯搶先握住他的手阻止他開口說話,朝他露個笑容後再看向沈笑,“沈神醫,公子身上的毒如何,你不妨先替公子診脈後再行論斷。”

沈笑打量花無錯幾眼,探指于李越腕脈。

他雖四肢受縛,但一些小動作還是可以的,只是斷脈後,表情漸凝重起來。“下毒的人呢?”

李越道,“死了。”

沈笑還沒來得及震驚,就聽花無錯道,“別聽他的,那人還沒死。沈神醫,此毒何解?”

沈笑道,“我可以解。那人在你手上?”

花無錯不否認,“那就請神醫替公子解毒。”

沈笑道,“我要先見他一面。”

花無錯道,“你要是替公子解毒,我就允你見他,你要是不解,我會把林琊和洛滄海的屍首送來與你作伴。想必神醫也知此毒毒性,天無絕人之路,我們還有時間另覓他法,而你的機會只有眼前這一個,若是錯過就難再得。”

沈笑面色幾變,最終道,“行,你們按我說的準備幾味藥材,銀針。”

李越卻是沉着一張臉,轉身就往外走。只是他才剛剛轉身,就讓花無錯一個手刀打暈了。

而密室外早有太醫院的人等着,他們一一仔細記下,很快将東西都準備好,并帶到此處。醫丞早先就看過皇帝所中之毒,只是琢磨不出配方,難能對症下藥,此時聽得沈笑一說,有茅塞頓開之感。

得允後他也進入密室,看沈笑配藥煎水,嚴謹掌握火候,再替李越施針,不時摸着胡子點頭。

花無錯一直守在李越身邊,防沈笑發難。又見醫丞如此,也漸松口氣。

待藥熬好,花無錯喂他喝下後,便抱起李越。

沈笑道,“毒已解了,只是此毒傷的是心頭,還需修養幾日才能康複。我何時可見洛滄海與我徒兒?”

花無錯道,“等我确定公子身體無恙後。”

華戈的死對李越的打擊不可謂不大,李越當時雖然沒有失控,但事後頹廢自責,食不下咽,寐不能寝。花無錯也毫無他法,只是他理性的沒有吃醋負氣,時時陪着李越。

這當中李越的毒性又發作過一次,太醫院的人解不了,只道暫時無性命之憂。李越自己卻似乎完全不在意。

花無錯多少有點明白他的心情,也沒有逼他,只是從他之前的話中提出幾個字眼,然後半哄半騙的從李越嘴裏得知沈笑就在天牢當中。

李越看似冷靜,實則有點不對勁,也就花無錯這樣的才看得出來。所以在他轉身要走的時候,果斷敲昏了他,估計李越是鑽了牛角尖,此時并不想解毒。

李越一睜眼,就見花無錯坐在床邊看着他。見他醒來,從邊上端起藥碗笑道,“來,這是太醫熬的,你需要再調理一下身體。”

李越默不作聲将藥一口氣喝下。

花無錯接了碗放到邊上,二人一時相顧無言。

過了好一會,花無錯抱住李越道,“你還有我。”

李越緊緊回摟住他。

花無錯見狀,像哄孩子似的輕拍李越的背部。

皇帝連着幾日沒上早朝,朝中百官只知皇帝是中毒卧榻,如今毒素已解,再靜養幾日即可,至于其他詳細情況就不曉得了。

兇手已被扣押在大理寺,由暗衛嚴加看管,任何人都不能見。

戚伏刀初聞此訊,心中憂慮不己,思來想去也顧不得那禁足令了,入宮前去探望。

原以為皇帝應在明鸾殿好好休養,哪知明鸾殿沒人,問了孫千才知人去了禦書房。他暗附有君如此,實是天下萬民之福。

戚伏刀去時,康錦棠與韓照正從禦書房出來,見了大将軍,二人也只是恭謹一禮,并未說多餘的話。

文官與武将平時确實沒什麽交集,戚伏刀對這幾個新秀了解也不多,真正是點頭之交。

李越端坐案後,執筆懸腕,清隽字跡在紙上緩緩而現。

戚伏刀從外進來,看見李越卻是連行禮都忘了,愣在那兒一動不動的。只見李越此時頭頂烏冠,一身純黑衣袍。平時皇帝衣着頗為講究,李越穿着看似随意,實則色彩團紋都有孫千把過關,除卻衣袍底色為黑外,他的衣服大多以白或玄色為主,而現在這樣式,戚伏刀曾經見李越穿過,那是先帝駕西之時。

皇帝這是……為誰在行孝?

筆觸在劃下一捺後靜止不動,筆峰也未收回,他明明是在看着折子,但戚伏刀知道他的思緒已完全不在那上面,皇帝竟然就這樣發起呆來。

戚伏刀連着叫了好幾聲,李越才回過魂,見是他,表情沒什麽大的變化,冷冷的,略顯得有些生硬。“戚将軍怎麽進宮了?”

戚伏刀道,“臣聽聞陛下龍體有佯,前來探看。”

李越道,“死不了。”

“……”戚伏刀心想他平白中毒,心情定然是不好,“陛下有上天庇佑,自然會化險為夷。不知下毒之人是誰,是否需要臣查明緣由。”

李越聞言朝着他一笑,“你當朕的大理寺放着好看嗎?”

戚伏刀這是自己往槍口上撞,還撞得莫明其妙,“臣不是這個意思……”

李越截斷他的話,“那你是什麽意思?”

戚伏刀道,“臣只想分君之憂。”

李越還想夾槍帶棍的說話,花無錯提着食盒從外頭進來。

他看一眼下方站着的戚伏刀,徑自到李越邊上,伸手将桌案上的幾本折子掃到一邊,然後将盒中幾樣小菜一一放到李越面前,“孫千說你午膳又沒吃多少,你這肚子是成雀腹了?”

李越吸口氣,像是勉力壓下自己的脾氣,語調已經溫和不少,“只是天太熱了,食欲不好。”

花無錯道,“這些是我從酒樓帶來的,不是你那些禦廚做的。嘗一嘗?應該都合你的口味。”小菜以涼盤為主,量不多,樣式新穎。

李越接過花無錯手中的筷子,夾着吃了一口,雖然味道爽口清涼,但他實在沒胃口,只是礙于花無錯在邊上,低頭又夾了幾樣慢慢吃着。

☆、李越黑化了?

戚伏刀看看李越,又看看花無錯。從什麽時候起,皇帝身邊的位置已經不屬于他了?若是以往,做這種事情的人應該是他戚伏刀才對,而如今成了別人的。這個男人,甚至讓皇帝甘願雌伏其下。

他以為皇帝是心情不好,才會對他如此說話,可看他對這個男人的态度,卻是壓下自己的脾氣,甚至為了不讓人擔心,擰着眉也将東西吃下去。是的,李越的動作表情再細微,戚伏刀還是注意到了。

戚伏刀突然的意識到,他與李越之間,真的只剩下君臣這層關系了。

為何呢?這究竟是哪裏出了錯?即使李越尋借口收他手中兵力,戚伏刀亦沒有二話,他覺得李越是信任他的,日後他去邊疆,去平亂,這些兵權總還是會回到他手上。不是說他認為朝中除了他無帥才,這只是一種從小養成的相互依賴。他相信李越,李越也信任他。至少以前是如此,這種默契是真的存在過。

戚伏刀頗有些黯然神傷,他沒有出聲打擾李越用食,只是安靜的行了個禮,退出禦書房。

大理寺卿的名字雖然沒有到達令人聞風喪膽的地步,但不得不說該有的狠勁和手段絕不是一般人可比。

林琊和洛滄海分別被綁縛在刑架上,李越坐在不遠處,身邊跟着花無錯,以及數個暗衛。

洛滄海全身上下都已經被仔細搜索過,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有放過,剔除他一切用毒的可能。

他除了原先被花無錯斬斷的手掌,身上倒是沒添什麽新傷,反觀林琊,就有些慘不忍睹了。

大理寺卿知道林琊的罪名是勾結江湖人謀害皇帝,至于他有沒有招認,這罪名是否屬實已經不重要了,他只知道要在洛滄海面前刑訊林琊,讓他痛,讓他叫,讓他暈不過去,生不如死越慘越好。

林琊此時已沒了聲息,他看起來完整無缺,事實上,至膝蓋骨以下的腿骨已經被弄得粉碎,雙腿也因此充血腫起,想必拿刀割開來看,就能見骨肉混淆,膿血四溢。

洛滄海被迫的見證了全過程,他額角青筋暴起,雙眼血絲密布,表情猙獰的瞪着李越,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剝了。

李越至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他臉上沒有表現出報複的快感,也沒有對洛滄海等人的憤怒,只是半倚着椅子而坐,手裏拿着一把短刃把玩着,靜靜的看着大理寺卿對林琊動手,偶爾瞟一眼暴跳如雷然而無能為力的洛滄海,卻是面無表情。

林琊昏過去後,花無錯道,“去把神醫請過來,要是就這麽死了可不好。”

洛滄海猛然盯着花無錯,問不出話,腦裏閃過的是那日李越信誓旦旦的話:朕會讓你後悔的。

他現下內力用不了,而且暗衛兩人一撥,輪着看守他,什麽小動作也做不了。洛滄海還真是後悔了,悔當時沒有再遵行沈笑的話,留人一條後路,而是沖動的殺掉皇帝身邊的那個暗衛,從而連累了徒弟和沈笑。

他仍抱着一絲期望,那就是花無錯口中的神醫并不是沈笑。

然而不多久,沈笑就被人押送過來。

花無錯道,“沈神醫,答應你的事我可是做到了。對了,令徒受傷不輕,你還是趕緊醫治吧,若有藥物需要,不妨直言,他們會去替你取。”

“是啊。”李越站起來,朝着洛滄海走去,“沈神醫醫術高明,必然藥至傷愈。”

洛滄海鬼醫稱號名滿江湖,生平什麽風浪沒見過,可此時李越那冰冷的手指碰觸上他的手背,竟令他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李越站在洛滄海還完好的右手那一邊,手緊握着他的掌背,使得洛滄海五指并攏,那涼薄刀刃貼着他的指頭,一點點的剔去皮肉。“燕逑鋒千不該,萬不該,就是自以為武功了得,視朕的大內禁衛為擺設,和你一樣自命清高。江湖人?要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李越削開洛滄海指尖的一些皮肉,任由血往下流,再從自己的指縫滿出來,沿着紋路在手腕微微凸起的手骨處彙聚,然後滴落在地。他的視線停留在洛滄海的指尖,刀面一轉,尖銳刃鋒介入他的指甲蓋與指肉的甲縫裏,一下捅入寸許,再往外一翹,生生把他的指甲掀翻了。

十指連心,洛滄海忍不住悶哼了聲,沈笑在那邊急得快發了瘋,一邊是寶貝徒弟,一邊是愛人。他想上前,卻無論哪邊都被人所阻。

“你這一雙手使毒使得精妙絕倫,令人敬畏。朕勸你,既然身懷一技之長,最該想想的是如何報效朝廷,而不是跟朝廷跟朕對着幹。”李越擡眸瞧他一眼,又低頭繼續剔着他的指肉,直到露出裏面的森森白骨,他才又笑道,“可惜就算你現在頓悟,也已經晚了。要知道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什麽神啊鬼啊,聖魔之類的稱號,朕的王座底下,人才輩出,你們這些自負的前輩,早該死在灘兒上了。”

他像是在完成一件精雕細琢的工藝,直到自己滿意了這才松手,臨離去前,李越又囑咐了一遍大理寺卿,務必要好生招待這三人。

大理寺卿懂,把林琊和洛滄海弄得只剩一口氣,讓沈笑吊命,再推個三兩天修養,繼續用刑,撐不下去了,再讓沈笑救治。如此循環做為,實在是折磨人。

自林琊失去消息,李越又疏離淡離,戚伏刀在禁足令過去後,就請命至軍營坐鎮,隔上十幾二十日回京一趟。

只是每每回京,皆覺皇帝眉目間郁色不減,連原先的舒朗都少了幾分,也不知是出了何事。他總說保重龍體,可李越怕是不會聽的。

此次例行回宮,朝後皇帝宣見。

他去時與侍中康錦棠一道,曉得康錦棠與皇帝走得近,難免也想探聽一二,詢問陛下到底是為何事憂慮。

康錦棠的表情有些莫測高深,他看着戚伏刀正兒八經的道,“愛至斯,情難了。此生何寄,幸有解語花。”

戚伏刀,“……”

康錦棠攤手,“所以文官和武将基本是沒有共同語言的。”當然,小豆子除外。

李越見他二人進來,将桌上一紙挪到邊角。

康錦棠知道那是什麽,他上前雙手接下,然後遞給戚伏刀。

這是一份供詞,供認林琊夥同鬼醫洛滄海毒害皇帝。再招認當初混進軍營是想獲得軍情圖謀不軌,後來因戚伏刀将軍見色忘義,所以按兵不動,以盼往後求得最大的收獲。

又書與江湖草莽勾結,在探知皇宮地圖後告知他人,使得江湖人士燕逑鋒深夜入宮行刺。

所做一切,是因不忿身世,為母報仇。

最後是林琊供認不諱的畫押。

“不可能,這不可能!”戚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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