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一樣的柳語桐

不一樣的柳語桐

往後幾日，穆槿夏在閨房裏跟着繡娘們繡嫁衣，心裏自然是歡喜的，可一想到卓淮洲的态度，她又不免黯淡下來。

這時，柳語桐端着蓮子羹進了屋，穆槿夏連忙叫那些繡娘先退下，拉着柳語桐坐到桌前：“語桐，你可來了，我這幾日，好生無聊。”

“莫要再說這種話，都是快要做新娘子的人了。”柳語桐笑着将碗推過去“我特意為你做的，快來嘗嘗。”

“你也知我完全不懂女紅。”穆槿夏托着側臉，不禁唉聲嘆氣“我娘早早沒了，籌備這些，全由我一人來做。你瞧，爹還請了好幾位繡娘，可我看她們啊，繡工完全比不上語桐。”

“槿兒說的哪裏話。”柳語桐垂下眼眸“我不過是閑來無事做做，哪裏比得上那些繡娘！”

“語桐切莫妄自菲薄。”穆槿夏吃了一口蓮子羹，眯起眼睛十分享受的感嘆道“我最喜歡吃語桐做的蓮子羹了！”

“你先吃着，我來看看你的嫁衣。”柳語桐笑眯眯的走到紅色嫁衣前，上面才剛剛開始繡了一截鳳。他用手指細細撫摸着紋路“真漂亮，槿兒，我越來越期待你穿上它的那一天了！”

提到這個，穆槿夏的心情不由低落：“我何嘗不是呢？可就是不知師兄是如何想的。”

“卓大哥自然期待着你們的婚事。”

穆槿夏苦澀的笑着搖搖頭。

“怎麽了，槿兒？”柳語桐拉着她的手，坐到桌邊，關切的問道。

“我太了解師兄了。”穆槿夏略顯落寞地說道“若現在成婚，他就會像當年的爹爹一樣，成日在外奔波。我不願再過娘曾經苦悶的日子。”

“你可以同卓大哥一起闖蕩江湖啊！”

“爹爹對于此事古板得很。”穆槿夏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若我完婚，爹爹定會讓我學着做個婦人家。語桐，你說我怎甘心如此？”

說至此，穆槿夏忍不住嗚嗚哭了起來。

“好槿兒，莊主那麽疼你，若你和他講清，他定不會不管不顧你的幸福。”柳語桐攬住穆槿夏的肩膀，輕柔的拍着她的後背。

此時卓淮洲正要進來同穆槿夏商量一下婚事，恰巧撞見這一幕，連忙停住，轉身躲在牆角後。

他知柳語桐只是同穆槿夏關系好而已，可自打從鹿城回來，這心裏卻怪不是滋味的。究竟是因為穆槿夏同柳語桐如此親密，還是柳語桐安撫、親切的人不是自己……總之他也說不清。

許堪雲這邊，沒了穆槿夏和卓淮洲的陪伴，着實無聊的緊。他想着去穆槿夏屋裏讨一杯茶吃，路上碰見了剛出來的柳語桐。

他對他微微笑笑，并沒有要搭話的意思。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許堪雲不知自己是哪根筋搭錯了，粗聲粗氣地喊道：“喂！”

柳語桐停住腳步：“許大俠，傷可是好些了？”

語氣裏的關心不似作僞。許堪雲別扭的“嗯”了一聲。

“那我便先回去了。”柳語桐要走，許堪雲下意識叫道：“去不去後山？”

柳語桐似是沒料到許堪雲會邀請他，一時怔楞在原地。

許堪雲頓時有些惱了，耳朵都跟着紅起來：“不去算了！”

柳語桐忍不住笑了：“去。”

後山的路不好走，可許堪雲在這生活時日已久，猶如靈敏的猴子，跳來跳去。反觀柳語桐，他額頭上滲着晶瑩的汗珠，不喊苦，只是抿着嘴，默默跟在他身後，半點嬌氣的影子都沒有。

在許堪雲的印象中，柳語桐是個弱不禁風的小倌，擺動着腰肢，抛着媚眼，倚在門扉上嬌滴滴的說着話。沒想到他完全和許堪雲想象當中的不一樣。

“我拉你。”許堪雲把手伸過去，臉卻故意扭到別處，不去看他。

“謝謝。”柳語桐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拉住他的手。

指如削蔥根，這是許堪雲看到柳語桐伸出手時的評價，沒想到握在手心裏，竟也有幾分粗糙感。

“你做小倌，還要幹活？”出于好奇，許堪雲問道。

“我沒賣進那地界前，還要在家做農活。進了煙花柳巷，我又不服管教，成日裏不是端茶倒水，就是給他們刷洗尿桶，什麽活都要做的。”柳語桐輕描淡寫地說道。

“啊？”許堪雲驚訝的轉過頭，正對上柳語桐沒什麽表情的臉。

平日裏，柳語桐總是微微蹙着眉，杏目低垂，似有無限幽怨。這還是許堪雲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柳語桐，少年氣十足。若是用白色的發帶綁一個高馬尾，路過的人準要問一句，這是誰家的少年郎？

注意到許堪雲的視線，柳語桐擡起頭，對他揚起嘴角：“許大俠，無端的，總看我做什麽？”

被戳穿的許堪雲偏偏嘴硬：“誰看你了！”

說完悶着頭拽着他繼續爬山。

“有些人從來不把別人當人看。”柳語桐忽然說出的這一句，讓許堪雲一時沒反應過來，半晌，才意識到他回應的是方才自己的訝異。

“那你……就忍了？”許堪雲本不想搭茬，可實在耐不住，還是問了出來。

柳語桐“噗嗤”一聲笑道：“怎麽可能！我經常在給他們送飯時，加點小作料。”

這事自然許堪雲在幼時學藝時也做過，只是想不到，如柳語桐這般的，也會如此做。

他好像對柳語桐的認知又改變一分。

此時，他們來到一處小河旁，靠近岸邊的水清亮，能看清水底被水流沖刷的光滑的石塊，還有偶爾游過的小魚。附近則全是大片大片的山茶花，映襯着藍天白雲，使得人的心情都跟着開朗起來。

柳語桐彎腰，撿起一塊小石子，沿着水面，打了一個水漂。小小的石子在水面上靈動的彈跳了七八次，逐漸隐沒在河水中。

“你還會打水漂？”這下許堪雲是真的震驚了。

“為什麽不會？”柳語桐微笑着看着他“以前在村子裏，我經常放牛回來和小夥伴打水漂，我總是最遠的那一個。”

許堪雲摩拳擦掌：“我不信，我們比試比試！”

兩人在水邊盡興的打着水漂。自然，柳語桐腕力比不上許堪雲，不多時便認輸投降。

不過不得不承認的是，柳語桐打水漂十分有技巧，若不是許堪雲習武，還真不一定能夠贏過他。

二人脫下鞋襪，将腳浸泡在河水中，享受着微風與陽光。柳語桐随手折下水邊的蒲草，手指靈巧地翻動着，不一會兒便編出一只草蚱蜢，放到許堪雲的腿上。

他拿起這個小玩意兒，驚奇的張大眼睛：“你還真心靈手巧！”

“原來許大俠也會誇獎人。”柳語桐別有用意地說道。

許堪雲的臉“騰”的一下紅了。這個柳語桐，竟敢打趣他！

“只是不願意誇獎你罷了！”他不甘示弱的回擊道。

“如此說來，此番倒是我的榮幸了。”柳語桐笑吟吟地說道。

許堪雲不客氣地說道：“是呀！”

可如此不痛不癢的回擊，實在令許堪雲心裏那口氣咽不下。

“好了。”河水中飄過一朵山茶花，柳語桐将它撈起，別在許堪雲發間“別生氣，生氣就不好看了。”

不知道為什麽，在他伸過手來的那一刻，許堪雲竟然沒有躲。

甚至說不清原因的，在那一刻，他的心被撫平了，好像真的不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