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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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莺葉靈帶着昨日領下的奴婢衣飾,戴着張承和剛剛給她倆的幕離,惶恐不安地上了馬車。

葉靈大着膽子問這是去哪兒,張承和不耐煩應道:“跟着就是了!”他自己都不知道。

景珩帶着兩個女婢,還是跟着他的輕騎軍,這在過去絕對不會有人相信,性質類似太陽打西邊出來,可它就這樣毫無征兆地發生了。張承和隐隐擔憂,這事兒如魔盒開啓,葉莺那樣一張臉,簡直就是危險的代名詞。

馬車啓動,葉莺伏在案幾上休息。她昨晚整夜未眠,頭疼折磨了她一夜。身為奴婢,她與葉靈和府衙年紀各異的仆婦睡一張碩大的通鋪,房間挨着廚房的竈臺取暖,溫度高氣味重,她很快就感不适,可奴婢身份只能幹熬,後來疼得嘔吐在地上翻滾,葉靈着急大喊大叫說了一堆威脅的話,才有人報告陳訓周,近天亮才吃上藥,也只緩解而已。

比在府衙牢獄還難受,牢獄裏她倆至少單獨一間,氣溫濕冷不易犯病。

馬車遠遠跟着輕騎軍行進。葉靈掀開車簾剛想往外看上一眼,便被馬車邊騎馬随行的張承和呵斥,她只能透過簾縫暗暗觀察車外情形。

她看出端倪,似安慰葉莺:“張大人在車外,我們一直跟着輕騎軍,應無性命之憂”。

兩人沉默。她倆本以為在府衙做女婢,很快能等來明晖和仲離,便是出了什麽差錯,仲離也一定會回來,這是他離開時特別的叮囑,若在約好的時間不能出現,那一定是他再也回不來。

葉靈想不出他會遇到什麽回不來的危險。可現在她倆跟着輕騎軍,再見仲離就不知何時,她傷病又帶着常常頭疼的葉莺,二人如秋日浮萍,不知被江海帶到何處,是否會被激流撕成碎片。

她胡亂想着,一時又慶幸當初三人從長公主的家墳裏爬出來時堅持三人共進退的決定。這次準備如此充分,還是遇到意外,當初三人奄奄一息,若是讓仲離一人去北地送信,怕是回來只能撿她倆的屍骨。

這一次會不會呢?想到可能重返京城,葉靈不禁打了個寒顫。若是隐藏身份,二人如同蝼蟻,若是故意暴露,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京城不知何種局勢,信王便是知道亦一時鞭長莫及。

景珩看着葉莺似毫無波瀾,可一會兒命令做府衙奴婢,一會兒帶人離開,心思左右搖擺,不知回京城若禀明天子,又會是怎樣的情形。

葉靈想得頭疼,舉手輕按額間。

“否極泰來”,伏在案幾的葉莺低聲道。

葉靈深垂的唇角慢慢彎成弧線,即使葉莺記憶全無,可她的話語動作常常流露出過去的痕跡,她總是特別會開解人,像小太陽一樣把周圍人照拂得暖暖的。曾經她問姐姐穆平,等郡主成了太子妃,她有什麽打算,言下之意姐姐到了年紀可以求了自由出府嫁人。穆平毫不猶豫地說,她很快樂,她要一直待在郡主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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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念一動,葉靈忽的冒出冷汗,一把抓住葉莺的手,劃上幾個字提醒。她是不識字的村婦,怎可說出這般文绉绉的話。

葉莺沒有擡頭,輕輕捏了捏葉靈的手指表示知曉。

晌午時輕騎軍整裝休息,葉莺的馬車也遠遠停了,始終與大部隊保持一段距離。張承和擔心被将士看見不準二人下車,姐妹倆各自靠着車壁閉目養神。

車簾忽的被掀開,景珩目光探了進來。

“殿下”,葉靈趕緊坐直身體,又拉拉葉莺手臂。

葉莺睜眼,撩開幕離亦慌不疊地行禮。

她面如金紙,似乎随時都會暈闕,景珩問:“頭還疼嗎?”

“回殿下,已無礙”,葉莺想盡量減少和他的接觸,頭疼亦說無事。

“你的藥一天都管不上嗎?”分明在他院裏時吃了藥才離開,為何不過一個白天功夫又犯了病。

葉靈道:“對奴婢是有用的,所以讓葉莺一直服用,想來慢慢會好轉”。

“為何不下車休息?”

姐妹倆互相對視了一眼,沒有應答。

馬車邊的張承和咳嗽了一聲正想開口,景珩視線掃了過來,他看了一眼張承和,對兩姐妹道:“都下車休息”。

張承和急得走到景珩身邊,壓低聲音道:“殿下,将士們看見不利于殿下的名聲”。

“兩個女婢怎麽就影響名聲?”

張承和擡眼認真地看向景珩,他不能理解,難道景珩看到這張臉大腦真的失了智?!

“殿下,現在距離相州不過半日距離,離京城尚遠。您若放不下,大可把她倆安置在前面的汴州,汴州繁華,定能找到比相州好的大夫”。

景珩感嘆張承和如他肚裏蛔蟲,總能準備捕捉他的心思,但他想找大夏國最好的大夫。

“不如說說你擔心什麽?”

“殿下!”張承和難以置信,難道不是顯而易見?

“殿下,回去後燕王妃的事很快會定下來,這樣一個容貌的女子在此時待在王府合适嗎?”

景珩抿了抿唇角:“難道她不是一個女婢?”

“這樣的容貌被人知曉,別有用心的人可不會如此說。謠言或許說,她是真的太子妃,丢失的玉玺已經找到,而殿下沒有玉玺必然是私藏”。

景珩臉色冷肅:“皇兄會信?”

“殿下何必非要立于危牆之下,做百害而無一利之事呢”。

“不過一個女婢,回到京城亦不會出府,等太醫給她治好病,我會讓她離開”,景珩轉身跨上馬:“記得讓她倆戴好幕離”。

張承和望着遠去的背影長嘆一聲,景珩自小便是打定主意不回頭,即便頭破血流,他只能祈禱少出纰漏。

葉靈葉莺在旁邊聽了個明白,葉靈見景珩走遠,向張承和行禮道:“張大人,我倆一定聽大人的話,不給大人惹麻煩”。

這一路去京城,需要注意的地方太多,張承和若能待她倆好點,她倆可以少吃許多苦頭。

“上車吧”,張承和無奈搖了搖頭。

輕騎軍馬不停蹄,月明星稀時趕到先行軍準備好的安營點,景珩在安營點邊上亦給張承和一行人安排了幾頂帳篷。大家簡單收拾後就歇下。

葉莺昨晚沒睡,又趕了一天路,挨着枕頭就睡着了。

迷蒙中,無數輕騎軍追趕着自己,箭矢長矛勾兵紛紛飛來,葉莺被砸得身體顫抖,眼看就要被輕騎軍踏于蹄下。

她猛得坐起,視線中一片黑暗,身體似乎真的被矛勾所傷,一陣陣疼痛,她剛要觸摸,适應黑暗的眼睛裏映出一個高大人影,本該緊閉的帳篷漏出巨大的縫隙,人影就矗立在縫隙前。

一剎那,葉莺的心停止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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