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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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莺換了身淡黃襦裙,樣式和換下來的淺綠宮裝幾乎沒有區別。她不明白景珩為何讓她換衣服,她到燕王府後除了相州帶來的衣裳,張承和命人給她和葉靈各送了二套宮女夏裙,雖不是很合身,但樣式和材質比相州的衣裳不知好了多少,而且來人還說了,過幾日帶她們找裁作做衣裳。

她換了衣裳往前院的偏門走時,張承和已拿了幕離等候,見她過來,把幕離塞她手上:“這個你戴好,以後你若是和葉靈出府,記得戴上”。

二人等了片刻,景珩朝他倆走來。

他目光向着葉莺,眉峰不覺攏起。她的衣裳除了顏色不同,和剛剛的綠裙沒有區別。淡黃襦裙松垮垮地套在她瘦削身軀上,若不是腰間縧帶系得緊,怕是得滑落,衣襟一點兒都不貼合,風吹吹似乎就能看到肩胛上的雪白。

“沒有別的衣裳?”景珩問葉莺,語氣不愉。

葉莺看向張承和,不知如何回答合适。

張承和也瞧出衣裳不合身,府裏以前沒有女婢,這身宮裝他臨時找來暫用,想過不合身,沒想過這麽明顯的不合身。

他見葉莺看過來,便先向景珩解釋:“本來已安排裁作,但府裏剛來了八位宮女,缺的東西不少,想一塊兒安排”。

“明日一早去瑞生祥,讓她們當天趕做兩套”。

張承和應着是,心裏卻犯嘀咕。府裏仆役有專門繡娘統一做衣裳,瑞生祥這個檔次的繡坊,京城數一的皇商繡坊,葉莺夠得上麽。帶她去瑞生祥,那八位宮人是否也要帶上?不然葉莺也太特殊了些,他有些頭大。

景珩步出府門,兩架馬車後整齊劃一排着兩行隊列,王府護衛腰佩長刀威風凜凜。

他眉頭深鎖,看向張承和:“護衛都撤了”。

張承和側身看向身後管家陳孝林,讓人趕緊撤下。自從遇到葉莺,景珩不合儀制的事情太多,他已經見怪不怪。

他和葉莺上了第二輛馬車,跟在景珩車後。馬車快速駛過大街小巷,奔向城中最大的湖泊未央湖。

葉莺戴着幕離,乖巧地坐直,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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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珩和她待了一下午,晚上還要在一起,張承和雖未勸阻景珩,但憂慮的心始終放不下,他想從葉莺臉上看出點什麽,偏生她太乖順,自接了他的幕離就戴上,馬車上亦不取下。

還是得提點她一些,想到此,張承和側首看向葉莺:“殿下帶你游湖,你不要多想”。

葉莺點點頭:“奴婢明白,殿下說奴婢像極殿下的一位故人”。

“殿下今日說的?” 張承和意外,景珩真想明白了?

“是”,葉莺繼續點頭,默了一會兒,問張承和:“殿下和太子妃關系很好麽?”

她仔細問過葉靈,景珩在信王府呆了兩年,他離開北地後在大夏國四處征戰,二人幾年裏沒見過幾面。

張承和本意是提點,此時卻不知如何回答,他思索片刻,叮囑葉莺:“不可妄語,做好女婢本分。殿下當你做替身,他想明白自會放你離去”。

這亦是葉莺擔心之處。在相州時她擔心景珩因她相貌對她有殺心,這些日子看來,他似乎并無此意,那是自小認識的兄妹情意,讓他願為替身診病?她在景珩面前該如何表現才能早日離開?

“求大人垂憐,指點奴婢一二”,她看向張承和,暗啞的聲線透着楚楚可憐。

出乎意料,景珩沒有給葉莺丁點表現機會。

未央湖邊,她下了馬車跟随景珩登上一艘單亭小畫舫,船長不過丈許,玲珑的四角亭中垂着白色祥雲紋紗幔,在夜晚柔風中微微舞動。

畫舫中只有一張四方楠木小幾,上置一盞絲綢如意宮燈和一套白瓷茶具,二人在小幾邊相向坐下,宮燈灼灼映着景珩的面容柔和幾分。

木槳攪動得水聲嘩嘩,畫舫行至湖中停下,景珩自始至終看向窗外未發一語,和下午時迥然不同。

他的思緒回到一年前皇家龍船上。

他借口軍情火急擅自回京,不過想在明婳成婚前見她一面。清和節前夜他抵京後求見父皇時,父皇母後和景珣明婳正相談甚歡。

父皇意外,不悅他擅自回京罰他一年俸祿并要杖責二十,明婳為他求情,說幾位皇子哥哥都不在京城,景珩既然回來便參加景珣與她婚儀後再杖責不遲,父皇遲疑許久終是應允。

翌日清和節,父皇母後與民同樂乘船游湖,景珣亦邀他上船。他自覺在船上做個隐形人,卻無意間瞥見明婳望向他,目光相交時她唇角微微上揚,眸光溫暖,眼底中盡是慰勉。

那刻,他想起宮宴上長公主答應父皇為景珣求娶明婳時她說的話:“願佑我皇朝,國泰民安”。

想起明婳問他在西南抗夷可好時他答:“守土有責,願皇朝萬世”。

唯願她如願,願她的皇朝萬世而已。

他的杖責二十沒有來。

月上中天,畫舫在銀色粼粼水波中輕輕搖曳,清和節京城不禁夜,湖上星星點點,悠揚曲樂聲随着夜風,時不時飄進畫舫。

景珩看着窗外如一尊雕像。

葉莺本有些惴惴不安,但他那麽長時間不說話,不安也逐漸緩解。湖中月色美麗靜谧,不過久看亦有些視覺疲勞,葉莺看着面前人的側臉,宮燈柔和了他的挺拔利落線條,鼻梁挺直,眼睫密長,唇線柔和紅潤。

她從未如此大膽近距離直視過他,這樣細細端詳,他冷豔的美被宮燈柔光中和了幾分,少了平日淩厲冷意,竟讓葉莺有種勝似窗外月光之感。

葉莺似欣賞湖光月色般看着面前風景,驀地景珩轉身,突如其來對上他的目光,她心虛得立即垂眸,看向面前的茶盞。

“看着我”,他語氣平淡,卻不容違抗。

葉莺緩緩擡眸,再次對上他的目光。他的眼中流淌着情意,葉莺看得分明,卻無法辨清究竟是何種情意。

“對我笑,很淺的笑”。

葉莺睜大眼睛,嘴唇微微顫動,想要說些什麽。

未及開口,景珩似看穿她的心思,倏地捂住她的唇:“不要說話,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淺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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