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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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初夏,可夜裏的湖水還是冷得謝婉一哆嗦,她屏住呼吸使勁蹬腿,很快浮出水面。

龍船上許窈捂住嘴,一臉擔心地看向水面,見一個小腦袋終于冒出來,才吐出口長氣。謝婉向她揮揮手,許窈心神領會地叫起來:“不好啦!救命!謝女郎落水了!”

等龍船上的人反映過來時,謝婉離景珩畫舫的距離更近。

謝婉雙手拼命擊打水面,巨大的嘩嘩聲響徹耳邊,她緩緩游向畫舫,嘴裏不斷喊着救命,目光盯着窗邊的人一眨不眨。

景珩站起身,可他對面的女子卻隐到窗後。

謝婉緊抿唇角,這會兒她只希望景珩快點撈起她,她冷得受不住,用盡全身力氣拍打水面。

景珩走出四角亭,站在船夫身邊,目光似乎看向謝婉,和船夫說些什麽。

畫舫緩緩駛向謝婉,謝婉緊張地看着船頭的景珩,想着下一刻他會下水撈起她。

想到此,謝婉對着景珩大喊:“殿下,救命!殿下,救命!我是謝婉”。

畫舫并未靠近許多,船夫放下船槳,拿起一根長長竹竿伸向謝婉。

景珩看着長竹竿伸到謝婉面前,他沖謝婉喊:“謝女郎,抓緊了!”

一瞬間謝婉心寒齒冷,手差點抓不住滑溜溜的竹竿,他知道她,可他還是做個看客,完全沒下水的跡象,謝婉滿心委屈,有一剎那甚至想游回龍船,濕漉漉的臉上不知是水還是淚,最終還是不甘不願拉住竹竿。

景珩把謝婉拉上畫舫。

謝婉低頭看過去,他隔着一層厚厚披帛扶着自己,待她站穩,他便收回手。

謝婉默不作聲,“謝謝”也說不出口,把披帛往身上緊緊裹了裹,她抖得厲害,身體和心靈都冷如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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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大,喝口茶暖暖”,景珩示意謝婉進四角亭,“我們馬上上岸”。

渾身濕透,裙裾尚在淌水,謝婉冷得牙直顫,擡腳要走,倏地想起什麽,擡眸看向四角亭內。

一位淡黃宮裝女子低眉順眼地站着,謝婉定睛一瞧,腳下一軟差點又摔進湖裏。

景珩牢牢扶住她。

謝婉滿臉驚懼,抖着聲音問景珩:“她,她是誰?”

景珩平靜地答:“她是我的婢女”。

“可她,可她的樣子,那麽像!”謝婉快速地再看一眼葉莺,第一眼她以為是鬼,這會再看像明婳重生,她莫名心懼不敢多看,目光牢牢鎖住景珩:“她真不是明婳?”

景珩已走進四角亭,在小幾前坐下倒了盞茶:“你不進來?”

謝婉對明婳并無甚虧心事,她只是單純害怕和一個鬼魂在一起,即便不是,和死去的人一模一樣,想一想就有些毛骨悚然。

而且,景珩為何找一個和明婳一模一樣的女子做婢女,還和她那樣親昵,明婳在世的時候壓根沒看出來一點兒,現在這般不是折辱明婳麽。

謝婉心情複雜,猶豫間,耳邊“謝婉”“謝婉”的呼聲傳來。

謝婉順着聲音看去,剛剛駛開的龍船又駛了回來,巨大的龍頭下以皇後秦希娴為中心,站着一衆貴婦們,母親和許窈正焦急得張望。

謝婉使勁向她們揮手,高聲道:“我在這兒!”見母親向她揮手,她五味雜陳的心稍稍安了下來。

秦希娴意外謝婉落水,她為皇後以來第一次正式舉辦活動就遇到此事,心中如紮了根刺,見謝婉已無事心下稍安,再仔細一瞧畫舫中坐着飲茶的分明是景珩,心中生出莫名的怪異。

景珩亦看見秦希娴,向她做手勢上岸,秦希娴颔首,命令道:“上岸”。

龍船大速度快最先靠岸,等謝婉奔下畫舫時,謝丞相夫人拿着幹淨衣裳已在岸邊守着了。謝丞相夫人本意是趕緊換下謝婉狼狽不堪的衣裳,她帶着謝婉正要離去,皇後秦希娴卻叫住謝婉。

自景珩離開牡丹園後,秦希娴始終心神不寧,這會兒他和謝婉蹊跷地又撞上了,她怎能不好好利用,錯失良機呢。無論如何,按照上一世的發展來,秦希娴才覺得是可控的,是心安的。

夫君景琮登基是各方勢力博弈的結果,他個人勢單力薄并無太多可信之人。就如秦希娴成為皇後,景琮待她才親近許多,她有自知之明,并非她的夫君突然轉了性,而是需要她盡心盡力在後宮維護他的利益,和命婦宗親搞好關系。他此時堅持不納妃,無非是希望秦希娴堅定支持他,不在此時和他離心離德。

秦希娴上一世沒有辜負夫君的期待,這一世更不會。夫君不納妃,那擔任聯姻重任的只能是皇弟景珩,而且娶謝婉分明是錦上添花,誰都不委屈。

“謝女郎,白日和燕王游園,這會兒竟然被燕王所救,這緣分擋都擋不住”。

謝婉向秦希娴行禮,臉上讪讪笑笑,落水前有多希望嫁給景珩,這會兒心情就有多糟糕。她不是傻子,景珩一言一行沒顯露絲毫心悅她的意思,船上還擱着一個和明婳別無二致的婢女,顯得景珩心理似乎有些不正常。

可不要此刻說什麽嫁娶之言,不說以後或許有轉機,說了恐怕當衆打臉,謝婉默默祈禱,聽見身後有響動,回頭看景珩亦上岸,便向秦希娴道:“娘娘,燕王過來了,臣女這幅模樣在這兒多有不便,容臣女先退下”。

秦希娴心下詫異,英雄救美,此刻不是牽紅線的最佳時機麽,明明謝婉對景珩一往情深,怎麽這會兒如此退避三舍。

“皇弟”,秦希娴向走來的景珩笑道:“下午皇弟說有事,原來是來此賞月,可你在哪兒,你和謝女郎的緣分便在哪兒”。

“娘娘說笑了,任何人落水臣弟遇見都不會見死不救”,景珩向秦希娴行禮。

從景珩離開牡丹園,秦希娴便察覺有異,這會兒上輩子是夫妻的二人根本沒有黏糊在一起的意思,秦希娴如夢方醒地意識到,景珩怎會有閑情逸致孤身一人賞月,二輩子他都不是這個性情。

她目光看向畫舫,畫舫裏黃色的燈火隐約映出個女子身形。

心裏忽然一沉,她是裝沒看見還是把那個女子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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