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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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珩臉色暗沉得能滴出水。

他徑直走向高玄泰,對着他那張含笑的臉冷聲道:“讓開!”

高玄泰笑着站起身,去邊上搬了個繡凳放在景珩椅榻後面,離景珩和葉莺椅榻的距離,呼吸可聞。

景珩進門時,葉莺就站了起來,此時侍立一邊見高玄泰坐繡凳,對他道:“世子爺,坐前面吧”。

高玄泰尚未應聲,景珩肅聲:“別管他”。

高玄泰笑笑,似渾不在意,對葉莺招招手:“你坐呗”。

不說尊卑規矩,就高玄泰那坐的位置,都能看清景珩脖梗上的汗毛,葉莺垂下頭,不想坐離高玄泰那麽近的地方。

景珩和高玄泰的關系,一直算親近,願意和他打交道說話,雖常常是嗆語,但高玄泰哈哈一笑,下次還來,很懂他的心思。

今晚看見他,那股心裏的火,和往常不一樣,仿佛是三昧真火,他想按下它撲滅它,它卻穩定得如同有金剛罩,燒得他渾身躁火。

氣什麽呢?是不太情願答應景琮送走葉莺,還是看到高玄泰與葉莺談笑甚歡,景珩自己亦說不上來,回想着挑簾進來時聽到的話,心頭火越來越盛。

“表哥,陛下和娘娘來這兒玩,他倆是不是有什麽喜事?”

“登瀛樓來了個新廚子,很會做西域菜,我嘗過,你有沒有興趣?”

“嚯,這幻術好真!”

高玄泰扯了幾句,景珩都未搭理他,他扭頭看向葉莺,和她搭話:“長樂坊幻術最好,不過雜耍一般,宮裏的雜耍最棒,現在,不知道還有沒有了”。

自從景珩進來僵硬坐在椅榻上,這雅間裏氣氛如同冰窟,葉莺根本沒心思看百戲,小心翼翼暗暗觀察景珩神色,高玄泰和她說話,她也就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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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這麽多話,不想看就出去”。

“嗯,那表哥你先看着,我出去和葉莺說幾句話”,高玄泰站起身,伸手想拉上葉莺。

景珩察覺他的動作,驀地轉身一把抓住高玄泰的手腕。

手腕上一陣疼痛,高玄泰停了拉葉莺的動作,看向景珩。

他的眼眸如幽深靜潭暗不見底,看着這樣一雙濃稠黑暗,只有陣陣寒意。

“你先回去”。

景珩聲線暗沉,冷然不容拒絕。

高玄泰看看自己手腕,再看看景珩這張和往日不太相同的冷臉,點點頭:“改日再去府中叨擾”。

葉莺如坐針氈陪景珩看到散場,天子夫婦看到一半提前走了,可景珩的肅然一直到散場也未改變,和來時輕松明顯不同。

走出長樂坊時,天空微雨,明光映照下仿佛天地間飄浮一層妙曼輕紗。

葉莺跟着景珩上了馬車,寂靜夜色中,馬車上的他宛若一尊石像,沒有聲音也沒有動作,葉莺只聽到青石板上馬蹄聲噠噠地響。

馬車停在燕王府門前。

景珩宛若夢醒,問葉莺:“今晚百戲,喜歡嗎?”

葉莺點點頭。

“是真的喜歡?”

葉莺再次點頭。

景珩微微颔首,不發一語,撩起車簾下車,馬車邊等候的張承和趕緊将傘舉在景珩頭頂。

葉莺跟在他們身後,細雨落在肩上有些濕涼。

一行人進府,見景珩往他的小院走,葉莺向張承和行禮,便要回自己的東籬院,張承和眼神示意知道了。

“先別走,我有話問你”,景珩仿佛有後眼睛,叫住正想離開的葉莺。

葉莺只得跟着景珩,進了他的院落。

從景珩下車,張承和便察覺有些不對勁,把葉莺叫進自己的院子,這更不對勁,他眼神看向葉莺,葉莺低低地道:“長樂坊遇見陛下和娘娘,還有英國公世子”。

張承和點點頭,可這和葉莺有關嗎。景珩在前面飛快地走,張承和跟在後面心事重重。

葉莺第一次進景珩的院落和寝房,她大氣不出,恨不能把頭埋進自己的胸口,視野裏只有自己的裙擺。

景珩給自己斟了盞茶,默默品了一口,細細打量眼前之人。

臊眉耷眼,一幅做錯事受驚小白兔的模樣。她知道自己在意什麽,她故意的,所以現在這幅模樣?

“英國公世子和你說了些什麽?”景珩語氣平靜。

瞬息間,葉莺腦子裏湧入無數種想法,她竭力平靜腦海中的紛擾,思慮一番,緩緩道:“說奴婢和先太子妃長得很像”。

她的手似乎無意識攥着衣裙,景珩視線掃過,繼續問:“還有呢?”

“問奴婢的身世”。

“啪”,景珩把茶盞重重放置在月桌上,葉莺的心驚得一哆嗦。

“不要問一句答一句,還有呢,我進來時你們在說什麽?”

葉莺嗫嚅:“說先太子妃的喜好”。

“你問的?”

“是”。

他在門外聽得很清楚,葉莺頗有興趣,問了不少問題,高玄泰更是極其配合,有問必答,言無不盡,二人交談似乎很開心。

“你想知道這些做什麽?”

“奴婢,奴婢……”葉莺怯聲怯氣。

“直說,我不罰你”。

葉莺擡眸飛速看了一眼景珩,倏地跪地,似鼓足勇氣:“奴婢想模仿先太子妃,奴婢再不敢了!”

腦子裏忽的一陣巨痛,似什麽物什突然炸開,耳朵嗡嗡的,滿腦都是碎片,景珩擡手按住自己的額角,壓住一陣跳痛。

“你都學了些什麽?”

景珩看着她身上的栀子黃襦裙,問:“這襦裙顏色是你特意選的?”

葉莺額頭着地,磕得咚咚響,暗啞嗓音透出內心戰栗:“奴婢再不會了!奴婢再不會了!”

景珩頭痛更甚,身體跟着疼得微顫。

“你為何如此?”

“奴婢只想殿下歡喜,殿下高興或許就放奴婢自由”。

“今晚之前,你都向誰打聽過?”

葉莺頭也不擡,竟嗚嗚咽咽,哽咽道:“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不敢了!嗚嗚”。

腦子似炸裂般疼痛,心也跟着抽痛,酸脹難抑,景珩看着眼前的女子,弱小可憐無助,抽抽噎噎,哭得渾身抖動,宛若死了爹娘。

心中湧出一陣厭惡,又莫名煩躁,接着燥熱似乎突然散去,渾身發冷,冷得握茶盞的手指止不住顫動。

“滾,現在就滾,別讓我再看見你”,景珩聲如寒冰,別開眼不再看眼前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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