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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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承和委實沒想到,景珩這麽快就找着人回來,對其上心還更上一層樓,讓趕緊收拾好印婵院。印婵院是什麽地方,和景珩住的和心院隔着中庭,左右對稱,布置亦相差無幾,仍是燕王府執掌中饋的未來王妃住的地方,怎能給葉莺?
他算算日子,高玄泰走了三四天,景珩腳程再快來回亦要五六天,他怎麽出門三天就找到人?他細問回來送信的雲吉,雲吉只知道在應縣附近碰巧遇上,其他一概不知。
張承和搖着頭,吩咐管家陳孝林去安排,又忙着派人去請秦太醫。這會兒景珩馬車腳程慢還未回來,他盤算着見面後不管景珩如何挂臉色,他也得勸說一番。
景珩和葉莺在回京路上,馬車已走了大半日,天黑前就能趕回京城。
葉莺昨晚服下秦太醫湯藥後,頭疼大有好轉,這會兒合眼靠在車壁上假寐。盡管景珩多次讓她躺在榻上休息,他的馬車足夠寬敞,便是她躺下也不會擠着景珩,但她還是不願。
昨日和他之間非她所願,她怎會在一個男子面前肆意躺睡,況且還知道他的心思。
不管他态度怎樣改變,待她如何親昵,她和他回京城只是權宜之計,想來他還不至于逼她做什麽。
想起仲離葉靈,她雖擔心亦未開口求景珩幫忙尋找,他們兩人定然是在一起的,若真找到,仲離是在逃山匪,景珩不可能放過他。
便是景珩問她為何只身一人,遇到何人遭此劫難,她也粗枝大葉搪塞過去。她雖想查,可她一路蒙着眼睛,所知有限,而且說多漏多,景珩似乎有些懷疑她,再讓他查出什麽,她更難脫身。
葉莺一舉一動,景珩盡收眼底,她眸光暗沉,心事重重,許多事深埋心底。
景珩看着她的側顏,亦陷入沉思。
不知她如何逃出那晚的殺戮,當夜宮變時刻,黑壓壓禁衛軍瞬間沖進東宮正殿,将正沉浸在喜悅中酒酣耳熱的皇族貴胄圍得鐵桶般,景珩殺出一條血路奔向大婚的洞房,卻發現那裏已阒其無人。
他呆愣片刻再跑向東宮大門時,已經出不去了,再回到正殿,滿眼血腥,屍橫遍地,景豫已控制了局面。
他對父皇本無多少感情,和景豫關系也沒多差,無所謂誰登大寶,景豫在殿內對活着的人一番撫恤和承諾,待第二日晚控制全城後才放東宮內衆貴胄歸家。
景珩直奔長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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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長公主府尚有距離,便見火光沖天濃煙彌漫,便是夜裏,熊熊大火亦照亮了整條街,景珩離長公主府尚有半條街的距離,便被禁衛軍攔住去路。
長公主府已燒了整整兩天,為避免殃及鄰裏,禁衛軍已毀了附近屋舍,劃出隔離帶,任何人等不得靠近。
大火第三日才熄滅。
景珩随着禁衛軍第一時間進入長公主府,只看到長公主和明婳緊緊相擁的焦屍。
他幫着收殓了府內衆遺骸,運到長公主家墓安葬,那裏人手不足,棺椁遺骸随處放置,密密麻麻,臭味熏天……
或許這是她頭疾的原因?她逃離京城,但傷痕累累,所以困囿相州?她合該不相信任何人,她身邊親近之人都已不在人世,她怎可能相信自己,一個一年都難見上一面的皇子,在她心裏,他和景琮景豫大概沒有什麽不同。
景珩心境漸漸暗淡,他要怎樣做才能走進她的心。
馬車停下,車簾撩開,景珩視線看過去,才發現不知不覺已到燕王府門口。張承和撩着車簾,正看着自己。
他先下了馬車,擡眼望去,天空中霞光漸逝,還有些淡淡粉彩,餘晖柔和。
很美好,不是嗎?
不管怎樣,他和她還是走到一起,再沒有鄭皇後,再無景珣,剩下的只需他不斷靠近她,走近她,擁她入懷,撫慰她,讓她感受他的心,他倆的漫漫時光很長。
景珩側身,在張承和的愣怔中向葉莺伸出手想扶她下車,葉莺宛若沒看到般,躬身避開他的手,跳下馬車,垂首站在景珩身後,臉上神情淡淡的,沒了前些日子做婢女時的謙卑。
門口一衆仆從都看到此情此景,心中都是詫異萬分。
張承和跟着景珩進門,先通報秦太醫已在府上候着,又道:“奴才已命人收拾好印婵院,但是,那是——”
他目光瞅瞅葉莺,她埋首走路,似乎沒注意他們說些什麽。
“先去見秦太醫”,景珩打斷他的話。
秦太醫并不知景珩前些天把葉莺掃地出門,見燕王府匆忙間又約他上門,還以為葉莺出了什麽事。可他這會兒親眼見到景珩和葉莺一起回府,景珩神态間對這婢女關心備至,實在不是一位王爺正常的做派。
明婳的替身,不至于如此體恤入微,他心中懷疑又增加幾分,憂慮更甚。葉莺雖然頭疾複發,但并無大礙,他調整藥方,心中只想快點離開給孫女秦希娴通氣。
景珩心知肚明,他已打定主意娶葉莺,只是時間問題,若是葉莺點頭,明日他就可以入洞房。多點人知道去傳播,有什麽招使出來他見招拆招,陰陽怪氣的人他提前收拾,省得到時候大驚小怪讓葉莺不開心。
景珩讓張承和送走秦太醫,又命衆人退下。
他看向葉莺,她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什麽。
“很餓了吧,我們一起用膳?”
葉莺擡眸,一口回絕:“民女很累,只想早點回房歇息”。
景珩笑了笑,應道:“好”。
葉莺又道:“剛剛秦太醫說,再吃上一個月看看,如果到時無礙,殿下可送我回相州?”
景珩點點頭:“答應過你,只要你想”。
葉莺略略放心,向景珩道:“那民女先退下”。
“稍等,我帶你去住的地方”。
“民女知道東籬院”。
“東籬院已沒有空房間”。
雖然猜測景珩的話多半是假的,但葉莺對住哪兒無所謂,便跟着他走了。
繞過長廊,穿過幾個月洞,便見過一處院落,高牆碧瓦,粉牆環護,紫檀木匾額上燙金的大字印婵,飄逸似游龍驚鳳,紅漆大門光可鑒人,先前的東籬院相形見绌。
感覺身後人有些遲疑,景珩停下腳步,回頭看着葉莺,淡淡笑道:“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