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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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尺朵樓,柳陰四合,莳花扶牆,一帶水池中山石點綴,翠羽鴛鴦在如蓋荷葉間倚翠偎紅。天空中碎紅煙霞倒映在池中,綠波滟滟,澄波柔媚。
葉莺走了幾步,站在樓廊邊,看着滿眼蘭芳繁華不動了。
景珩笑看她:“喜歡嗎?”
這個院子帶一灣碧水,假山造型別出心裁,整個院落匠心獨運,他很喜歡,想到葉莺住在這樣的地方,每日推窗就可朝吟夕賞,他更是歡喜。
葉莺雙手相絞藏于袖中,臉上神情淡然,看不出喜好。
景珩微微收斂唇角,問道:“哪裏不滿意?”
自她從應縣出發,一直是這樣神情,似有滿腹心思,又似腦中空空,景珩過去目光敏銳見微知著,可面前之人是他最在意之人,他關心則亂,把不準葉莺的想法。
“殿下”,葉莺目光迎向景珩,她瞳眸如墨,目光雖柔和,但景珩總覺得她不太開心,當然,想她過去一年所歷,她的确沒甚值得開心之事。
“民女并非先太子妃”。
輕飄飄的幾個字落入景珩耳中,如千斤重錘,須臾間敲碎了他的心髒,他胸口一陣抽痛。
并未指望她承認什麽,可這樣直白的話語,讓景珩極其難受,她為何不願接受他的心意。
“昨日之事,殿下亦不必為民女做些什麽”,葉莺口中嗫嚅,“……從未發生,這樣對殿下和民女都好”。
景珩胸中升出一團怒意:“是怕有人非議你?你盡可放心,府中無人敢議,多嘴之人都被打發了”。
葉莺收回注視景珩的目光,轉而看向碧潭中的鴛鴦,鴛鴦成雙而曳,溫馨美好。
前些日子她在燕王府中為婢時,不想引人注目,那時是希望能夠低調離開京城,可現在京城貴胄應該都知道她,還有不知在何處的黑衣人,她想低調亦不可能,此時她和過去相反,希望盡可能多的人知道她在王府,讓仲離葉靈知道,甚至讓胞兄明晖在京城的眼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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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不想景珩投入感情。對一個替身的柔情蜜意讓她惡心,如果是昨日的風情月債,她想盡快忘掉此事,她本就沒什麽清晰印象,不想它時不時晃出來讓她心煩意亂。
見她不再答話,景珩換了思路,他看向葉莺側臉:“這院子你不喜歡,我院子裏還有空房間,你可住在我院子裏的廂房”。
“這院子挺好”,葉莺淡聲回應。
景珩開心:“那就住這兒——”
“只是民女不想昨日之事,……殿下特殊待我,民女不想再憶起昨日”,葉莺側身,正面對上景珩,目光中流露出懇求。
她想回到過去,可時光從不倒流呵。
景珩微微抿了抿唇,柔聲道:“昨日之事,已然發生,你在我心中就是不同于往日,永遠都不再一樣”。
他向葉莺靠近一步,葉莺急退卻還是被他抓住手腕。他的力度不輕不重,既不讓葉莺感到不适,亦不讓她閃躲。
“你不是誰的替身,你就是你自己”。
葉莺吃驚地張大眼睛,目光中流露出不解。她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因欲而愛還是暗示什麽,心中如有小鹿,突突亂跳。
“我想你開心一些,無論是住得開心,吃得開心……”
景珩目光缱绻,溫柔得能滴出水來,葉莺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出這樣的表情,和那次月夜游湖不同,不是透過她看誰,他的目光他的情意大膽坦率,給此刻的她,給她本人。
葉莺臉上泛起紅緋,她倏地轉頭,避開景珩目光,極力克制身體這種反應,亦希望漸漸暗下的天色裏景珩未注意她這些變化。
“殿下,你答應過民女,送民女回相州”。
葉莺思索着景珩的話,提醒他答應過的事。
“只要你願意,你可以做任何你喜歡的,我都答應你”。
葉莺的心跳得更快,咚咚的聲響讓她擔心景珩都能數清她的心跳,她不敢看他,垂首反複揣摩他的話,這是什麽意思,她可以随時離開嗎?
景珩看她紅撲撲的臉,心中突然柔軟非常,似嬰兒被母親輕撫般滿足,他按下心中顫意,輕拉了拉她的手腕:“去看看房間,還需要添置些什麽”。
葉莺在印婵院住了下來,她和府中仆從甚少接觸,亦未遇見誰給她臉色。張承和大着膽子在景珩面前提醒幾句,可都被他幾句話打發,只得郁悶得自己消化。
景珩仿若葉莺未曾離府過,每日都來印婵院。回來與她一起膳食,飯後教她識字看書,只是現在他教的少,讓葉莺講的多,好似認為她絕頂聰明,相信她看一遍就會不用他多教。有時葉莺不想講,推脫不會,他便輕輕一笑:“再想想”,目光看向窗外晚霞,不催她亦不給她講解。
葉莺惴惴不安,他有些不一樣,但又說不上具體是什麽,自忖自己沒有什麽破綻,自我安慰是因二人曾經的親密而有這些改變。
這日晚飯後,景珩突的問道:“明日我休沐,可願出門逛逛?奉國寺風景好,祈福最是靈驗,你可想去?”
奉國寺是京城近郊香火最盛的寺廟,傳言在奉國寺祈福最是靈驗,是以一年四季便是大雪封山時香火亦盛。
景珩曾聽高玄泰提過,明婳去過幾次奉國寺,京城的寺廟中她最喜此處。她喜歡,他便陪她,過去他不信鬼神,可明婳死而複生,他現在亦有些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數,想去寺廟中為二人姻緣祈福。
葉莺爽快答應,她早就想出門,可尋不到什麽由頭,不在外面晃悠,仲離葉靈如何知道她回了燕王府呢。
她期盼着奉國寺之行最好碰到什麽大人物,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