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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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珩牽着葉莺的手來到書房。
這裏的一切葉莺都很熟悉,過去她日日打掃此處,閉上眼睛都知道房間格局和各處擺件,她想不出此處有什麽東西值得給她相看。
景珩拉着她一直走到牆邊方角櫃前才放開她的手。
他從書幾下方摸出鑰匙,打開方角櫃上的金鎖,掀開櫃頂,葉莺一眼便看到曾經讓他大發雷霆的三只箭矢,還有各種彩紙折的手工,有她折過的紙月亮和小兔,其實她不太肯定方角櫃裏紙月亮和小兔是她所折,她估摸這裏應該都是明婳的物什,張承和熟悉這些才讓她模仿着折。
景珩俯身拉開方角櫃兩扇門,裏面木架隔出三層,最上一層整齊擺放着些許紙張、信箋,下面兩層碼放着九連環、孔明鎖、棋具等。
給她看這些做什麽?
葉莺不解地看着景珩。
景珩淡笑,拿起一只箭矢遞給葉莺:“有一位姑娘,曾經駐在我心裏很長時間,我默默收集她用過的東西,每當想她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不過現在再用不着這些。
你說怎麽處置它?”
葉莺垂眸,摩挲着手裏的箭矢,它應該有些年頭,可時光仿佛遺忘了它,木質箭身光滑,箭頭锃亮鋒利,顯然景珩精心維護過它。
想在箭矢上想起什麽,可時光沒在箭矢上留下痕跡,亦未在她腦海裏留下舊跡。
景珩又遞給她一張紙,葉莺仔細看去,內容是國子監的功課,應是自己兒時手跡。
在見到這些物什前,葉莺懷疑過景珩,可看到這些物什,她又不太确定,虛情假意能讓他在好些年前便刻意收集,以備将來不時之需?
葉莺看着手中物什沉默不語,臉上亦沒甚表情。
“我們很快便是夫妻,你說怎麽處置,我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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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珩并不意外葉莺淡然表情,她對他本就沒多少男女之情,斷然不會輕易向她吐露什麽,只是她雖不想坦白,他卻想她明白他的真心。
她已在他面前,以後會日日伴着她,她過去用過的東西放置在哪裏,他現在便一點兒也不在意。
葉莺淺淺一笑,把手中箭矢和紙張放回方角櫃原處。
“殿下曾如此用心于一人,這些還是好好收着,它亦是殿下過去歲月見證”。
她表情淡然,語氣亦淡然,宛若這些真和她一點兒關系也沒有,可這不都是她的東西嗎?
景珩不甘心般拉她入懷,似乎如此才能心安,才能獲得些許慰藉。
幸好葉莺未有掙紮,乖乖任他摟緊。
身邊便是太師椅,景珩順勢坐下,葉莺瞬時控制不住重心,斜斜倒在他的腿上,她如觸電般想站直身體,可景珩禁锢着她,在她繼續努力時,景珩在她耳邊道:“我并未做什麽,你緊張什麽呢,不日我們會更加親昵,到時你怎麽辦?”
六月二十六日便是吉日,還有不到一周的時間,二人親昵之事之前都做過,再扭捏顯得做作,葉莺亦擔心景珩疑心,只得垂首安靜坐在景珩懷中,盡量努力不觸碰他的身體,雖然似乎徒勞。
“我,只是有些不習慣”,她輕聲解釋。
景珩唇角微彎,看着她的側臉。
她垂首的時候,連長長的眼睫都那麽乖順服帖,低低垂着半蓋住她的眼眸,若她內心也如這般便是春和景明,景珩在心中慨嘆。
“我想你嫁我的時候,沒有任何疑慮、負擔和牽挂。
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我心悅現在的你,将來的你,無論什麽模樣的你。
你做你自己,你只需要開心,這樣我才會開心。
你亦不必害怕傷害你的人,燕王府裏最安全。傷你的人我已查出端倪,範圍在極小的圈子裏”。
葉莺不禁擡頭,看向景珩沖口而出:“誰?”
“正想提醒你,遇到他們或者他們身邊的人,多留心眼。
一是和景豫過從甚密的刑部尚書王佑任,一是三朝元老當今的謝丞相,一是彰王景皞,還有一位”,景珩表情微異,“我的胞兄,當今天子”。
葉莺看着景珩,眼眸情不自禁眨了好幾下,心情複雜。當初景珩問她被人追殺細節時,她不想說多錯多洩露出仲離葉靈異樣,都是含糊搪塞過去,也從未啓口讓他追查兇手。
她猜測他會去查究,可沒想到這麽短的時間,如此少的碎片信息,他竟然智珠在握能查出門道,葉莺不禁聯想,若他有心查證自己和葉靈身份,會不會也能查出些什麽,雖然秀山村的确已荒無人跡,仲離親自去看過。
她唇角微顫,良久問道:“我一卑賤草民,和他們從未有過瓜葛,取我性命究竟有何好處?”
“或許你身上有他們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景珩溫聲,“你也不卑賤,你是我最重要最在意的人”。
他的眼眸深邃似最漆黑的夜,眼梢微翹好似帶着笑意,分明似綿綿情話,葉莺卻莫名覺得,他看透了她的心思,知道她的盤算,她急于辯解,雙手不覺抓緊景珩衣袖:“我沒有秘密,我也不知道什麽秘密”。
景珩笑:“只是我的猜測,讓你多些防備。和我在一起,什麽都不用擔心”。
他絕不會讓景琮明婳的結局在自己身上再現。景琮還是心善了些,一點不像他的母親鄭皇後,他暗想。
意識到自己揪着景珩的衣袖,葉莺雙手松開,又垂下頭。她怎可能什麽都不擔心,若無其事?尤其他的話似乎意有所指。
景珩微微側首,臉頰挨着葉莺發頂,雙臂輕摟着她,這會兒葉莺非但不覺得被禁锢,反而似乎被他溫柔又溫暖地包裹。
“我信你,我對你亦沒有秘密”,景珩在葉莺頭頂上喃喃自語。
葉莺內心苦笑,她扮小白兔只為逃命,他卻是實實在在大灰狼,眼中冒着綠光垂涎欲滴守着自己的獵物,嘴裏卻說着:“我吃素,而且現在一點兒也不餓!”
“殿下,你可以有無傷大雅的小秘密”,葉莺擡頭對上景珩目光,“我也有些小秘密,不想告訴任何人”。
葉莺眼神純澈,景珩看着她的眼眸,唇角的笑漸漸變大,這似乎是一句真心話,她開始對他流露真心。
“我不想在你面前有任何秘密”,景珩笑,“以後你慢慢了解我,我亦希望你向我坦誠你所有秘密”。
“你的姐姐葉靈,若我估算未錯,這幾日一定會來找你,正好見證我們的婚儀,讓你不再有牽挂。
我會安排好”。
他的語氣那麽篤定自然,似乎親手給葉靈呈遞上過婚箋,葉莺很想問一問,可她還是忍住,知道一旦開口很多細節經不住盤問。
內心有些雀躍和期待,葉靈真會回來嗎,她始終相信只要葉靈活着,必然會來找她,而且仲離葉靈身手矯捷,在黑衣人面前只要沒自己拖累自保應該無礙。
可一旦他倆出現,必然不是來參加什麽婚儀,景珩到底知道多少呢。
葉莺又多了些忐忑,眼神流轉中看向景珩:“我姐姐,真的沒事嗎?”
“當然”,景珩溫柔地摟緊她,“我想我們的婚儀有你的親人見證”。
葉靈絕不是她什麽親人,但肯定是極其重要之人,就當什麽都不知道,有親人見證和祝福的婚儀是景珩所期待的。
懷中人眼眸流波滟滟,容貌秾麗又柔婉,尤其唇若花染,景珩舍不得挪眼。
他本就垂着頭,這會兒更低了些,臉頰順着葉莺發頂滑到她的額間,柔聲問:“現在,我可以親親你麽?”
葉莺沒有答應,但也未有明顯拒絕,心中很是猶豫,他又是給看保存多年自己的舊物,還要任憑自己處置,又是信誓旦旦絕無秘密,甚至搬出葉靈,言下之意十分明顯,他要她積極地回應,可她給怎樣的回應合适,繼續演情意綿綿的情人麽。
葉莺還未想好,景珩的唇已覆了上來。
冰冰涼涼還柔軟濕潤,她又似被電了一瞬,雙手不禁抓上景珩的胳膊。
這一次他駕輕就熟,宛若多年采花大盜,在嬌嫩花蕊中極盡撩撥,葉莺很難将摟緊自己的人和傳言中不近女色的形象聯系起來,明明是兩人第二次親密,怎會讓自己如此意亂情迷。她臉頰滾燙,渾身燥熱,而他的吻清清爽爽又黏黏膩膩,如春日細雨潤澤,讓她飄蕩雲霧間惬意舒服,想推開卻舍不得。
不知不覺中,她原本抓住景珩胳膊的雙手移到他的脖梗,雙手圈着他的姿态,似乎變成她在無盡索求。
她拼命回憶景珣,可與景珩的纏綿很快就将毫無印象僅有概念的他擠出腦海。
她有一絲絲愧疚,可亦分不清這絲愧疚到底是因何而生。
她應是古井水,不該有這樣的反應,她只是配合他,演他的情人自保而已。
可她失了控,似乎入了魔,在還有最後一絲清明時,她徬徨失措,渴念着葉靈,她到底何時能來,再不來她就要墜入溫柔鄉,被妖精迷惑困頓而甘願失去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