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5

許松年真心着急,只想帶葉莺快些回府。他在英國公府當差幾十年,看着高玄泰長大,第一次見他為個女子自戕,便是一年前明婳大婚,他亦未如此過。他大步到葉莺面前,欲為她挑開車簾,院門裏沖出兩個護衛直奔許松年。

這個時刻已容不得絲毫閃失,葉靈藏在衣袖的手暗自攢勁,準備護衛靠近時一擊即中。眨眼間兩個護衛已蹿到許松年身後,許松年亦會些拳腳功夫,感受身後勁風方向後即刻側身躲閃,站在馬車邊不動聲色的葉靈忽的向護衛後頸揮起右手。

她的手落下的瞬間,安靜的小巷裏閃電般拐進一匹馬,快速向別院奔來。

的的的馬蹄聲,分外刺耳。

葉莺葉靈看向來人,二人臉色瞬間變了變,互相對視一眼神态又恢複如常。

景珩騎着馬幾息間跑到院門,他拉緊缰繩,駿馬前蹄高高擡起後穩穩落在許松年面前。

院外的人瞬間安靜如雞,院門口的張承和高興得大喊一聲:“殿下來了!”院內的打鬥聲亦頓時消無蹤跡。

景珩飛身從馬上躍下,許松年已跪在他面前,向他解釋來此處的緣由。

景珩面色冷肅,揮手打斷他的話,看了葉靈一眼,對許松年道:“你帶葉靈女郎去府上”。

許松年擡首:“可世子想見的是葉莺女郎啊!”

景珩不耐道:“皇後娘娘已派人來向葉莺宣懿旨,高玄泰再大越得過娘娘?”

許松年疑惑:“懿旨?”

景珩不再搭理他,對葉靈道:“見到高世子,該說什麽,姐姐應該不用我提點罷?”

葉靈點點頭。她心中滿肚疑團,當初周信籌謀的細節都是反複推敲無數遍,确保無懈可擊才行動,景珩為何沒去京畿軍營,卻來到此處。

哪裏出了差池還是景珩看出什麽,葉靈恭默守靜,心中暗想補救方案。

Advertisement

許松年跪在地上亦不動。

景珩不悅道:“世子不是快不行了嗎,還杵在這裏做什麽?”

許松年這才起身,不情不願請葉靈上馬車。

“姐姐騎我的馬去,耽誤高世子可不行”,景珩把手中缰繩遞給許松年。

許松年趕忙道:“謝殿下,我們有馬,就是不知葉靈女郎是否會騎馬?”

葉靈遲疑地點頭。

許松年帶來的英國公府仆從都聚在院門前,一群人正要離開,巷口又拐進兩輛高大氣派的明黃馬車,車後還跟着騎馬的六位禦林衛,一看便是宮裏的人。

許松年躊躇地看向景珩,不知此時是否應該離開。

景珩對上他的目光,冷聲道:“都說了是皇後娘娘的人,和你們無關,快回去看顧世子”。

許松年向景珩回禮,帶人匆匆離去。

葉莺的心空落落的,似周圍呼啦啦一下子走光的人,心底留下一地狼藉提示着剛剛的騷動不堪。一秒前,她似乎就達到一年來心心念念的彼岸,可眨眼間,什麽都未變,就似一個彩色氣泡,倏地一下碎得毫無痕跡。

愣神間,葉靈捏了捏她的手指,眼神給她鼓勁,亦轉身上馬:“我去去就回”。

景珩這才走到她身邊,拽緊她的手,溫聲向她解釋:“皇後娘娘突然到府裏,有東西要送你,所以我帶內侍到這來。

還有個人也跟着宮裏人來了,想見你”。

葉莺莫名其妙,緩過神來也猜到一些緣由。

她和景珩的婚事無論貴胄還是百姓都議論紛紛,天子本就不喜,自然不會有賞賜等類似帝王恩典,可畢竟是一母兄弟,皇後娘娘賞賜些物什給她,便是關系上的緩和。

還有個人想見她,會是誰?

兩輛馬車在院門停下,張承和上前掀簾伺候,葉莺行屍走肉般跟在景珩身後,麻木地模仿他的行動,聽着內侍宣旨,跪謝接過皇後賞賜的一對玉如意。

腦子裏紛繁複雜,似乎有許多東西,卻又一晃而過無法捕捉,頭重腳輕如走在棉花中。

景珩帶着一位玉潤清雅的女郎到葉莺面前,她才認出原來是見過一面的景姝。

景姝笑着恭賀:“明日才是大喜之日,但我不便出宮,今日特求娘娘許可,趁着人少提前向二皇兄和新嫂嫂道賀,也謝過前些日子二皇兄和嫂嫂送我的首飾”。

她眼神示意随侍的宮娥,宮娥奉上一只長長的陰刻精美牡丹花紋的檀木盒。

“金銀珠寶想來二皇兄定會給嫂嫂準備,這是父皇賞賜我的一副山水圖,願嫂嫂喜歡,看個趣味”。

景姝又看向景珩:“我難得出宮一趟,想和嫂嫂一起坐坐聊聊,二皇兄可允?”

“有何不可,若不嫌棄用過晚膳再回宮”,景珩颔首,向葉莺道:“你和皇妹聊,我回京畿營裏一趟”。

葉莺向景珩點頭,景珩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微微勾唇叮囑道:“安心,等我回來”。

景姝眼中掠過一絲無人察覺的晦暗,她微微側首視線轉向遠處樹梢,避開眼前情侶。

二人目送景珩離開,葉莺帶着景姝進了她剛剛呆了不到半個時辰,一點兒都不熟悉的卧房。

她給景姝斟了一杯茶,自己坐在了繡凳上,不知該說些什麽。景珩這會兒又走了,可葉靈也不在,張承和勢必會更加小心,葉莺心裏堵得慌,郁悶難解。

景姝站在關閉的門後,默默從門縫中向外觀察了一會兒,才轉身壓低聲音問:“二皇兄是真的走了嗎?這兒會隔牆有耳嗎?”

葉莺尴尬地笑笑:“應該不會吧”。

景姝走到葉莺身邊,将繡凳挪到葉莺身邊才坐下,她面對着葉莺靜寂地看着她好一會兒,直到淚盈于睫,視線模糊,才拿出繡帕擦了眼淚,聲音哽咽道:“葉女郎,你莫見怪,我看到你便想到我親哥哥親嫂嫂……”

她眼眶瞬間通紅,眼淚若珍珠般滾落不停,拿着手帕捂住眼睛片刻,才又繼續說話。

“上次見面,我說京城裏人心難測,再也想不到這麽短的時間,你竟然會嫁給他”,景姝疑惑地問:“二皇兄真對你好麽?你真心喜歡他?”

葉莺不知如何回答,淺淺笑了笑,應道:“挺好的”。

景姝亦笑了笑:“二皇兄一副好相貌,又有赫赫戰功,愛慕他的少女數不勝數”。

話音一轉,景姝又道:“我和他沒什麽往來,見到你,他才送我幾套首飾,是我印象中第一次給我禮物,我想我應該謝謝的是你。

我這次來,是在知道你的婚事後想了許久,向娘娘求了好幾次。

我想告訴你,世人都說當今天子仁厚,可我身邊所有宮人全被換走,就是從小照顧我長大的奶娘都被遣出宮,我在宮裏堪比牢籠”。

葉莺遲疑片刻,安慰道:“或許是公主多慮,畢竟一年前宮中慘劇歷歷在目,陛下只能放心自己的人”。

“你先聽我說完”,景姝打斷她的話,“父皇身邊的人亦全是新人,一年來我只有節日跟随陛下和娘娘才能見到父皇。我看父皇的模樣,似乎被人下了藥,讓他死不死活不活……”

葉莺急道:“公主莫亂議!”

“你模樣和明婳相似,我直接和你說罷,宮變後玉玺不知蹤跡,我猜陛下和二皇兄會帶你去見父皇,讓你問出玉玺下落”。

葉莺從未想過這一層,她本沒多少興致和景姝擺龍門陣,此時不可置信地看着景姝:“我能問出什麽?”

“因為你和明婳幾無所差,父皇神志不清,定會認為你就是明婳,他最愛的人便是我哥哥和嫂嫂,你若哄他幾句,他一定會說”。

“可玉玺真是藏在宮中嗎?”

“各種辦法都找過,這個法子他們定然是要試一試的”。

“我不想你被騙人又騙心,用完後像抹布一樣扔掉”,景姝抿緊嘴唇,“在我看來,景琮不是什麽好人,景珩我雖沒打過交道,但他長得和他哥哥一樣,給他哥哥當打手,必是一丘之貉”。

葉莺悵然道:“讓我诓騙玉玺下落,不用娶我,我一介草民也得乖乖聽燕王的話呀”。

“那怎能一樣,迷得你為他掏心挖肝,主動為之和被動驅使,效果怎會一樣呢。而且玉玺的事,說明現在天子得位不正,不敢大肆聲張,只有讓身邊人做這個事才放心。你若為心上人得了玉玺,只會把秘密埋在心底”。

“你明日便是燕王妃,可無論你多高的位置,你的性命都被他們拿捏,你多個心眼自保罷”,景姝道:“我在宮中亦如履薄冰,若你願意,常常進宮看看我,我們或許能求個生路出來”。

“還有,你成親後二皇兄必會帶你去見父皇,求你那天務必找些借口帶上我!”

葉莺點點頭:“若我有這個機會,我定會和燕王提議”。

景姝開心笑起來,笑容似春日繁花,明媚溫暖,葉莺第一次從她笑容中感受到真實的開心。

“第一次見你便覺親切,我來之前就知道你一定會答應我的”。

她的眼眶中又盈盈有淚:“若燕王真心愛你,多好,你是多麽好的姑娘,和我嫂嫂一樣”。

“可他怎麽可能”,景姝鄙夷道:“他沒有愛過任何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