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從醫院出來,天已經完全黑透了。
陶南溪戴上頭盔,問:“趙西澤,你餓了嗎?”
其實趙西澤不餓,距離他平時吃飯的時間點已經過去快兩個半小時了,他的胃早已經沒了感覺。但是,他看着路燈下的陶南溪淡淡地想,确實到了需要吃晚飯的時間了。
“我們先去吃晚飯吧。”趙西澤說。
“好,那我們去吃什麽?”陶南溪問了句。
“你決定吧。”
陶南溪想了想,繼而耷拉着眼皮,胳膊搭在車把手上,一臉為難,“我不行……趙西澤,我有點選擇恐懼症,還是你決定吧。”
“對了,要清淡一點的。”她煞有介事地補充道,“晚上吃太辣對胃不太好。”
趙西澤輕輕笑了笑,他明白陶南溪對他的好意,“好。”
最後,兩人在一家羊肉湯館裏解決了晚飯。
陶南溪是第一次來這家湯館,平時和程檸聚餐時,她們不太會考慮找個地方“喝一碗湯、吃一張餅”這類口味比較清淡的方案。
不過,這家店的羊肉湯很鮮美,酥油餅也很好吃,她還挺喜歡。
從電梯裏出來,陶南溪先扶着趙西澤到他家門口,兩人的姿勢不似在醫院的時候那麽“親密”,她的雙手放在趙西澤的右胳膊上,亦步亦趨地走在他的身側。
還好趙西澤傷得不是很重,只是輕微的扭傷,醫生開了點口服和塗抹的藥,說修養個一到兩周就好了。
要不然,她真的會很內疚、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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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南溪想,覺都睡不好的那種。
趙西澤輸入門鎖密碼時,陶南溪很自覺地避開了視線。等門打開後,她站在門口,對趙西澤說,如果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忙的話,記得告訴她。
趙西澤說,行,麻煩你了。
“不麻煩的。”陶南溪唇角扯出一個小幅度的笑容,“那你早點休息,晚安。”
趙西澤微微颔首:“嗯,你也是,晚安。”
第二天一大早,趙西澤艱難洗漱完,就收到了陶南溪的信息。
【陶陶不是桃桃:你起床了嗎?】
【Marsh:起來了。】
【陶陶不是桃桃:十分鐘之後,給我開門。】
【Marsh:?】
過了一會兒,陶南溪回道:給你帶了早餐。因為已經買好了,所以就不問你想要吃什麽了。
趙西澤手指停在手機屏幕上,怔愣了幾秒,然後,切回外賣軟件将剛才選擇好、還沒有來得及付款的蝦仁湯包和薏米粥,一一取消。
他回複道:好,我都可以的。
“這家蝦仁湯包挺好吃的,你吃過嗎?梧桐街那邊的。”陶南溪邊把一次性餐盒打開,邊說,“還有他們家的薏米粥也很好喝,我要了一份加糖的,和不加糖的,你想喝哪一份?”
清晨的陽光清淺柔和,陽臺的窗戶開着,刮進來的風有些涼,可能是早起的緣故,陶南溪的語速慢吞吞的,嗓音也有一點溫柔的啞。
她的目光慵懶柔和,散下來的頭發看着很柔軟。
趙西澤靜靜注視着她,先是訝異他和陶南溪之間這奇妙的默契,随後心髒就被一股暖流緩緩包裹了起來。
趙東東蹲在他的腳邊,餐桌上是他十幾分鐘前,差點下單的蝦仁湯包和薏米粥,正冒着騰騰的熱氣與香氣。
後來,在趙西澤和陶南溪在一起很久後,某次閑聊時,徐州陽問趙西澤,為什麽會是陶南溪呢?
徐州陽的意思不是說,陶南溪不好。
而是,趙西澤單身了這麽多年,拒絕了不少還不錯的追求者,作為朋友,他實在好奇他怎麽就毫無預兆地喜歡上陶南溪了?
趙西澤笑了笑,眼裏是滿溢的溫柔,他說:因為,我們的靈魂契合,卻又不完全契合。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
徐州陽天真地搖了搖頭。
“這意味着,我們絕配。”趙西澤挑挑眉毛,語氣裏是不常見的炫耀之意。
徐州陽:“……”
徐州陽從座位上跳起來,髒話剛到嘴邊,只見,趙西澤斂了斂神色,認真道:“簡單點說,就是——”
“我能在陶南溪身上感受到不一樣的新奇,也能感受到想要的心有靈犀,同樣,她也是。”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此刻,趙西澤揚起嘴角,笑意有點控制不住,“不加糖的。”
陶南溪歪歪頭,語氣輕快道:“正好,我想喝加糖的。”
吃完飯後,趙西澤手傷不方便,陶南溪便主動收拾好了餐桌上的垃圾,收拾完,她就在心裏琢磨着話語,打算回去。
趙西澤站在冰箱前,包着紗布的手捧着一盒車厘子問:“你要吃水果嗎?”
“吃。”趙西澤這個樣子,陶南溪真的拒絕不了,她走過去,“我來洗吧。”
車厘子洗好,兩人相顧無言地坐在客廳吃了幾分鐘。
趙西澤又問:“想要看電影嗎?”
“?”
陶南溪愣了愣,她擡起頭,視線落在面前空蕩蕩的牆壁上,舌頭仿佛被阻塞地問道:“……用、用平板看嗎?”
“啊?”趙西澤有些懵,反應了幾秒鐘,他了然地咳了一聲,說:“其實,我家裏有一個小型的放映室。”
陶南溪點點頭,在心裏想:我說呢,原來是這樣。
趙西澤摁開放映室的燈,拿起遙控器把不透光的窗簾關上,解釋了一下,“我比較喜歡在黑一點的地方看電影、看劇,所以,裝修的時候就弄了個放映室。雖然……這樣對眼睛不太好。”
陶南溪還挺羨慕地說,她裝修房子那會兒倒是沒有考慮過這點,“這樣也挺好的,有在電影院的感覺,很有氛圍感。”
“是。”趙西澤笑着打開投影儀,“你有什麽想看的嗎?”
“你選吧。”陶南溪自覺地坐到沙發上說,“我都可以,只要不是太無聊就行。”
趙西澤坐在陶南溪旁邊,拿起小茶幾上的遙控器,問了句,“你平時都喜歡看什麽類型的電影?”
“懸疑多一點。”陶南溪斟酌着說。
恐怖片就算了,雖然她可以接受,但是大早上的看恐怖片多少有點奇怪。而且……她和趙西澤兩個人,實在不适合一起看被冠上“适合情侶觀看并能增進感情”名頭的恐怖片。
愛情片就更不用說了,随便來點接吻、激情戲的鏡頭,都夠他們兩個人尴尬地滿地找頭了。
趙西澤“嗯”了一聲,點開了一部電影,然後,他起身,關掉了頭頂的燈,房間頓時黑了下來,只餘電影開頭昏暗色調的微弱亮光。
下一秒,趙西澤打開門,光線瞬間從外面洩了進來,白亮的光籠罩在他的身上。
趙西澤逆光而立,五官看不分明,身形卻如雕塑般好看地讓人移不開眼睛。
陶南溪眯眯眼睛,聽見他說,“你先看着,我去書房拿一下眼鏡。”
少時,趙西澤提着個袋子,鼻梁上架着那副讓他看起來會有禁欲感的半框眼鏡,回到放映室。
大概是手上有傷,不好用力,袋子被他挂在了胳膊肘彎處,他一瘸一拐走過來的模樣,有點滑稽可愛。
趙西澤把手裏的袋子遞給陶南溪說,“家裏沒有什麽零食,你将就吃。”
袋子比陶南溪想象中的沉,接過來時,她心頭一震,視線不自覺地落在了趙西澤提袋子的肘彎處。
可,室內光線昏暗,陶南溪看不清楚,就算光線明亮,趙西澤穿的是長袖,她也看不到那處是否被勒出了紅痕。
“冰箱裏只有酸奶、西柚汁和蘇打水,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麽,就都拿過來了。”趙西澤淡淡地說,體貼細節得不像話。
忽然,陶南溪喉嚨有點難受,酸澀不已。
即使知道這只是趙西澤下意識的禮節行為,內心卻還是很感動,“謝謝,我喝酸奶就好。”
“不用客氣,”趙西澤把背向後靠了靠,話說的得體又自然,“看電影總要吃點東西,要不就太無趣了。”
陶南溪抿唇笑了笑,她把袋子裏的飲料全部拿出來,發現趙西澤只拿了三瓶過來,“趙西澤,你要喝什麽?”
“西柚汁吧。”趙西澤說。
意料之中,毫無例外。
陶南溪把西柚汁遞給趙西澤後,低頭喝了一口手中的酸奶,草莓味的。趙西澤對西柚的喜愛真的是直白又熱烈,多少還帶了點執拗。
陶南溪有些沮喪地想,從這一點看來,他應該是一個很難忘記前任的人,西柚的味道或許就和“她”有關系……
?!
她到底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陶南溪晃晃腦袋,把注意力轉移到電影上面去。
趙西澤放的懸疑電影,是法國的一個片子,陶南溪之前沒有看過,但曾經在網上看過影評,感覺還不錯。
這部電影的長鏡頭很多,畫面拍的有種詭異的美感,情節也很撲朔迷離,陶南溪漸漸被吸引住了,她托着下巴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可,過了一會兒,她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哈欠,沒多久,就感覺眼皮越來越重。
電影裏的雨越下越大,奔跑回家的女孩身後,出現了一個身穿雨衣的高大男子,看不清臉,女孩突然踉跄地摔倒在水窪裏,詭異的背景音樂響起……趙西澤感覺肩上驀地一沉。
——陶南溪睡着了。
放映室裏的光線昏昧,唯一光源投射出來的光落在肩上那人的臉上,陶南溪的五官很好看,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單拎出來都是很突出亮眼的存在,組合在一起更是相得益彰。
趙西澤僵着身體,不太敢動,電影的畫面漸漸在他眼前也變得模糊,失去了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拿過遙控器将電影暫停。
陶南溪醒的時候,放映室只有她一個人,趙西澤不知道去了哪裏。電影被暫停在了灰蒙蒙的雨景森林空鏡頭,畫面并不可怕,反而能讓人感到舒适,她身上蓋着的毛毯傳來很淡的西柚香。
她竟然睡着了?
一定是昨天東想西想,熬夜太晚,今天又早起的緣故。
陶南溪擡起右胳膊,放在額頭上,後知後覺地感覺到有些丢臉。
怎麽就睡着了呢?
還是在第二次來趙西澤家的時候,還是他們只是普通朋友的時候……
好尴尬啊,和趙西澤一起看愛情片看到接吻、激情戲的鏡頭都不會有她現在這樣尴尬,她要怎麽從容淡定地走出這扇門呢?
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陶南溪嘆了一口氣,爬起來,借着電影投射出來的光,把身上的毛毯疊好,端端正正地放在沙發的一角。
然後,她深吸一口氣,推門走出來。
外面強烈的日光刺的陶南溪立刻閉上了眼睛,等适應外面的光線,睜開眼睛時,對上的便是趙西澤如湖水般清澈明朗的笑容。
他站在書房門口,笑着對她說:“醒了啊,我點了外賣,留下來一起吃午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