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求你。”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腳腕還傷着，不能開車，趙西澤是絕無任何可能從自己齒間擠出這兩個字給徐州陽的，他幾乎是狠狠咬牙道：“麻、煩、你，幫我這個忙。”
“噗——”
徐州陽倒在沙發上哈哈大笑起來，他舉着手機，上面的游戲還在繼續，因為提前“明智”地開了靜音，所以暫時聽不到隊友罵他的聲音，看起來很祥和，“哎，你再說一遍，我剛剛忘記錄音了。”
趙西澤：“……”
“你到底去不去？”冷白的燈光下，趙西澤面色淡然地看着徐州陽，“不去我自己打車去了。”
“去去，”徐州陽趕緊坐起來，“又沒說不去，你都屈尊降貴地求我了，我不去多少有點說不過去。而且——”
他摩拳擦掌，興奮道，“這麽一個八卦的好機會，我怎麽能錯過呢。”
趙西澤：“……”
初冬本就逐漸變冷的天氣，因為下雨陡然寒冷起來，兩人穿上厚外套，拿着雨傘匆匆出了門。
等電梯的時候，徐州陽忍了忍，沒忍住，他好奇地問趙西澤，“你這是打算追陶南溪了？”
“不是。”走進電梯，趙西澤摁了負一層，他擡眼注視着顯示屏上跳動的白色數字，“還是，慢慢來吧。”
“啊？”徐州陽不是很理解趙西澤的想法，在他看來，戀愛一直都是贈予勇敢者的禮物，确定心意之後，需要主動出擊。
要不然，錯失良機，很容易追悔莫及，遺憾很長一段時間。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喜歡的人，不趕緊追，你就不怕被其他男的捷足先登了嗎？”徐州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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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她不喜歡我，貿然表白的話……”停頓了好一會兒，趙西澤低聲，不似往常的自己般斟酌嘆息道：“我怕……我們連朋友都做不成。”
聞言，徐州陽沉默了少時，從電梯裏出來，他難得語氣正經，直言：“澤澤，你确定……你真的需要一位女性朋友嗎？”
從大學到現在，趙西西不算，它是你“女兒”，就沒有見你身邊出現過什麽異性朋友，連朋友都沒有幾個吧？
最後這句話，徐州陽沒有說出來，關系極好的朋友之間就是這樣，有些話點到即止就行。
畢竟這樣簡單的道理，他知道，以趙西澤僅次于他的聰明程度可以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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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萬滴雨水如珠子一般接連砸下來，裹挾着陣陣冷風，大有要将近兩個月積攢的雨水全部傾倒之勢。
随着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漆黑偌大的校園，燈火漸熄，喧鬧聲漸止，只有博雅樓四樓最右邊的那一間辦公室還亮着暖白靜谧的光。
辦公室裏，一大一小兩道身影，正并排坐在一起，垂頭各自看着手中的書籍。
“陶老師，我媽媽什麽時間過來接我啊？”慕思佳從書裏擡起淨白的小臉，抿了抿嘴唇，神色有些着急地問身旁安靜平和的人。
“應該快了。”陶南溪聲音溫柔地撫慰她說，“我們再稍微等一會兒好嗎？”
陶南溪不是班主任，本來，照看因家長臨時有事而無法及時被接回家的學生的這種事情，是落不到她身上的。
但是，今天她們班的班主任劉老師，家裏出了點急事，下午請假提前走了。
所以，這件事情自然而然就落在了身為主科科任教師的她的頭上。
慕思佳乖巧地點點頭：“好。”
過了半分鐘，她好似想到什麽地擡起頭，又問了一句，“陶老師，你一會兒怎麽回家啊？也是你媽媽過來接你嗎？”
“不是。”陶南溪歪歪頭，笑着回答，“陶老師已經長大了，可以自己回家，不需要再麻煩我媽媽過來接我啦。”
“真好呀，”慕思佳十分羨慕地說，“我也想長大，快一點變成大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每次我想做什麽，我媽媽不讓我做的時候，她都會說，等你長大了，這些就可以做了。”
陶南溪沒有說話，她淡淡看着慕思佳，眼神溫柔，其中卻又夾雜着一些看不分明的情緒。
她無法告訴慕思佳，長大并非如同她想象中的那樣美好，很多想做的事情依舊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
甚至，有些小時候可以随意做的事情，長大之後卻不能再做了。
這是每一個大人都懂得的既定事實。
但是，慕思佳還小，她需要對長大這件事抱有期待，留有美好的幻想。
見陶南溪沒有要繼續跟自己聊天的意思，慕思佳就低下頭，接着看手裏從班級圖書角借的書了。
手機鈴聲在安靜的辦公室裏響起的時候，陶南溪淺淺松了一口氣。
她心想，終于可以回家了，到家之後，她要先泡個熱水澡，然後再點個熱騰騰的雞湯面吃。
拿起桌子上的手機，視線接收到上面信息的那一刻，陶南溪愣住了——
她的手機鈴聲和微信鈴聲是一樣的，都是截取自棱鏡樂隊的《總有一天你會出現在我身邊》裏面她最喜歡的一段。
行影匆匆這些年，
期望從未破滅，
默不作響的時間，
最好的人，注定會到身邊。
此時，給她微信來電的是一個出乎意料、意想不到，早晨出門的時候她想見卻沒有見到的人。
——趙西澤。
陶南溪忽然感覺自己的手指有一點控制不住地顫抖了起來，當然，只有一點。她緊張地按下綠色的接聽鍵，喉嚨裏有一些由于情緒波動而産生的阻塞感，“……喂？”
“陶南溪。”
趙西澤好聽低沉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躍入陶南溪的耳朵，輕敲着她的鼓膜，“是我，趙西澤。”
“嗯。”陶南溪心跳慌亂得厲害，她擡起左手，附在舉着手機的右手上面，輕聲道，“……我知道，微信我給你的有備注。”
趙西澤很輕地“嗯”了一聲，他問了句：“你還在學校嗎？”
陶南溪不知道趙西澤為什麽這樣問，她疑惑地如實回答：“還在。”
聽到回答，趙西澤說：“我在你們學校外面，你什麽時候下班？嗯……”
趙西澤突然吞吐起來，措辭像是斟酌了許久，卻仍表達不流利，“就是……我在你們學校附近辦事情，正、正好路過這邊，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還沒有下班，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順路一起回去。”
看着趙西澤拼命找合理借口的樣子，坐在駕駛位的徐州陽十分“恨鐵不成鋼”地搖了搖頭。
陶南溪趕緊道：“當然不介意！”
她頓了一兩秒，放緩語速說，“雨下這麽大，我正發愁不知道怎麽回家呢？不過……我有位學生的家長有點事情，還沒有過來接她，我需要等她的家長過來接她，才、才能和你一起回家。”
“好，我等你。”趙西澤說：“你帶傘了嗎？”
“沒有。”
趙西澤“嗯”了一聲，随後，将電話挂了。
陶南溪眨眨眼：“？”
“嗯”是什麽意思？
表示他知道了，但他也沒帶雨傘？還是……
趙西澤要進學校，過來接她？
可是，如果他要進學校過來接她……為什麽不問一下她在哪棟樓幾樓的辦公室呢？
他可以找到她嗎？
陶南溪放下手機，愣着思考了一分鐘，然後，她立馬站起身，語速極快地對慕思佳說，“思佳，老師出去一下，你先在辦公室看書，乖乖的，不要亂跑啊。”
慕思佳點頭：“好的，陶老師。”
陶南溪轉身，快步沖出辦公室，她跑到走廊上，匆匆向外望去。
小學放學早，路燈常年不用，只有零星的好似擺設的兩盞，在黑漆漆的夜色中，泛着微弱昏黃的光。
耳邊的雨聲嘩啦不止，幾秒後，陶南溪看見了趙西澤的身影。遠遠的，他穿着黑色的長款大衣，一手撐着雨傘，另一只手拿着開着手電筒的手機，緩緩從校門口走來。
手機手電筒的光如同夜空中一顆明亮的星子，映得拿着它的那人周身熠熠生輝，在寒冷寂靜的雨夜，在陶南溪眼中，成為了最亮眼、最難以忽視的存在。
陶南溪心髒劇烈跳動了起來，心口隐隐發燙，比剛才接到電話時更加強烈的情緒，促使着她朝樓下大喊出了那個人的名字：“趙西澤！”
明明隔着那麽遠的距離；明明夜色濃重漆黑；明明她還有一點近視……可是，她還是看到了。
不，與其說是看到，倒不如說是感覺到了。
她感覺到——
趙西澤在聽到她喊他後，将雨傘微微上揚，随後，在擡頭看見她的瞬間，笑了。
趙西澤的笑容應當是很好看的，她見過很多次，他那樣冷淡、距離感強的眉眼，笑起來，竟然會像八/九點鐘清淺的陽光；像春日和煦的輕風；像晴天碧空中蓬松潔白的雲。
這個瞬間，就感覺到趙西澤對她展露笑容的這個瞬間。
陶南溪突然很想跑下樓，不顧一切地跑下去，穿過肆意冰涼的雨幕，縱然衣服被全部淋濕也沒有關系。
她想飛奔到他的面前，去擁抱他，感受他的體溫。
但是，她不能。
這樣的行為實在太暧昧了，不像是異性朋友之間能夠做的事情。
可此刻，她又實在想抱住他。
難道普通朋友之間，就不能擁抱嗎？
當然是可以的。
即使是異性朋友之間，偶爾的擁抱也是很正常的，是她自己的內心在作怪，是她潛意識裏無法真正做到落落大方，坦然處之。
所以，她才覺得不能。
原來，是她心有所念，意有所指。
這段時間慌亂難抑的心動和莫名其妙的情緒霎時窺見了源頭，萦繞的雲霧登時散開，雖然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陶南溪意識到，她……大概是喜歡上趙西澤了。
手指輕劃着走廊邊沿的瓷片，陶南溪低下頭，片刻後，複又擡起，眼神清亮地看向樓下的趙西澤。
她在心裏否認，然後确認道——
不，她應該是喜歡趙西澤的。
她喜歡趙西澤。
陶南溪喜歡趙西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