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一見鐘情嗎？
遇到陶南溪之前，趙西澤從未想過這類只看重皮囊的事情會發生在他自己身上，即使他曾經在小說裏寫過這樣的情節。
也許是意外，也許是巧合，這段時間，趙西澤回想起他和陶南溪初遇時的場景，不可否認，當時，像是有一股微風拂過他的心口。
他的的确确心動了。
遇見陶南溪那天，接連幾天淅淅瀝瀝的連綿小雨，終于迎來了陽光燦爛的好天氣。
開始搬家之前，趙西澤接到了他哥傅鏡時打給他的電話。
他哥問他，打算什麽時間回來。
他說，我打算呆在這邊，不回去了。
手機那邊，他哥很輕地嘆了一口氣，喊了一聲他的小名，語氣沉沉，說家裏的公司需要你。
他笑了笑對他哥說：哥，你知道的。從我跟着媽媽離開傅家的那一刻起，傅家就不再需要我了。
說完，趙西澤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沒等傅鏡時繼續言語勸說，他說了句“哥，等有時間了我就回去看你”就把電話給挂了。
搬家的過程很順利，唯一發生的小插曲，就是趙西西這個調皮小貓，它趁趙西澤不注意，掙脫牽引繩，從車裏跑了出來。
趙西澤找到趙西西的時候，陶南溪正蹲在它的面前，拿着一根火腿腸，掰成小塊小塊地喂它。
那天下午的陽光清淺明媚，陶南溪身後的那棵樹郁蔥繁茂，灑下大片樹陰，忽起的微風，輕輕吹起她的裙角和長發，她低着頭，笑得很溫柔，飄飛的黑色發絲看起來也十分柔軟。
趙西澤遠遠看着這一幕，直到，陶南溪把趙西西抱走，他都鬼使神差地沒有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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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趙西澤打算在業主群裏發消息，找陶南溪說明情況、要回趙西西的時候，趙西西從陽臺的窗戶跳了進來。
在趙西西“輾轉”于兩家期間，趙西澤也因為心理上的逃避而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時機，告訴陶南溪真相。
最開始，應該說的話沒有說出來，後面，就變得越來越難說出口，尤其是真正認識陶南溪之後。
後面，能和陶南溪在一起，是意料之外的巨大驚喜，崇尚無神論的趙西澤甚至都感覺，是上天在冥冥之中眷顧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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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總是令人感到愉快的，雖然趙西澤做的是自由職業，好像每天都是假期，也好像沒有任何假期。
但是，當他看着邁着快樂的步伐朝他走過來的陶南溪，仿佛也能感同身受，感覺到了對方因為即将到來的元旦假期而産生的快樂。
坐上車，關好車門，陶南溪從羽絨服口袋裏掏出一根棒棒糖，遞給趙西澤，“我學生給我的，西柚味的。”
趙西澤神色微怔，他接過來，握在手心裏，“謝謝。”
陶南溪笑笑：“不用客氣啦，西澤哥哥。”
趙西澤笑着擡手，幫陶南溪把頰邊的碎發掖到耳後，他想，陶南溪也總有辦法，讓他更加喜歡她。
晚飯之後，陶南溪跟趙西澤說，她要回家趕緊把沒改完的學生作文給改完，不能拖到假期的最後一天。
趙西澤問，需要我陪你嗎？
陶南溪說，好啊。
趙西澤跟着陶南溪來到她家，走進她的卧室。其實這是趙西澤第一次來陶南溪的卧室，平時陶南溪家他都很少過來，他和陶南溪的日常活動基本都是在他家裏。
陶南溪從餐廳給趙西澤搬了張椅子過來，讓他坐在她的旁邊，然後她又去廚房，從冰箱裏拿了兩瓶酸奶過來。
“好了，我要開始工作了。”陶南溪打開臺燈，坐直身體，摁開手裏的紅筆後說道。
趙西澤說：“加油。”
“對了，為了避免你太無聊，”陶南溪雙手合十，表情誠懇道，“我想請你幫我個小忙。”
“好。”趙西澤沒有絲毫猶豫，“你說。”
“你不先問問是什麽忙嗎？如果超出你的能力範圍怎麽辦？”陶南溪問。
“你都說是小忙了。”趙西澤說，“如果超出我能力範圍的話，我只能請其他人幫我去幫你的忙了。”
陶南溪心裏很感動，但她還是說：“其實，趙西澤，碰到這種情況，你可以直接拒絕我的。”
“我不想看到你失望的表情。而且，”趙西澤單手撐着下巴，看向陶南溪，眉毛向上微挑，“作為男朋友，幫助你，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
陶南溪忍不住伸手去捂趙西澤的眼睛，“你別這樣看着我，有點受不了。”
趙西澤拉開陶南溪的手，握住，他表情困惑，“哪樣看着你？”
陶南溪抿了一下嘴唇，心說：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撩人而不自知嗎？
“我要開始改作文了。”陶南溪趕緊轉移話題，她把手從趙西澤手裏抽出來，然後在抽屜裏拿出一個盒子，放到他面前，“你幫我給學生蓋章。”
“需要怎麽蓋？”趙西澤問。
陶南溪指着手裏的作文本說，“等我先改完這個學生的作文，給你演示。”
“直接蓋在分數旁邊就行，”陶南溪拿着印章，表情認真地告訴趙西澤，“九十分以上包括九十分的蓋這個‘太棒了’；八十分以上包括八十分蓋‘真棒啊’；七十分以上包括七十分蓋‘好棒呀’；七十分以下的全部都蓋‘要繼續加油哦’。”
“這個……”陶南溪摸着最後一個印章，頓了一下，“一般都用不上，如果用上了，那我估計要找這個學生談話了。”
趙西澤笑了笑，“這些印章是你專門定制的嗎？”
“不是，是阿檸給我做的。”陶南溪站起身，興奮地說，“她之前也做過好多給我，都很好看的，我拿給你看。”
陶南溪跑到書櫃旁，拉開最下面的櫃子，從裏面拿出一個木質的盒子，她邊打開，邊說：“這些全都是阿檸給我做的。”
趙西澤視線移過去，書本大小的方形盒子裏是滿滿一整盒、各式各樣、不同大小和規格的印章，肉眼目測，至少有二三十個。
陶南溪從中拿出一個粉色的石頭印章，她用黑色印泥在白紙上印出圖案，“這個是我最喜歡的，阿檸根據她給我畫的Q版小人刻的。”
“和我是不是很像？”陶南溪舉着那張被她印上圖案的白紙，放在頰邊，唇角上揚，做出同款表情。
趙西澤看着陶南溪，又看看那個Q版小人，發現确實很像，尤其是眉眼間的神态，“很像。”
“是吧。”陶南溪開心地将盒子推到趙西澤面前，“可以給你瞅瞅我的寶貝們。”
趙西澤說，謝謝陶老師，這麽慷慨大方，給他看她的“寶貝們”。
低頭改了幾篇作文，陶南溪想到什麽，她忽然停下筆，問趙西澤：“你會覺得這……很無聊嗎？”
趙西澤看着紙上被他印出的各種圖案，搖了搖頭，“不會，我覺得很有趣。而且，這些東西都和你有關，我不會感覺無聊的。”
“那就好。”陶南溪開心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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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桌前，陶南溪認真地批改着學生的作文，趙西澤坐在她旁邊，拿着她珍藏的“寶貝們”在紙上一一印出圖案或字樣，屋裏很安靜，兩個人也很享受這樣的時光。
直到，趙西澤在盒子裏拿出一個藍色的橡皮字樣印章，這個印章的四個角灰灰的，看起來經常用過的樣子。
他沾上印泥，放在紙上按壓一秒，拿開，看到印出的字樣的那一刻，趙西澤的大腦倏地一片空白，他怔愣出聲，有點難以置信自己所看到的，“……木之桃？”
一旁的陶南溪“啊”了一聲，“你說這個呀，因為我上學的時候很喜歡小櫻，就那個動漫，《百變小櫻魔術卡》的女主。哦，你應該沒有看過，感覺男生一般都不看這個。”
趙西澤想說，其實他看過，還是“木之桃”推薦給他的，但他張了張嘴，發現自己嗓子幹澀，像被什麽堵住了一般，說不出一個字來。
陶南溪繼續說，“然後，我就模仿小櫻給自己起了個相似的網名，不過，木之本桃聽着真的太奇怪了，我就去掉了一個字，叫木之桃。阿檸剛學會做印章的時候，就給我刻了這個。”
“對了，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回憶起之前的事，陶南溪有點想笑，她說：“我在高中的時候，還用這個名字交過幾個筆友呢。”
有什麽東西，好像在呼之欲出……
趙西澤心髒抽痛地聽着陶南溪的絮絮言語，還是如失語一般，說不出任何話來。
其實，他很害怕聽到陶南溪接下來，很可能會說出口的話，可他卻無法控制着自己的身體，讓自己站起來立刻逃走。
即使，他的手已經在桌子下面開始發抖了。
陶南溪并沒有接着說下去，她的視線回了到作文本上。
過了好一會兒，趙西澤艱難地咽了一下喉嚨，“……然後呢？”
“然後，我和其中一個筆友相互寄了很多信給對方，加了聯系方式，還約定要去同一所大學。但是……”陶南溪扯扯嘴角，“高考完，他一句話都沒有留，就直接把我給删了。”
趙西澤的手無法抑制地顫抖了起來，他緊握雙拳去徒勞地掩蓋。
“可能，他不喜歡我了吧。”陶南溪無所謂地猜測道，“或者，也有可能，他長得太醜了，不好意思見我。”
這麽多年過去，無論是哪種原因，陶南溪也早就釋然了，時間真的是一劑良藥，能治愈一切當時你自以為永遠也無法治愈的痛苦和悲傷。
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趙西澤眼神難過地看着陶南溪，他很想告訴她當年的真相，不是這樣的，删去她聯系方式的人不是他……
但是，好像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
在陶南溪看來，當年的他應該是一個言而無信的混蛋，如果告訴她，她現在的男朋友就是當年那個“抛棄”她的人，她應該會很難接受吧？
就算，是事出有因，但傷害卻是實實在在、不可逆回的。
趙西澤猛然站起來，椅子向後發出刺耳難聽的聲音，“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工作沒有做完。”
“那你快去啊，”陶南溪擡頭看趙西澤，“改完這些，我就過去找你。”
“嗯。”趙西澤很快離開了陶南溪家。
回到家，關上門的瞬間，趙西澤的肩脊迅速塌了下來，他慢慢挪到客廳，神色凝重地坐在沙發上。
坐了好久，趙西澤向後倒去，他腦袋枕在沙發靠背的邊沿，緩緩擡起手臂，遮住了眼睛。
外面的燈光照進黑漆漆的屋內，晶瑩的淚珠從趙西澤手臂下方劃出，流入烏黑的鬓角，沒了蹤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