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章

第 95 章

前面還有更多紅柳樹, 再往深走,也勉勉強強算得上是一片樹林。

沈遙淩正琢磨着怎麽挖一棵回去研究,一陣尖嘯聲從頭頂傳來, 她被近侍從身後拉了一把:“小心!”

她擡頭一看, 一只禿鹫展開雙翅低空劃過, 從方才的姿勢來看,似乎是想要叼她的眼珠。

裏拉瞧見空中的禿鹫,似是有些驚惶,合起食指與中指, 抵在額前, 閉上眼睛迅速地念念有詞。

這種鳥食腐肉,往往與災厄和不祥聯系在一起,沙漠中的人若是見到它, 就要想辦法除去厄運。

沈遙淩順着禿鹫飛遠的方向看去, 在沙丘背後似乎若隐若現地露出了一點什麽東西。

沈遙淩擡起腿朝那邊走去, 沙子松軟的地方很不好走, 拔.出腳來都要花很大的力氣。

走近之後, 腳步停在幾丈之外。

禿鹫盤旋的下方,是一具殘缺不全的屍身,勉強能辨認出是一個女子的身形, 整個軀幹都已經被掏空。

裏拉也看清了這一幕,尖叫一聲,頓時萎靡在地。

沈遙淩扶住她, 小聲地安撫, 用身子擋住她的視線。

“抱歉, 裏拉,我要去查看清楚, 很快就回來,你可以在這裏等我嗎?”

裏拉哭泣着,雙手擋住自己的臉,已經無法回答她的話。

沈遙淩把裏拉交給近侍,蒙住口鼻走上前。

那具遺體慘不忍睹,損毀嚴重,周圍有三個獾洞,看起來像是意外喪生于此,然後被野獾吃光了內髒。

沈遙淩蹙眉,可是,這裏離柳鎮人煙聚集之地并不算很遠,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沈遙淩抿抿唇,從裙邊撕下一塊布,碰上那具幾乎完全腐爛的屍體,仔細辨認。

不對勁。

這具屍體的胸乳遍布野獸牙齒撕咬啃噬的痕跡,但與這些傷口相比,下腹處的傷痕太過幹脆利落,像是利器切割過的形狀。

也就是說,與其說是意外喪命遭野獸啃食,這更像是,先挖空了胞宮、子腸等物,再抛屍于此。

沈遙淩把自己的猜測說了說。

烏爾的近侍聽着仿佛感同身受,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烏蘇沒有這樣惡毒的人,只有可能是卡瑪家族,那群惡魔!”

沈遙淩頓了頓。

卡瑪家族,她記得這個名字。

烏爾要找的叛軍将領德加,全名就叫做卡瑪德加。

如果這樁殺人案就是卡瑪家的人犯下的,那也就是說,他們要找的德加很有可能就在這附近。

沈遙淩神色凜然,解下自己防風沙的披風,包裹住那具女子的屍身。

“辛苦你把她帶上,我們現在要趕緊回去了。”

風沙漫天,車隊越走越深。

馬兒長嘶一聲,停住了腳步,前蹄左右來回晃動,失去了方向。

連帶着後面的座椅也左右搖晃,魏漁着急道:“怎麽辦?根本走不了了。”

商隊的人卻哈哈大笑。

“大偃人,你們的馬全都是弱種!”

說完這話,他們就跳下了馬車,并不把魏漁放在眼裏,走到後面去拆解貨箱。

魏漁出聲攔他們:“你們在幹什麽?住手。”

他在搖晃的馬車上自顧不暇,這微弱的呼喊自然也沒有被人放在眼裏。

貨箱太重,一箱箱壓得極沉,看來裏面塞滿了寶貝。

商人露出了貪婪之色,看向魏漁:“把鑰匙交出來!”

魏漁扶着車廂邊緣保持穩定,仍在勸說:“這是送到雷鳴城給你們的同胞救命的東西,你們要幹什麽?不要動它。”

商人哈哈大笑:“同胞?那些人就跟你們大偃的瘦狗一樣弱小,怎麽配當我們的同胞。”

說完,拿出斧頭用力劈砍木箱,烏爾跳上魏漁旁邊的馬背,安撫住了高頭駿馬。

噼啪幾聲巨響,箱子全數被劈開,從裏面滾落一地石頭。

石頭?

“籲——!”一聲長嘶,大馬直沖過來,鑲了鐵皮的有力四蹄踏上了堆得高高的木箱,數百斤的石塊轟然倒塌,将那隊商人砸得東倒西歪。

古印飛身而下,眨眼間便與其餘幾個侍衛将這群人分別捆綁起來,口舌也堵住,以防自盡。

飛沙揚起而成的沙牆之中,這裏發生了什麽,誰也看不到。

古印将人全數敲暈,扔進空箱子之中,卸下石頭,将箱子重新放上了馬車。

魏漁搖頭嘆息:“都說了叫你們不要輕舉妄動了。”

他轉向前方:“走吧,回去了。”

烏爾駕馬往柳鎮走,馬蹄飛馳,揚起一路煙塵。

回到裏拉的莊子後,魏漁撣了撣一身的沙塵。

看見寧澹坐在桌邊閉目養神,問道:“你那邊如何了?”

寧澹似乎想到什麽,撓了撓耳朵。

烏爾也走進來,看見寧澹的閑适模樣,嘲諷道:“你倒是輕松,什麽事都不要做。”

“我沒做事?”寧澹睜開眼看向他,殺氣騰騰。

魏漁一口水都還沒喝,見這兩人又要打起來,高興地退後一步打算找個好位置看,餘光瞥見門外的人影,想了想,沒有開口,悠閑地抿了口茶水。

沈遙淩正心事重重,走到門邊時,聽見裏面叮鈴咣啷一陣亂響,心中霎時一緊。

她快步沖進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簡直有些不敢置信。

“打架?你們為什麽在打架?”

寧澹轉頭看見她,立即住手,撤身跳遠,躍到了一旁高大的樹上去。

烏爾也冷哼一聲收勢,回刀入鞘。

“你回來了。”魏漁搖頭道,“你不在的時候,這兩人見面就要打架,也不知道為什麽,怎麽說都不聽。”

沈遙淩氣上心頭:“寧澹,下來!”

寧澹頓了頓,還是從樹上跳了下來。

沈遙淩左右看看:“你們覺得自己武力高強是嗎?不打架就手癢是嗎?卡瑪德加就在這裏,你們直接去跟他拼刀劍好了。”

寧澹目光凜然,唰地看向她:“怎麽回事?你碰到什麽了。”

沈遙淩朝他翻了個白眼,才将方才所見所聞說了一番。

近侍肩上扛着一個布包,将屍骸放在了院中。

另外幾人面面相觑。

過了會兒,魏漁道:其實,我們也發現了。”

沈遙淩正色:“什麽意思?”

魏漁說:“你們出門之後,有十數個人冒充商隊,想對糧草下手,應當就是卡瑪德加的手下。不過,已經被我們識破,現在正關在箱子裏。”

寧澹補充:“後院裏還關着一個。”

沈遙淩眨眨眼,朝着後院走去。

馬棚深處,傳來陣陣痛苦的嘶吼聲,馬兒悠閑地走來走去,時不時有一匹靠近角落,馬尾一揚,一泡馬糞啪嗒掉落在女子身上。

女子瘋狂地掙紮,但四肢都被困在了柱子上,徒勞地尖利叫罵着,她清涼衣着暴露出來的肌膚已經全部被深色的馬糞給塗抹遮蓋,臭氣熏天。

烏爾捂了捂耳朵:“罵得真髒。”

沈遙淩看向烏爾:“她在說些什麽?”

那女子橫躺在地上,狠毒的目光立刻鎖定了将自己害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又順着看向了寧澹前方的沈遙淩,口中又吐出一連串惡毒的詛咒。

烏爾仔細聽了聽,又是蹙眉。

“你真要聽?”

沈遙淩點點頭。

“好吧。”烏爾說,“她說,等她逃出去,她要用鐮刀把你的肚腸割爛,把你養育孩子的囊袋掏出來喂給鬣狗吃。”

寧澹呼吸瞬間滞住,面上一片森寒,黝黑的眸中迸出閻羅一般的殺意。

即便是趨近于瘋狂的女人也感知到了,咒罵的聲音霎時止了一瞬。

沈遙淩定了定,“切割胞宮,是卡瑪家的慣用手法?”

烏爾道:“這種極其邪惡的事情,除了卡瑪家族,沒有人會去做。當他們特別嫉妒或者是仇恨一個女子時,就會用這種方式來詛咒,使她轉世輪回也無法養育子嗣。”

沈遙淩深吸一口氣。

這裏實在太臭,她後退一步,只叮囑一句:“別叫馬把她踩死了。”

馬棚門關上,将臭味和尖叫怒罵都隔絕在了裏面。

沈遙淩道:“卡瑪德加近在眼前,如果能從這群人口中問出卡瑪德加的藏身地點,或許就能找到王冠了。”

烏爾垂眸,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

“但卡瑪德加會在哪裏?他顯然已經注意到了我們,敵明我暗。”

沈遙淩提議:“可以先從那具屍體入手。那具屍身有些部分都已經風幹了,死亡時間大約在十日以前,那時我們根本都還沒有到柳鎮。所以它被遺棄在此,一定有別的原因。最大的可能就是,這名已逝的女子本身就是柳鎮人,把她丢回她出生成長的地方,以便使詛咒的效果更好。”

魏漁點點頭。

在烏蘇那些記載五怪傳說的書上,确實有提到生死同處、照應輪回的這個習俗。

烏爾道:“好。裏拉受驚過度,正在休息,明日請她召集柳鎮中可以信得過的人,來一一辨認屍體。”

沈遙淩應了聲:“嗯。”

她沉思着,肩上忽然一重。

寧澹在她頸後挂上一件長袍。

沈遙淩疑惑:“做什麽?”

“你的披風已經不能再用,以後用這個新的。”

沈遙淩默默接下。

寧澹又從腰間取下一柄匕首,拔刀出鞘,給她展示了一下。

“這把彎刀還算好用,你帶着。記得,只能用這一面朝着自己。”寧澹指腹撫上被磨鈍的刀背,示意。

沈遙淩頓了半晌,再次默默接過。

說了一聲:“多謝。”

寧澹心中暢快,剛想再說些什麽,忽見沈遙淩擡頭,又認真地瞪了他一眼。

“讨好我也沒用,該說的還是要說。你以後不要再跟烏爾殿下打鬥了。”

寧澹:“……”

不是他先動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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