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第 11 章

消毒水充斥的地方總是透着一股冷肅,卻也有着另類的安全感。

走廊傳來風風火火的腳步聲。

陶敬山收到消息恰好從外地回京的路上,于是差不多和方婉秋同時到達醫院。

“言隽!你沒事吧?桃桃呢?”

“陶叔,秋姨。”

診室門口,許言隽低下頭,少年烏黑的碎發稍顯淩亂,有些狼狽,眼底有着擔憂和自責。

“我看看,你也受傷了!”

陶敬山一眼瞧見他包着紗布的手。

肩胛骨挨的那一拳沒什麽大礙,也上了藥。

倒是右拳骨節破皮滲血。

足見他揍人時用了多大的狠勁。

方婉秋焦急道:“桃桃呢?她怎麽樣了?”

“桃桃還在裏面,醫生正在問診。”

許言隽垂下眼懊惱道:“是我疏忽,連累了桃桃。”

“跟你沒關系,那些殺千刀的混蛋老子一定要他們好看!”

陶敬山是出了名溫文儒雅的商人,這回是真的氣急了。

不一會兒,診室門被推開,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女醫生走了出來。

方婉秋忙上前問:“醫生,我女兒怎麽樣了?”

“孩子嘴巴周圍的紅腫已經上過藥了,問題不大,孩子的心理也沒事,初步診斷應該是沒被吓着。”

女醫生笑了笑說:“剛才還很興奮地跟我說她哥哥打架有多厲害呢。”

許言隽斂眸,沉默着抿了抿唇。

“那就好那就好,”陶敬山松了口氣,“不愧是我女兒,膽子大不怕事兒。”

不一會兒,護士領着陶桃走出來。

“寶寶!”

方婉秋蹲下抱住她,不停上下打量,“吓死媽媽了。”

小孩子臉上的皮膚是最嫩的。

也因此陶桃嘴巴那圈紅腫和周遭白嫩的肌膚形成了十分鮮明的對比。

方婉秋看得心都揪着疼,眼眶也紅了。

“媽媽,我沒事啦。”

陶桃懂事地摸了摸她媽媽的臉蛋。

她很驕傲地說:“我還咬了那個壞蛋一口呢,我好厲害的!”

看着小家夥明媚的笑容,一小時前她掉眼淚的畫面在他腦海中浮現。

少年眼底有戾氣一閃而逝。

他有些後悔。

後悔沒多揍那三個混蛋幾拳。

“是,我們桃桃最厲害了。”

方婉秋破涕而笑,受到女兒的寬慰心情也平複下來。

小家夥性格樂天是好事。

就是他們做家長的心疼得不行。

陶桃走到許言隽面前。

她一眼便瞧見了他手上纏着滲血的紗布。

想起前頭發生的事,陶桃微微發顫,“哥哥,是不是很疼?”

她捧起他的手,呼呼地輕輕吹氣。

“不疼。”

撫着她的臉,許言隽啞聲:“哥哥一點都不疼。”

他有個這麽堅強的妹妹,這點小傷又算什麽。

從醫院出來,方婉秋把陶桃帶回家。

陶敬山則帶着許言隽和盛朗他們幾個人一起去警察局做完整筆錄。

陶敬山一個電話直接請了一整個律師團過來。

從警察局出來時已是晚上。

回到家,阿姨已經做好了熱飯熱菜。

“哥哥你坐。”

陶桃幫着把她哥的椅子拉開。

許言隽受傷的是右手,只能左手拿勺子吃飯,倒也不是十分不方便,就是不太好夾菜。

于是乎一頓飯下來,陶桃的筷子就沒停過。

一直往她哥碗裏夾菜。

寫算術題一個頭兩個大,記她哥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倒是記得牢牢的。

許言隽垂眸沉默着,不管桃桃夾過什麽菜都吃完了。

陶桃看見了他一直放在膝上的右手,于是自告奮勇道:“哥哥,一會兒我來給你換藥好不好?”

“不用了。”許言隽語氣平靜疏淡,并很快轉移話題,“有你喜歡的糖醋排骨,多吃點。”

“嗯好,哥哥也吃。”

陶桃彎着眉眼先給她哥夾了一塊過去。

這樣天真幹淨的笑容,就不該沾染一絲血腥。

-

雖然醫生說陶桃的心理并沒有受到影響。

但方婉秋還是擔心她會做噩夢。

晚上洗了澡便過來陪她一起睡。

陶桃窩在她懷裏說,“媽媽是不是很擔心我呀。”

“那當然了。”

方婉秋溫柔地撫摸着她的腦袋:“哪有媽媽會不擔心自己孩子的。”

“可是哥哥也受傷了,他沒有媽媽擔心。”

陶桃眨眨眼,望着窗臺外天上那抹被烏雲遮擋着的孤獨月亮。

媽媽害怕她會做噩夢,可是誰替哥哥害怕呢。

似是想到什麽,陶桃掀開被子坐起身,把放在床上一直抱着睡的粉白色小兔兔抱了過來。

“媽媽你等等,我去找一下哥哥。”

-

許言隽從浴室出來,身後氤氲的水霧還未散去。

房間牆上只開了一盞暗調的暖燈,并不足以照亮這偌大空間。

他本身又是動靜很輕的人,就更顯得四周孤寂安靜。

随意擦了擦頭發,許言隽往沙發上坐下,右手紗布早已被沾濕,他單手解開。

人說十指受傷是最痛。

他卻神色平靜,好像感覺不到疼。

沙發位置恰好背光,少年人單薄的身影猶如陷在無盡昏暗裏。

看着自己右拳的傷口,白天發生的事再次浮現在腦海中。

許言隽沉默斂眸,繃緊了下颌。

即便在大家看來,他也是受害者那一方。

但唯有他自己清楚,若非他警惕心不夠,事情本不用連累到無辜的妹妹身上。

明知道今天的游樂園人很多,還讓陶桃離開自己的視線,這就是他的錯。

安樂的日子過多了。

忘了自己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身上還背負着什麽。

自以為溫柔和善便是最好的哥哥了麽。

可她本就享有平安順遂的人生。

反而因他這個哥哥無辜受累。

他對張彪說自己從來沒怕過。

他的确沒怕過,因為從前的他幾乎算是孑然一身。

他親眼見證過生命在自己眼前消逝,世上再沒有任何東西比得過那種錐心的痛,一遍遍浸刺着他的每寸骨血。

可現在不同,他的傷痕得到了撫慰治愈。

既然擁有了本不屬于自己的,就該萬分小心地珍惜。

可若沒有能力護她周全,也許……就該做到克制。

“咚咚咚——”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許言隽回神,收起眼底黯然。

起身走過去把門打開。

“哥哥,我想讓這個小兔陪你睡。”

還沒反應過來,許言隽的懷裏忽然被塞了一個軟棉花般的毛絨玩偶。

是一個跟他手臂差不多長的粉白色垂耳兔,觸感柔軟。

他不明所以,“為什麽要把它給我?”

“如果你做噩夢了就可以抱緊這個兔兔,它會陪着你的!”

許言隽怔了怔。

“哥哥,你不要害怕。”

窗臺外蒼穹天際烏雲四散,有閃爍發光的星點環繞在月色四周。

原來澄澈的月并非孤獨地遨游在太空。

後知後覺。

許言隽有些恍然,他笑了一下,“好。”

看着小家夥蹦蹦跳跳回自己房間的背影,他撫摸着手中柔軟的小兔玩偶,又輕輕笑了下。

成為她的哥哥。

何其有幸。

-

次日上午。

昨天見過面的律師代表過來家裏商議。

陶敬山在書房接待他們。

陶桃說:“爸爸,我也想聽。”

“好,跟你哥一塊兒進來吧。”

尋常人可能會覺得半大點小孩兒不應該摻和大人的事。

陶家的教育方式卻不同。

他們把陶桃當孩子寵的同時也把她當做擁有獨立思維的小大人。

只要是她提出興趣的事情,他們都不會泯滅她的探索欲。

在她三歲的時候。

就已經坐在她爸的腿上看她爸給幾十號員工開會。

不僅絲毫不怯場,還在她爸發怒時奶聲奶氣地模仿她爸說了句一樣的話。

逗得整個會議室的人想笑又個個都得握拳撓腮憋住。

“綁架幼童,毆打未成年,加上之前張彪放高利.貸找到的新證據,數罪起訴。”

“陶總放心,這次他們沒這麽輕易出得來了。”

那些複雜的詞彙陶桃是完全聽不懂。

但最後這句她聽懂了,當即很捧場地說:“律師叔叔真厲害!”

這位西裝革履的律師家中恰好也有個女兒,他語氣溫和地說:“放心吧,叔叔一定會保護好你們這些可愛的祖國小花朵的。”

接着他看向許言隽:“聽說你想考政法大學,年輕人前途無限,叔叔看好你。”

許言隽點點頭,對他的鼓勵道了聲謝。

經此一事,他心中的目标的确變得更加明朗和堅定。

律師還要跟陶敬山談些別的事情。

許言隽帶着陶桃先出來。

“律師叔叔好厲害啊。”

陶桃牽着她哥的手下樓梯臺階,語氣裏都是崇拜。

“哥哥,你以後也會跟他們一樣厲害的對不對?”

“哥哥會努力。”許言隽道。

他無法對未來之事做什麽保證。

但有一樣他會竭盡全力,“也會保護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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