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故人舊事誰是醫(二)
第三十三章 故人舊事誰是醫(二)
一個精神出現問題的人當然和心理醫生相搭,程辭有一瞬的恐慌,不知沈庭秋是否已經發現他不正常的秘密。
程辭也開始懷疑,他對沈庭秋的心動,到底是精神患者對心理醫生的依賴,還是同性與同性之間的愛戀。
“是的,心理醫生。”沈庭秋說。
程辭總感覺沈庭秋這話說得意味深長。
水汽飄蕩在兩人之間,視野之中是一片昏昏沉沉的景象,冷冽的氣體侵襲進領口,讓人猛地清醒。
寒風穿過身體,繼而向遠方而去,它發出的哭叫跑向了林子深處,這是一個濕重的地方,程辭結滿水珠的睫毛上下飛舞,在這個荒涼的白夜,他好像墜入了深海的蝴蝶,難再展翅。
“我知道,她好像有抑郁症。”程辭曾見過顧音想要跳樓自殺的模樣,那死寂的面容和身處黑暗中的他一模一樣。
“不知道她後來怎麽樣,但是我見她最後一面時她已經有了精神分裂的征兆。”沈庭秋看向墓碑上的那個冷豔的女孩說道。
精神分裂嗎?程辭忽然有些害怕,他想起了日日夜夜糾纏他的那個夢魇。
夢魇裏面是他母親的魂魄——猙獰的面容,淩亂的衣衫長發,以及殘暴的動作。
沈庭秋的話就好像在警示他一樣,程辭望着唐冷澤的照片才稍微安定了下來,畢竟師父是第二個賦予他生命的人。
程辭的心境一下低落,就像這低沉的天空,他快要喘不過氣了,死亡的氣息加速靠近。
風呼呼地吹,不斷加速,就像戰場上沖鋒的號角。
霧氣更加濃烈了,萬物都神秘起來。
二人越走越遠,墳墓開始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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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辭想,其實師父和他一樣,一樣的孤獨,不然也不會收留他。
人活着到底是為了什麽呢,興許就是為了一份信仰吧,有了信仰的人生才有意義。
程辭回頭,兩塊長滿青草的土堆雖在山嶺間,但好在相伴,不再孤單。
這應該是上天對師父這跌宕起伏一生的唯一的慰藉。
願他亦如此。這是程辭對上天的禱告。
許多年前,破舊的小縣城被風沙覆蓋,像是末日之時被遺棄的塵埃。
“我一直覺得你很冷漠,可能所有心理醫生都這樣,當然也可能你脫離的心理醫生這個身份後就是這樣。”顧音準備離開,說的最後一段話,“我想有一天你不會冷漠,不會面對精神患者時像個冰冷機器的治療者,那是什麽時候呢,那是當你接收到一個可以掌控你精神的患者的時候。”
她的語氣依舊冷冰冰:“謝謝你救贖過我,希望我不是最後一個。”
沈庭秋回想起只是輕笑,嘴角是嘲笑的弧度,是在嘲諷顧音的那段話。
他的自信是勝利者給予的。
他牽起并肩而行的溫柔男人的手掌,握在手心,一起走進這白夜,走進這潮濕的白夜。
與西部雨霧蒙蒙不同,北方城市陽光照射,花香仍舊籠罩着整片天空。花瓣紛飛,飄蕩在地上讓人不忍打掃。
庭芳或許是因為嫉妒,也或許是因為羨慕,當他與程辭的處境反過來的時候,他并未像程辭那樣救贖,而是選擇了視若無睹。
那是電視劇的殺青晏,也不知怎麽那般湊巧,偌大的城市裏庭芳又碰見了程辭,可能是上天注定、血緣的牽引。
酒店裏狹長的走廊。
庭芳帶上門,剛走上走廊,便迎來兩個女人架着一個耷拉着腦袋、不省人事的男人。
步伐速度不變,距離拉近。
庭芳單薄的脊背直挺,穿着潔白的長衫,整個人清冷孤傲,加上那一頭純白的長發,惹得經過的女孩匆匆瞥過一眼。
庭芳徑直走過,目不斜視。
擦身而過,庭芳停下了腳步,他回頭,認出了那背影。
她們拖着程辭前行有些吃力,面對這幅場景庭芳感到熟悉,小時候庭晚吟也是牽着程辭背對他離去,每每回頭他看見的都是背影。
似乎所有的人留給他的都是背影。
他的父親、他的母親以及關少卿。
“等等。”空間裏響起細膩而平淡的聲音。
聽見聲音的兩個女孩腳步停留,接着其中一個扭頭看向庭芳,說道:“你有什麽事嗎?”
庭芳沒有當時回答,內心仿佛正在沼澤裏掙紮,猶豫片刻後他說道:“沒事。”
長發女孩低聲罵了一句神經,又拖着程辭繼續前進,很快消失在轉彎處。
在這空蕩蕩的走廊裏庭芳感受到了漫無邊際的孤寂,他覺得不公,過于心酸,心酸自己只有一個人從始至終。
他的嫉妒心腸又開始出現,想起在上流社會混得風生水起的程辭他便覺得不公,那種感覺就像小時候媽媽只認程辭一個兒子一樣。
他也還是如同小時候,整日躲躲藏藏,撿着人家的施舍,過得猶如流浪的貓狗和下水道的老鼠。
程辭渾身無力,頭腦昏沉,隐約裏他聽見了庭芳的聲音,那音響出現在他身後,但他無法像往常那般回頭。
酒精和藥物的作用讓程辭深陷夢魇中,他被她們放在床上,眼淚從眼角滑下。
一直沒有說話的短發女生發現了在燈光下閃耀的淚珠,看着溫軟的男人,心中有些不忍。程辭和她年齡相仿,她卻早早下海,她對程辭的美好幹淨有些羨慕,那是她不再擁有的東西,所以格外珍重。
她說要不算了吧。
長發女孩聽着這不切實際的話,冷着臉說:“我們已經收了錢了!”
“我們就拍個照片好嗎?我不太想這樣。”短發女孩望着長發女孩,道,“我總有種不好的感覺,速戰速決拍個照片就行了。”
“可是雇主要我們拍攝的視頻。”長發女孩冷淡道,“不然就白幹了。”
“那我們簡單地拍一下,快一點。”
“你今天怎麽了?闖鬼了。”
短發女孩接着商量:“好嗎?姐姐?”
長發女孩有些猶豫,又擰不過她,不情願又不耐煩地說:“行吧行吧。”
長發女孩轉過視線,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程辭,還有些不願意妥協。她心想這麽好的皮囊多可惜。
庭芳是在酒店大堂碰見的沈庭秋和井千源,白衣翩翩走過沈庭秋身邊,如同陌生人一樣。
酒店旋轉門前,井千源盯着庭芳的背影,對沈庭秋說:“庭秋先生,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沈庭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井千源笑笑:“要是你覺得這消息值得,你便将望天路那茶樓借我。要是你覺得不值就當我什麽都沒說。”
望天路是個好位置,真是會選地兒。沈庭秋說:“井先生會做虧本生意嗎?”
“當然不會。”井千源笑得一臉無害,“我見過蘇晚小姐,我們也談了合作,你覺得她要對庭芳下手,首先會做什麽?消息無誤的話就在這座酒店裏面。”
蘇晚也不會想到,這井千源如此奸詐,這就将她買了。
井千源在與蘇晚達成合作後,就對她調查了一番,所以對蘇晚接下來的動作了如指掌。他心想看來這關少卿身邊的人也沒有那麽聰明嘛,而且還是大家族,防範力如此之低,一下子就調查到了。
蘇晚本想着給程辭下|藥,嫁禍給庭芳,沈庭秋和關少卿兄弟争論,看在沈庭秋的面上,關少卿總不會包庇庭芳。
同時讓井千源和沈庭秋合作,心高氣傲的程辭肯定無法接受,外加井千源對沈庭秋頗有好感,相處起來總會有些暧昧,再加上程辭身體髒了,和沈庭秋的關系也就到頭了,這樣程辭和沈庭秋的關系就被瓦解了。沒有後盾,程辭也好不到那裏去,也就沒人幫助庭芳了,此後她在安排些會玩的老男人給庭芳,折磨庭芳痛不欲生。
本是一箭雙雕的,蘇晚怎麽也不會想到計劃就這樣被井千源打亂了,被井千源換成了一個交易。
“我知道沈先生可以自己調查,但是時間不等人啊,況且上次我們已經答應合作了,這次我只是多了個條件。”井千源欲要靠上沈庭秋,還沒接觸到身體,沈庭秋就挪開了。
上次他和沈庭秋談合作,沈庭秋給了他一個地兒,沒想到這麽貪心,還想打其他的主意。
“期限一年。”沈庭秋冷漠說。
“五年。”井千源讨價還價。
沈庭秋冷眼一掃,他眉眼俊美,暗藏着鋒芒,看着就覺得滲人。
“一年就一年。”井千源聳聳肩,“門牌號9283。”
沈庭秋臉色冷若寒霜地站在門前,壓着氣力敲着門,一聲一聲的,連綿不斷。
沉悶壓抑的敲門聲就像末日裏發出的警告,讓裏面的人生出恐慌。
長發女孩提起膽子去打開房門。
開門瞬間,沈庭秋一把掐住女孩的脖子,青筋膨脹,剎那間女孩臉色漲紅。
白色西裝加身,本是襯得他風度翩翩,然而暴力的動作才展現了他真正的面目。
衣角撩起,臂膀上的布料緊繃。
他架着長發女孩的脖頸,将人憑空擡起壓在牆壁上,長發女孩發出痛苦的呼叫,短發女孩聽見動靜而來,看見這一幕的她只覺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