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姹紫嫣紅曾作踐
第三十九章 姹紫嫣紅曾作踐
程辭扭頭側眸。
沈庭秋的眼睛還盯着屏幕裏的他,而眼裏有過前所未有的認真。
程辭不再有那種沈庭秋吐着蛇信子的意味,沈庭秋沒有戲弄,也沒有看笑話。
他明白沈庭秋的意思。
“胡同那邊的房子撤了吧。”沈庭秋說,“搬過來一起住。”
程辭知道這意味着什麽,他眼前出現一片氤氲霧氣,眼淚将要溢出。
他在這個時刻吻上了沈庭秋。
回應他的是沈庭秋熱烈的吻。
——
他其實快要碎了,他以為無人知道他要破碎了,但現在沈庭秋知道了。
聽到沈庭秋的話後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那許久壓抑情緒終于在驀然間得到了釋放。
程辭很想逃避,只是不知道那樣做正确與否,現在沈庭秋給了他答案。
于是程辭覺得其實盡自己的一份力量宣傳那文化也挺好,他安安靜靜地做着,在獨屬于自己的一份天地裏傳承。
現在他情願鎖在這茶樓的小小戲臺裏,外面廣闊的天地固然是好,但他實在承受不了,獨處窄小井底的他面對廣袤無垠的平原,心生空曠的落寞。
就像拘泥與井口邊緣的小鳥,飛向無邊無際的藍天也會思念原來落腳的井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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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上走的程辭已經嘗到了那種名利場裏的苦味,于是他很累,想要回歸原來的生活。
但他想起了那戶語門裏的座無虛席。
他又難過了,又糾結了,又想拼命地去發展戲曲。他生出了那将戲曲發揚的理想報複,想要解決那文化自信喪失與文化自傲而藏匿的矛盾。
可是……力不從心。
燈光熄滅,一切回歸平靜,黑暗有了沈庭秋的陪伴不再可怕。
程辭靠在沈庭秋懷裏,被他纏繞。他看着黑暗的前方,他想到沈庭秋一直在,如果當時夢裏沈庭秋的出現是現實,那麽那藥……
可是藥不是落在地上了嗎?怎麽回到了抽屜裏。
要麽真的是夢,要麽是沈庭秋看到了,但又将藥放回了抽屜。
程辭偏向于第二種可能,可是沈庭秋并沒有來問他藥的事,還挂一副什麽都不知道樣子。
許久,程辭的呼吸平穩後,沈庭秋起身,離開了床。他推開落地窗,走到陽臺上。輕微的火柴劃響聲在寂靜的夜裏變得刺耳起來,沈庭秋點了一支煙。
煙霧騰升在眼前。
沈庭秋腦海裏閃過程辭那雙眼睛,很幹淨的眼睛,如今多了很陰郁,可能裏面早就有了,只是程辭用力隐藏了,他看不到。
沈庭秋有種對自己的無力感,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心髒,克制一樣東西太費廢人的心力,所以沈庭秋體會到了累,一種抑郁征兆的累。
原來醫者不自醫,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在這個夜晚即将結束,黎明快要到來的時刻,沈庭秋直面了自己的內心,并進行了反複剖析。
黑夜裏,香煙的火光一閃一閃,沈庭秋在抽着煙,他沒有察覺到程辭并沒有睡着。
沉重的霧氣籠罩着整個城市,一夜未睡的不止沈庭秋和程辭。
香煙的味道在缭繞,煙霧滑過庭芳的臉,纏着他的白發,貼上白色發帶。
庭芳靠在飄窗上抽了兩根。庭芳依舊看着窗外風景,繁華地段的公寓可以看到很多人不曾見過的美麗。
然而庭芳住在這高樓裏,俯視着樓下的車水馬龍卻很想跳下去。
苦于這窗戶封死,庭芳就只能想想而已。
關少卿來到了公寓。
關少卿一直在忙碌,接了他又去外地工作,現在又回來了。
他靠在沙發上閉眼休憩,沒有說話,也就沒有搭理庭芳。
他有些累,眼角帶着絲絲疲憊。
庭芳從飄窗上起身,白色的長發在衣料上滑動又墜落。
他光腳踩上冰涼的地板,走到關少卿身邊,他半跪下去,庭芳帶着煙霧的嘴唇貼近那個男人。
白發落在玄色加身的男人身上,兩種截然相反生來對立的顏色交疊在了一起。
庭芳挨着沙發邊緣,與男人的腹部平行。他垂下頭,肩頸線條露出,白皙中青筋明顯。
關少卿睜開眼,手掌搭上他的頭,庭芳出現了一刻停頓。
他那雙眼神清冷的狐貍眼睛望向關少卿,使得關少卿有一絲恍神,然後他壓着庭芳的頭,示意他繼續動作。
庭芳勾着頭,匍匐在男人的腿上。
他是堕落的。
蒼蒼白發落在地上,束縛了那消瘦的人。更高的大廈燈光還亮着,似乎有人窺探他的低賤。
外面的高閣大廈将傾,演變成斷壁殘垣,天光暗淡,一切都是灰色的,好似世界末日降臨的前兆。
而他還是那般,一直跟着那人的身後。
無論那個人做過什麽,屬于邪惡與正義的何方,他都跟着,就像一個信徒追求着他的信仰。
——
天空沉得像是要滴水一般,外面的風沙起伏,它們呼嘯着,猶如馬吟在戰場上嘶啞雜亂。
網絡上繁雜一片,熱鬧無比。
有人因為程辭的面容愛上了那戲曲身段,有人因為那華麗服飾愛上了戲曲奢靡,有人因為故事裏主角的作踐愛上了戲曲舊夢……
然電視劇一上線,多方面的醜劇也跟着浮現。第一個是電視劇的醜劇,小說改編的電視劇并未滿足原著黨,反而激起了不滿,即使大家的表現達到了作者的要求,但在作者的粉絲看來簡直是毀滅了角色。
程辭憑借這部劇小火一把,京劇這個話題也時隔許久再次浮出水面。
能引起大家注意的并不是好話,而是這部電視劇的演員們對不起傳統文化。
程辭原本不處于風暴中心,因為對于京劇而言他是合格的。
處在風暴中心的是另一個男主——戲樓老板,那個拯救少年,又拉入少年進入深淵的男人。
劇情暗含師徒戀、同性戀,以及那個戲曲老板的作風引起了很多人的批判,認為這部劇改編得玷污了戲曲演員這個神聖的職業。
興許是那個扮演戲樓老板的演員演技太好,導致很多人對他又愛又恨,所以網上的聲音分成了好多派。
有對小說改編不滿的原著黨,有對職業被輕賤的批判者,也有對人物情感迷戀的追捧者。
逐漸,事情發展得愈發出人意料,那時程辭還沉浸在自己意識的深海。
随着戲曲的讨論熱度越來越高,大家對這個行業裏的人更加關注了,他們都想看看這裏面的人的作風,發現一點不好的就立馬批判改正。
于是有了另一個醜劇——一個新晉演員的私生活炸裂,這個醜劇将程辭拉入了深淵。
是上次被灌酒下|藥的事情。
程辭看着在自己被拉入酒店房間的照片,明白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厮殺。
屏幕上面他和一個陌生女人躺在一起,程辭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情的詳情。他醒來之後,沈庭秋便告訴他,他都處理好了。
于是他準備去問沈庭秋那晚的事情,想問問他是怎麽處理的。
程辭有些慌亂,他向來不與別人糾纏,更何況是女人呢。
他只是對沈庭秋不同些,面對其他的人,他還處于一個古板擰巴的傳統觀念裏。
沈庭秋看着手機裏的照片也有些意外,他不是把照片處理了嗎,連帶着那兩個女人發過去的那些。
沈庭秋倏然輕笑,看樣子關少卿是不打算收手了。
沈庭秋心想,少卿啊少卿,真是打他個措手不及,他還知道提醒他。
讓他回去陪他的程辭。
一面是好友,一面是他剛認清的感情。這讓他怎麽做呢?他可陷入了兩難。
“沈庭秋。”
程辭的聲音傳入耳朵,沈庭秋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着臉上含着焦急之色的程辭。
他穿着一件白色毛衣,整個人看着幹淨溫柔。
看起來氣血也好了些,沒了前段時間的精神恹恹。
“我看見了。”沈庭秋像是知道程辭要問什麽,還沒等程辭張口,他就回答了。
“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我怎麽會……”
會和女人在一起呢。
程辭說着聲音也低了下去。
“對不起。”沈庭秋走了幾步,站立在他面前,說道,“我沒處理好。”
程辭望着沈庭秋,面對他的态度,垂眸靜默須臾。
他看着大理石地面映出的他們的影子,才想起他已經搬來和沈庭秋同住了。
他沒再追問那個照片的事,因為他清楚那晚有些事情根本沒有發生,不然沈庭秋不會是這個态度了。因為這個占有欲極強的男人,是不會需要一個被別人侵占過的物件的。
忽然像是想通一般,程辭擡頭,那雙粉白柔嫩的唇向上勾着,他釋然道:“其實也沒什麽。”
名譽什麽的都無所謂了。
沈庭秋同他對視上。
程辭接着說:“反正我都打算在茶樓裏唱戲了,又何必在意那些名譽是非。”
程辭覺得放下那讓大家都了解戲曲愛上戲曲的不切實際的欲望後,他輕松了很多。
雖然還是有很多糾結的地方,但程辭知道那是不可避免的。
程辭走上前,抱着沈庭秋說:“謝謝你,我知道你為我做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