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江玥未婚先孕,江家覺得丢人,原本的意思是想立刻讓她跟宋禹安結婚,遮蓋一下醜事。結果沈歆中途出來攪局,撺掇宋家等她生出男孩再結婚,婚禮因此一拖再拖。

江玥是江老爺年輕時在澳門鬼混跟伴游生的孩子,十五歲才被接回江家,在江家地位不高,家人對她的感情也不深,江夫人要給她難堪,她只能照單全收。

但是江玥現在驗出懷的是男孩兒,宋家再也編不出借口來推脫,她總算能如願嫁進去了。

沈歆的計劃都落空,特意打電話通知江漓。

“阿漓,你的妹妹懷的是個男孩,宋家現在再嫌棄她的身份,也不得不娶回家了。”

沈歆是南方人,吐字軟軟的,像和風細雨,總能把殘忍的現實說得很溫柔。

江漓答得沒心沒肺,“挺好的。”

“挺好的?”沈歆冷笑,“江玥在名義上還是我的女兒,光婚禮的事就夠我忙的,更何況兩家聯姻還有很多合作的事要談,你真的不回來幫忙?

“家裏那麽多人,不缺我一個,婚禮的事你要是不想操心,就交給婚慶公司。江玥自己的婚禮,也有自己的主見,讓她忙去吧。”

“你是真的不傷心還是在跟我演戲?”沈歆停止陰陽怪氣的挖苦,撕開最後一層遮掩,“你現在就給我回來看看,你心疼這麽久的好妹妹,是怎麽背叛你的。當年我教你不要跟那個野種來往,你不聽我的,現在寵出了個白眼狼,你高興了?”

江漓比她釋然,還能耐心開解母親:“媽,你何必呢,心情不好躲開得了,你還硬趕着找不痛快。”

“這個時候了還跟我嘴硬,江漓,這就是你當時心軟該付的代價。”

江漓鼻子發酸,聲音倒聽不出一點波瀾。“媽,我不想跟你争這個,這已經是我最好的結局了。”

沈歆的心被這話猛地戳了一下,眼眶立即紅了。她拿開手機緩了一下,再哽咽着對江漓說:“好,媽媽不說了,中秋節你總得要回來看看我們吧,爺爺年紀大了,中秋節你要是還不在,他心裏受不了。”

“我明白。”

應付完母親,江漓像被抽空了一樣,使不出一點兒力氣,昏昏然地睡過去。

江漓承認,不是她天生鐵石心腸,而是她實在太忙,每天要規劃項目要應酬要交際,根本擠不出時間用來傷心。工作比酒還能麻痹情緒,無論她心裏有多痛苦,在外人面前,她永遠都是那個鎮定自如的江漓。她的驕傲,就是不把落魄的一面展露給別人。

“江總,早上好。”

李廷松是公司新來的實習生,清早就把咖啡擺在了江漓的桌上,她一來就第一時間向她問好,比助理還積極。

“嗯,早上好。”

江漓沒喝他的咖啡,同樣也向他問好。

勝資在業界裏頗具影響力,哪怕是招聘一位普通實習生,也要求應聘者有過硬的教育背景和能力,經過幾輪面試,留下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李廷松就是新一批實習生中的佼佼者,每天第一個到公司,遇到難題會虛心請教,沒活兒還會主動找活兒幹。

廖婷兒坐在位置上,跟旁邊的實習生抱怨:“這巴結得也太明顯了,李廷松的實習可不是江總在帶吧,天天跑那麽殷勤。”

杜衡猜測說:“可能是想要她的推薦信?又或許是看她漂亮,想追呢?”

“這個director才剛滿27歲,那麽漂亮,其實聽着挺邪乎的哈。”

廖婷兒輕描淡寫一句,剩下的深意全憑個人體會。

“那天我聽我們VP說了,這個江總本來業務能力就不錯,而且背景還很深人脈很廣。現在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嘛,一個人的資源和人脈也是個人的本事,好幾個大所雖然表面沒有直說,但其實只收內推的員工了。”

廖婷兒問:“切,那個江總她哪個學校畢業的?”

“別想了,她好像是藤校畢業啊,比咱倆都好,工作去吧,別閑聊了。”

來勝資實習,簡直就是在簡歷上鍍一層金,以後工作會有更多優勢。杜衡只想這份工作有始有終,安穩地拿到實習證明,生怕多嘴多舌惹到麻煩。

杜衡補充道:“其實李廷松這樣做也是正常,他就是因為努力找事做,最近還能摻合到江總的項目組裏去,雖然是個底層的,但是好歹也能學點東西,還能直接跟更多前輩接觸。”

廖婷兒嗤一聲:“你傻啊,勝資的實習生是不轉正的,他們招人工作經驗是硬性要求,再努力打雜也沒意義,大家都一樣,咱們按點到按點走就行了。”

林熙越跟顧炎磊各自拿着一沓文件走進江漓辦公室,将華妝集團送來的資料放在桌上。

華妝集團是靠做古方化妝品起家,一直秉承用純天然材料研制化妝品的理念,擁有一批固定的受衆,占有不小的市場份額。近幾年華妝公司很會營銷造勢,經常找美妝網紅為他們打廣告,軟廣告硬廣告齊上陣,刮起一股崇尚複古化妝品的風潮。今年化妝集團想拓展規模,選擇委托勝資作為它們的保薦機構,協助他們首次公開募股。

江漓剛接手這個IPO項目,工作剛開始還算順利,等時間一長,問題就漸漸顯現出來。

她一邊翻閱資料,一邊問:“你們後來又去現場調查了,怎麽樣?”

李廷松是顧炎磊手下的實習生,跟着顧炎磊去現場調查過,就順勢湊入華妝的IPO項目組。

“我們去了公司總部和生産線,看起來沒什麽問題,我也私底下跟他們的普通員工接觸過,說是這幾年工廠的盈收狀況不錯,新招了不少工人,工資也在漲。而且前兩個月,他們公司關掉了在北京周邊的工廠,轉到南方去了,工廠的規模擴建得更大。”

江漓擡頭,這才發現新來的實習生還沒走,“哦,李廷松是吧,你請坐。”

李廷松感覺得到了上司的認可,沾沾自喜地坐下。

真是初生牛犢,林熙越背對李廷松,沖着江漓坐了個嘲諷他的表情。

顧炎磊為江漓簡單地介紹了華妝的財務狀況,接着對她說:“這些都是我們和華妝那邊溝通,初步整理出來的賬目資料,你再看看吧。”

江漓翻動着資料,皺眉說:“賬面兒看上去挺幹淨的,我總覺得哪裏不對,這個還需再調查一下。”

投行要為IPO的發行盡職調查,江漓在這種事情上一向很謹慎。曾經不少公司抱着僥幸心理,在IPO發行之前,隐瞞偷稅漏稅、造假盈收狀況,各種手段層出不窮,到最後不僅項目被毀,公司受到懲處,投行也要承擔責任。

“嗯,我這邊再跟律師和會計接洽一下,帳也好好查一查。”顧炎磊暫時沒看出什麽問題,但也得聽從江漓的安排,“嚴格一點兒也好,這些公司的老板很多人做生意,不懂這行的規矩,總拿咱們當傻子。”

江漓看出了點端倪,說:“項目被搞砸事小,要是因為造假被退市,大家都擔不起這個責任,前車之鑒可不少。”

“嗯。”林熙越看時間差不多,小聲提醒江漓上午還有重要的日程安排。

“行了,你們先出去忙吧。”江漓說完若有深意地看顧炎磊一眼。

李廷松把這個舉動瞧在眼裏,頓時腦袋發蒙,傻乎乎地走了出去。

周清讓按時在樓下接江漓和助理上車。

江漓上了車,對林熙越說:“約一下跟華妝的王總見個面,盡快安排。”

“好的,我立刻跟他們聯系。”

“這個顧炎磊也不是第一天幹這一行了,怎麽感覺他在這件事上這麽遲鈍,推一下他動一下,有問題也看不出。”

林熙越地位與普通的助理不同,一向直話直說。

“我也沒有那麽好糊弄,他們稅收狀況看着有點問題。”

江漓手肘撐在車窗邊兒,擡眼一看,反光鏡裏清晰地映着周清讓的臉。他已經極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可是他的臉不允許。他在哪兒,人視線就在哪兒。

林熙越轉頭對江漓說:“先看看華妝的态度,重新把財務狀況清算一下,這個項目說不定還有救。”

江漓覺得頭疼,“或許吧。”

周清讓的目光從反光鏡上淡淡地掠過,瞥一眼就迅速收回眼神。

林熙越跟華妝董事長助理撥了通電話,與對方約定時間見面。華妝一聽是江漓的要求,非常積極地配合。

林熙越詢問江漓的意見:“江總,他們說今晚就可以,今晚你的安排正好是空着的。”

“那就今晚。”

IPO項目要發行公司、券商、會計、律師通力合作,哪一環都不能缺失。如果發行公司自己躲躲藏藏,隐瞞公司的真實狀況,不誠懇合作,項目就根本進展不下去。公司在賬面上作假,指不定也會背着她在其他方面投機取巧,江漓一定要在事情發生之前,敲打一下他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