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虛假的重逢

虛假的重逢

逃走的人神奇地與抓捕自己的人在前往西涼的路途上相遇了。

準确來說,是馬超等在沿途的茶肆,在司馬懿經過的時候,出聲喊住了他。

如此天差地別的武力懸殊,司馬懿是跑不掉的。但是他還是表演出了一副作勢要跑的情狀。

所以馬超順理成章地大怒了……

夜晚。

“老師。”

失而複得的感覺并沒有讓馬超品嘗到幸福的滋味,身下這個人是主動逃走的的。他不認可司馬懿膽敢棄他而去的行為,服軟認命這四個字竟然不會在每一個人身上生效。

這種不認命的行為,在一向追崇純潔二字的馬超心中,是不正确的。但又因為司馬懿是他非常喜歡的假想妻子,他也沒有辦法去做什麽鏟除不純潔之人的實際舉動。

“我們已經有了事實……是這樣說的麽?夫妻之實?”

舌頭軟熱地舔舐着單薄的眼皮,暧昧又殘忍。馬超仍然像個求學的愚昧學生,與身下人商議以絕後患的最佳方法:“為什麽你還要跑呢?如果把你眼睛嚼碎你就不會再去想着逃跑了吧。”

司馬懿無意去躲,自暴自棄地接受他的侵略。

他逃不動了,膝蓋被一柄長槍重創,如同待宰羔羊鎖在案頭。

始作俑者卻像不記事一樣将他牢牢抱緊,兩只結了厚繭的大手捧住他的臉,不斷地撥弄黏在臉上的碎發,好看清楚他狼狽的光景。

“為什麽要走?嗯?我對你不好嗎?”

被桎梏在身下的人艱難喘息,一雙眼睛輕輕掠過他的追問躲向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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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與不好,從來不是司馬懿厭惡一個人的決判理由。他來到這世上,形單影只,五歲家族滅門衰落,十六歲知己割袍斷義,十八歲那年救下的女嬰長大後對他恨之入骨。

也許命中注定孤獨潦倒,沒有人會喜歡他,與他相識的人走到最後都會痛恨他。

淅瀝的雨夜,重傷的少年倒伏在河邊,草叢被他垂死掙紮的頑強韌勁感動,窸窸窣窣地吹拂起來

司馬懿蹲在河邊編草環,等待着熟悉的鯉魚燈浮現水面。耳邊傳來蘆葦沙沙,原本以為是女孩換了種方式來尋仇,回過頭卻看到了一雙明亮的眼睛。

在無窮盡的黑夜,閃爍着永不熄滅的光芒。

這雙對執着之物渴望似野狼一般的眼睛,在之後多少個逃亡夢中,都會令司馬懿汗濕後襟。

雖然前半生一直在殺人害人,但他并非就是個絕對的殺人魔頭。

于是那次是大喬在追殺途中唯一一次沒有見到司馬懿的夜晚。

一步錯步步錯,毀一子,滿盤皆輸。

但是司馬懿不後悔,本來他就是一手爛的牌,打個稀碎又如何?

救人不是因為他是個好人,至于為什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人類是最難摸透的生物,也是最惡心最低級的蟲子。

所以跑吧,蟲子。

在這個烏蠅遍布的世界裏,為了利益為了權力,為了理想為了信念,虐殺手無縛雞之力的無辜弱者。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

自古以來皆是如此,他滿腔怒火沖天,無窮恨意難解難消,又能如何?

“老師……老師……”

在床上還要僞裝成好學生的青年攀上他的後腰,胡亂摩挲着,不滿意他神游天外,将他越摟越緊。

給他一種自己馬上就要被攔腰折斷似的錯覺。

他不想說話,仿佛馬超不是揚言要嚼碎他的眼珠子而是再一次用冷晖槍戳穿他的喉嚨。

只想想,喉嚨便痛苦起來。下意識吞咽口水來驗證自己是否無恙。

馬超伸手向下,在他膝蓋反複撫摸,說是愛意纏綿實則并非如此,聲音滿滿遺憾:“老師是魔族,很快就會恢複吧?”

司馬懿怎會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喉間止不住的咯咯作響。不是怕疼,什麽樣的疼他沒有受過?但是他不想被豢養成為一個毛頭小子的掌中之物。

他無法接受長久的失去雙腿。

手又熱切地貼回臉上,兩只額頭抵住,像安慰又似憐憫。

“你怕什麽老師,我不舍得。我沒有那麽壞……”

司馬懿咽下喉間吞針的疼痛,面色依舊難看。他沒有告訴眼前這個眉間眼中遮擋不住暴戾之氣的青年,自己并非魔族。

他只是一個擁有魔道能量的普通人罷了。能量衰弱,他的腿傷會好的很慢。

不知情的人臉色重歸凝重,顯然非常不滿意自己的推測:“西涼被破,有你的罪孽。我若貿然帶你回去,子民們知道你身份後會恨死你的。”

手指在臉廓勾勒,酥酥麻麻,司馬懿欲躲,被他死死按住。

一雙隼狼的雙眼直勾勾盯着他強迫與自己對視:“老師半月後我要先回西涼一趟,你不要亂跑,我們心連心,你跑不掉的。如果再被我抓住,我也不能保證我還會不會像這次一樣對你這麽仁慈。”

馬超沒有說假話,從小到大他第一次這麽喜歡一個人,如果司馬懿逃離了他的視線範圍……不對!司馬懿已經逃走過一次了,應該是說再逃走一次,他肯定會瘋!

他知道打傷司馬懿的腿沒有什麽作用,除了讓這個冷漠的男人更加痛恨自己以外。

但是憤怒到極點,理智脫離,憤怒與無助混為一體,蠱惑着他的不安的心神,教唆他必須采取措施,阻止司馬懿的離去。

暴力是最低級的懲罰,可是被稱作西涼蠻子的馬超生來也許就是暴力的化身。

他無法像自己日夜思想的老師一樣放冷刀耍詭計,他滾燙的愛人,把人灼傷都不肯放手。

渾身冷的過分的司馬懿在他身下終于笑開了,蝴蝶翅膀般長而脆弱的睫毛在木如死灰的眸上撲扇着,低低問道:“如果我去死,你要怎麽活呢?”

淺褐色的瞳仁沒什麽光彩,配上蒼白的面皮,只單單看着,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羸弱書生也沒人不信。

是瞳色給的錯覺吧,像恬靜優雅的文人墨客下筆時淺淡的一點。

纖細的手指撫上瘡疤所在的咽喉,形狀好看的令人移不開眼睛,手背上的青紫紋路因為痛苦若隐若現。

這樣一只提筆只為詩情畫意的手,這樣漂亮的一副皮囊,為什麽會是一個背負無數生命的殘忍惡魔?

明明掌心連繭子都不曾有過一個,卻早已見慣鮮血與殺戮。

馬超失神,視線下移去看那微微開合的淡色嘴唇,記憶中這人從未有過什麽激烈的脾氣。哪怕氣到極點,說出的話仍然是涼絲絲的,宛如毒蛇盤踞心頭,令人不寒而栗。

親上去呢?是軟軟的、涼涼的,只有舌尖熱乎乎,咬住吸/吮不會被反抗,似乎對表達愛意與占有的交合也沒什麽切實的概念。

想到這,馬超不禁失落起來,他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喜歡一個人就要愛把他娶回家。讓她為你生孩子,相夫教子老婆孩子熱炕頭。

司馬懿誠然不能為他開枝散葉,但是待在帳篷裏寬衣解帶暖一暖床總是不難做到的。

可是司馬懿不願意,嫌棄他的粗俗,嫌棄他時時刻刻想要親熱的血氣。

然而越是被冷漠對待,馬超心頭的火焰還是難以熄滅。像懷抱着冰冷的石頭,雖然冰的心髒都發麻,但是有總比沒有好。

他承認自己一開始是見色起意,勁瘦的腰身曲線招惹的人心癢癢,冷冷的脾氣配上冷冷的香氣,再生氣也不會像父親一般大聲咆哮掃下眼前所有的一切。

故土被毀之前,馬超也有一位老師。半百的年紀胡子總是被他氣的翹挺挺,張口閉口禮義廉恥,時不時還去父親那裏告個狀什麽的。

父親恨鐵不成鋼,罰他去柴房劈柴,雷霆大怒來的頻繁了,馬超自動免疫。

西涼國仿佛人人都是大嗓門,脾氣火爆,五大三粗。

他沒有母親,父親說母親生下他後便撒手人寰。

但是父親看起來并沒有很傷心的樣子。

也難怪,畢竟他妻妾成群,馬超有數不清的哥哥妹妹弟弟姐姐。

不過都在一場戰争中迅速消弭。

故土被滅的那天,胡子老頭拼着最後一口氣茍延殘喘推開柴房破爛的門,将冷晖槍扔到他的面前,對他說快跑。

“你要到日暮之年才能回到這裏,馬孟起,你要活下去!為你父親報仇!為西涼報仇!”

他讨厭這句話。你要為了誰誰活下去。他的生命野蠻恣意張揚,如果硬要說為了誰而活下去的話,那也只能是為了他心中所愛。

故國算一個,如今還要再加上一個司馬懿。

馬超用了共生術與司馬懿共享生命,本體能夠感知附屬體的內心,附屬體的死亡會結束本體的生命。

二者反過來卻是無用。

所以馬超很奇怪,為什麽在他被迷倒之後,司馬懿只是逃走?

“為什麽不殺了我呢?”

這樣想着,便這樣随口問了。馬超眼神中帶了希冀,渴望陰影之下的臉能夠有一絲的情意浮現。

可惜司馬懿一貫喜歡讓人的希望落空,他甚至連呼吸都沒有凝滞一瞬,鴉睫下的眼睛澄澈明亮,說完自己想說的話後,整顆心似乎已經飛到了天邊去。

“是對我不忍心吧……”

哄騙自己入睡的幼稚言語讓司馬懿難得地從神游之中抽身片刻,急促地眨了兩下眼睫,意味嘲笑他的癡人說夢。

司馬懿從來不覺得自己會有什麽仁慈善良的品格,他沒有趁機殺掉馬超的原因連他自己都尚且不清楚。眼前愚昧的蠢人又怎麽敢擅下定義的?标榜他為心有軟肋之人?

他沒有愛過任何人,一切他沒有做過的事在他眼裏就是沒有意義的。

馬超無論用再怎樣瘋魔的眼神看他,說再怎樣掏心掏肺的情話,做再怎樣心意真切的情狀,他只會覺得聒噪與厭惡。

他不需要愛,尤其是一個男人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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