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手刃仇敵
手刃仇敵
“你再往前一步,我背後的這片土地會重複上演相同的悲劇。”
釋放這一切罪惡的源頭緩緩轉過身來看向他難以置信的臉,澄澈的瞳仁被強大邪惡的魔道能量不斷侵蝕,洩漏萬縷藍光,
事到如今方知自己被擺了狠狠一道的馬超仿若大夢初醒,張嘴第一句講的竟然是明知故問的蠢話:“全都是假的嗎?”
一句犯蠢不夠可笑似的,麻痹的神經又催使他接二連三地賣弄醜相,繼續追問着:“全都是騙我的嗎?”
遍地都是答案的問題實在沒什麽營養,作為老師的司馬懿不願意撿起來給他這位過分天真的學生解惑,微昂起頭,好整以暇地欣賞對面肝腸寸斷的悲慘狀。
“你騙我來西涼就是為了逼我放你走嗎?那為什麽昨日你看到我在那裏等着你卻不躲開我?”
上一秒還沉浸在溫柔夢境中的馬超無異于遭受滅頂之災,他不相信昨晚嘗試對他展開心扉的男人轉眼間就變得如此無情,心頭的一塊軟肉被凍的冷硬,從牙關洩出每一個字都拉扯着僵硬的心髒,将其震為齑粉。
做壁上觀的司馬懿被他一連串的問題逗笑了,擡起本該斷掉的左臂,漂亮的形狀捂住半張嘲諷嘴臉。
他的樣貌在黑霧中時隐時現,出賣靈魂換得的威力天生便帶着毀滅,毀滅他人也毀滅自己。
“回答我!回答我!”得不到回應的人聲嘶力竭的吼着,一向低沉的嗓音在到達某個節點時竟然也會出現類似書頁一分為二的慘烈。
只是一個不屑的笑容就将他輕而易舉的惹怒,哪怕重新回到冰冷的态度也好,哪怕趁他夜裏睡着了再逃跑一次也可以,甚至現在給他心口來一刀子都無所謂,為什麽偏偏要這樣,要把他從夢裏推醒,殘忍地指給他看冰山之下掩埋着的無盡深淵。
暖化了也沒有用的,他不會化作春水向我流。
這一次,馬超終于明白了自己做的事有多徒勞。
“司馬懿,回答我!”
咻— —
Advertisement
冷晖槍伴随着男人的名字劃破天際,不争氣地歪在不遠處的城牆,炸起半片塵土蒙蒙。
馬超悲傷地嘴唇抑制不住的顫抖,一種逃不脫的宿命千鈞重地壓得他頭皮發麻。
他想起烏嶺之戰的槍頭穿透脆弱的喉嚨和倒在血泊裏蒼白的面容,抱進懷裏的時候連吞咽都成了一種極刑般的煎熬折磨。
如出一轍的怒吼是不是會導致結局的重蹈覆轍,他或許應該冷靜下來,但是神智就像是在被操縱一般地走向潰散。
站在他對面的司馬懿将他的醜相盡收眼底,昨日原本還擔心馬超不願意回到西涼,精心制定的計劃會因此而落空,暗地裏偷偷使了最擅長的精神控制術推波助瀾。
沒想到這個眼裏只有他的笨學生跟他的養女一樣天真,縱使外表僞裝的再怎樣堅不可摧,內裏還是對他存有人性的幻想。
根本不需要如此大動幹戈,只肖對他講兩句軟話就變得視命運為玩具,盡數抛之僅為博他一笑。
愚蠢啊實在愚蠢,蠢到相信自己這個前科累累的壞老師。
“嗯,都是假的,都是騙你的。”司馬懿看夠笑話,悠哉哉地開始回答他的幼稚的問題,語氣裏甚至帶了點哄孩子的意味。
畢竟都這種緊要關頭了,他這位人高馬大的學生還在拘泥于你愛不愛我的問題上,屬實讓人心生憐憫。
對的,心生憐憫,可憐他缺愛到如此地步,丢下尊像自己這樣糟糕的人物卑微乞求垂愛,幾乎等同于認賊作父一般的可憐可笑可恥。
悲憫他如當年的自己,相信一瞬的美好便可延續永恒,做着任誰見了都會嗤聲嘲笑的白日夢。
人會用一生去彌補幼時失去的內心一瓣,可能是半塊甜饅頭掉地上被小狗叼走,也可能是母親柔荑的雙手輕輕拍打後背哄睡又消逝不見。
失去甜饅頭的小孩從此後兩只手捧得緊緊。失去母親的人呢?耗費畢生去尋找失落童年的栖息地。
碰到一點善意便掏心掏肺的去愛,哪怕從撿起他就是一場盛大的陰謀。
表面上看着好像是馬超桎梏住了想要得到的人,與他同睡同起皆如所願。
實則司馬懿才是二人關系的絕對主導者,他笑,馬超便開心,他沉默,馬超便煩惱。所有的情緒變化都由他的一舉一動操縱,卑微至此還從未發覺似的。
只不過是想得到一點點的垂愛罷了,喂進嘴裏的那顆糖以及平坦的胸膛是馬超永遠的溫柔鄉。
所以事情發展到現在,他也不敢用冷晖槍瞄準男人的喉嚨。
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去使用什麽共生術,更沒有勇氣去暖熱這麽一塊永遠不會向他展露真心的千年寒鐵。
昨日情動如鏡花水中月,所有喜悅盡數收回,徒留滿地狼藉冷徹心底。
看着黑暗風暴中越來越模糊的臉,馬超從腳底冒出一股涼意,直沖天靈蓋,巨大的悲傷随着男人施舍的答複席卷而來。
不是沒有被拒絕過,不是沒有聽到過這種話。
馬超害怕的是他悲天憫人的語氣,一向被稱作魔道家族典型惡人的男人,竟然會用類似菩薩垂憐衆生在泥沼中掙紮不得自拔的口吻與眼神回答他的問題。
明明是惡魔,明明剛剛還在用人命威脅他不準靠近一步。
為什麽要用這樣的眼睛看着自己……
“你真的沒有……”馬超嗫嚅着,氣自己事到如今仍不肯死心,好像再問一遍就會得到不一樣的答案,非要再來個透心涼才算真正的不枉此行: “這些年你真的沒有對我做的事有一點點動容嗎?”
風卷殘雲樹蕭條,本該是個好天氣的清晨因為這場不知準備多久的巨大陰謀而變得混亂不堪。
兩人彼此望着,一個眼神退縮卻奢望得到上天眷顧,一個臉色平靜仿佛制造這一切風暴的人不是他。
良久,被質問的人鼻間發出一聲冷哼,言語冰冷,呵氣成冰,反唇相譏道:“你是指哪件事?用假情報戳穿我的喉嚨?趁我酒醉做那種事還是用你的槍打碎了我的膝蓋骨?你要我動容什麽?動容你說的愛就是一次次違背我的意願去做你喜歡的事情嗎?”
從司馬懿嘴裏冒出的每一個字都像釘子一樣刺進馬超的心頭,聽他細數自己做過的蠢事,滿腔忿火夾雜着愧意渾濁糾纏,聽到最後掩耳盜鈴地扯起喉嚨大聲咆哮,只為蓋過這些喻示二人已經沒可能的剜心之詞。
“你毀了我的西涼!”
也只有這個理由了吧,是他毀我人生在前,我做出那些事都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司馬懿認為這個理由十分牽強,并不想給他這個自欺欺人的機會,不贊同地答道:“我早就說過了,這件事是各為其主,我與你來說是侵略者,但是我與武都來講,只是在做一件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
解釋的聲音非常淡定,就好像在聊今日天氣真不錯我吃了兩碗飯一樣,就好像被毀掉故鄉的馬超說的話是在小孩子無理取鬧一樣。
這樣漠視控訴,漠視人命的冷血,一點一點澆滅馬超心中的癡愛,一點一點燒起馬超蟄伏多年的仇恨。
“難到現在也是為了你的主嗎?”眼睛瞪得血紅的青年攥緊拳頭,氣急敗壞地追問,他已經沒有多餘的理智去管理自己講的話會不會刺耳傷人了,因為現在的他反而想抓住一切機會去反擊,讓傷他心腸的男人也感受到一點點由他帶來的痛苦。
“不。現在不是。”司馬懿擺手,絲毫沒有被他的言外之意刺激到,臉色依舊淡然,平靜地看着他因為惱羞成怒而變得赤紅的面皮,慢條斯理地解釋道:“是因為我恨你。我做這些都是因為我恨你,因為我恨你所以我不需要有什麽假惺惺的遮羞布擋住我對你的厭惡。”
“怪我,既然被你尊稱一聲老師,應該早點告訴你,正常人一般不會用愛來粉飾自己做的錯事。”
只說恨意好像還不夠似的,司馬懿又貼心補充一句,嘴角露出抱歉的笑容,語氣卻像是在戲耍一只猴子,沒有半分誠意。
黑暗能量不允許二人再這樣話家常,開始摧卷附近的牆磚朽木草石,瀕臨暴走邊緣。
“你說他們會不會仇恨帶來災難的寨主呢?”在狂風驟雨之中的男人托起下巴,不合時宜地風雅起來,可惜講出的話扭曲事實,存心想給怒火中燒的青年再添一把柴似的。“如果你沒有糾纏我,我就不會逃到這裏用他們的命驅趕你。”
說着說着,聲音裏竟然真的帶了點思考的意頭,明顯是在為馬超的殺意煽風點火推波助瀾。
盛怒之下的馬超完全察覺不到他的意圖,只是覺得每個從他吻上去又軟又涼的唇裏吐出的字都那麽的刺耳。
不知道到底要怎麽樣才能讓這個與自己心中純潔二字背道而馳的惡魔閉上嘴巴,是要跪下來懇求還是割斷發出聲音的源頭。
再不行動殘存的故土和無辜的城民便會遭受到來自同一個人的第二次毀滅……
早上看到的那縷煙怎麽樣了,對那家人而言今天是多麽平常又美好的一天。
做的什麽飯,都還沒有來得及腆起臉去讨上一碗嘗嘗。
做飯的人是妻子還是丈夫?平日裏靠什麽謀生度日,有沒有生一個香香軟軟的嬰兒,喂他吃奶給他做肚兜,憐愛地抱進懷裏逗弄拍睡?
嬰兒是不是已經長大?赤着腳在街上瘋跑,父親不會生氣打他,長臂一攬把人背到肩膀,做好飯的母親倚靠在門前,等待父子歡聲笑語,打鬧歸來……
手邊微涼,是雨水還是眼淚,為什麽這個世界如此的殘忍,讓愛意與痛苦并存。
冷冽的槍鋒飛出掌心,熄滅無邊黑暗。
鮮紅色的血液肆意流淌,把土染做朱砂、紅泥、今朝秋雨培小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