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反水
反水
昨日同時辰在十幾裏外的北涼,諸葛憑借時空穿梭出現在司馬懿的面前。
鮮有的帶着慌張神色,開口便是我可以送你去西涼。
兩人能停下好好聊天的機會少之又少,如今可能是到了某一章的結點,誰也懶得僞裝成針鋒相對的姿态來了。
“諸葛,你神機妙算,能不能告訴我,我會因什麽而死呢?權利?貪念?還是自我的毀滅?”
其實走到這一步,司馬懿悉知自己的處境十分好笑,被三方勢力夾擊追殺,猶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窮途末路四個大字像是專門為他量身定做。
這麽多年與其硬撐着說自己不信命理之言,不如坦白承認是真真切切地痛恨人命天定這一被尊崇為真理的枷鎖。
嚴絲合縫地箍緊他的喉嚨,塞他進方方正正的門框穿過,多餘的骨骼皮肉要生生切除割舍才算真正的順應天命。
一直以來在這世界上橫沖直撞,到最後發現并沒有因此而保留完整的靈魂,于是在即将與少時回憶徹底分離之際,司馬懿決心問一問自己不敢面對的命運。
一向自負風流的同窗在聽到他的發問後,臉色一波三折,咬牙糾結了老一會子才如實解釋自己并不能看到他的命途,至多能夠恍惚一幕,但是不敢确定是否真的如此。
原來是這樣,記性極好的司馬懿馬上想起當年稷下學院的課後,陽光穿過山谷溫暖芳香,正哈哈笑着的少年被他的問題難到凝語,給予的答案雖然是肯定,但是不經意間的吐字顫抖擾亂了聲若鳳鳴的好音色,眼神忘記稍作裝飾,悲憫地看過來。
是啊,那時候就該察覺,問出的命運早已步好軌道靜靜等待,出生便如弦上發出的弓箭,再無回頭之路。
“哦?”他故意裝成好奇的調子,眼帶笑意用表情追問諸葛話的下半段。
不愧是能夠輕松解讀天書的好苗子,簡單幾句便描述了他悲慘一生,不過他心中一直有數,沒期待過自己能有什麽皆大歡喜的好結局,聽了笑了便過了。
低下頭顱盯着腳邊的野花看了一會兒,走神思考自己同它有什麽不同,忽而想到自己伸手折斷這朵盛放輕而易舉,原來他與決定人類命運的天書沒有區別。
只不過天書把替人類預設的未來刻在碎片,他将為野花規寫的命運存于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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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多了知識就是不好,會思考就會産生源源不斷的痛苦,有時真的羨慕他的蠢貨學生,睜開眼睛就活,閉上眼睛就睡,張開嘴不是在吃飯就是在說我愛你,要打仗的時候便背起那四根代表西涼的冷晖槍百發百中。
諸葛見他失神,以為他在傷感悲懷,把送他去西涼的承諾再次提及,換得他擡頭一個解脫的笑容。
“諸葛。”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再茫茫荒原飄蕩,被野風吹起帶走到很遠的天邊,“所以你一次一次的救我,是因為那句話嗎?”
因為那句會的,赤壁鐵鎖連舟、營帳時空穿梭、來不及的烏嶺之戰,還有铤而走險的調虎離山。
其實赤壁那次,在他即将被喬绾殺掉的那一瞬間,向來運籌千裏的諸葛亮出現的比哪一次都要倉促慌亂。
只是他昏倒了,沒有親眼目睹。
一切都有了答案,在這樣平淡的早晨,所有的困惑的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明。
“你說那時看到了自己成親,後來果真是這樣,看來我的結局也是八九不離十如你所言。”
司馬懿不知該作何表情,他鮮少對誰笑過這麽多次,雖然不是發自心底的喜悅,但是笑多了也有濃重的作假硬撐嫌疑。
“既然知道我說的有幾分可能,那你為什麽還要去?”
諸葛着急,見他還在事不關己地笑着,急的咬破舌尖。
“你呢?你為什麽要來攔我?”
兩人對上眼睛,勢均力敵的頭腦不需要再用言語過多解釋。
諸葛含着血腥味的唾液露出一個無奈的笑來,搖頭表示自己并不認可他的選擇,但也只能給予尊重。
望着漸漸隐沒荒野的形銷骨立,諸葛亮眼睛眨眨,習慣地搖起四季都要揣着的扇子來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
他雖然一直都算不出這位舊同窗的命運,但是這一次他無比清晰的知道,此刻的分別,就是永遠的再難相見。
多年前腦海一瞬或許真的就是陰郁少年的故事結局,再怎樣阻攔也無法改變,他必定走向的洪流。
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那條荊棘之路,一旦踏上,便再也沒有歸途。
這是宿命,勢不可擋、無法扭轉的宿命。
馬背上位置緊湊,再加上某位自帶的私心,更使姿勢親密無間,活像一根酥脆大油條交纏着不肯分離。
這兩天屢被騷擾的司馬懿連反抗的假動作都不願做了,任他摟着黏糊,眼睛平穩地直視前方,醞釀着即将來到的風暴。
從能夠看清是哪個方向升起的白煙再到停在城牆邊上也就半柱香的功夫,坐在前面的人撥開腰間一雙厚着臉皮堅持揩油的手,動作輕快地跳了下去。
他的情緒一直僞裝的很穩定,只有藏在眼底的風暴于無人可見的角落暗潮洶湧。
未覺異常的馬超跟着跳下,身旁的馬駒像是感受到了什麽,不安地在他身後磨蹭。
冷晖槍拴挂在馬背一邊,随着馬駒原地打轉,一下一下地撞擊馬超的腰脊,這是活命的家夥,放哪裏都不安心,索性一起帶來以保無恙。
他知道城中的國人不會認得滅國兇手的臉,但是不能保證他們不會對外來的闖客釋放冷箭。
冷晖槍不會奪走同胞的性命,擋一擋未知的風險游刃有餘。
然而就在馬超還在為司馬懿做打算的時候,已經與他拉出一段距離的司馬懿突然開口了。
“別動。”
他的聲音冷沉卻明亮,像命令又像威脅,迅速冰封住馬超剛剛打算邁開的步伐。
定住的人帶了幾分遲鈍地聞聲看去,下馬的時候還一切如常的司馬懿身邊黑霧四起。
眨眼,整個城牆邊緣頓時陷入混亂的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