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護心鏡

護心鏡

蒼木休養了好幾天才能下床。

說來也奇怪，明明醫師看過，身體沒有大礙，他自己也感覺良好，但是，雙腿始終是麻木的，沒有知覺，無法動彈。

這些天，他只能卧床，不能下地，每天看着窗外的陽光，琢磨在水底聽到的奇怪聲音。

父親不讓他告訴任何人，但他實在忘不了那種詭異的感覺。

夜裏總是做噩夢，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在他耳邊，反反複複，一直叫他的名字，用一種很熟稔的語氣。

他掙紮着，卻怎麽也醒不過來，每次睜開眼都是一身冷汗。

而且，經此一事，他的修為損失了不少，好像是憑空被人抽走了一樣。

等到能下床後，他才想起來過問那天救他的人。

父親告訴他，那人傷得比較重，頭部受創，腹內積水太多，到現在還沒醒。

在進寒洞受罰之前，他去看了那人。

見到他的第一眼，蒼木就為之驚豔，很漂亮的一個男人，比女孩子還好看，不管是誰，都會被他的臉吸引目光。

他頭上纏着厚厚的紗布，臉色蒼白，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呼吸輕淺，若有似無的，讓人不禁擔心他的狀态。

蒼木輕手輕腳地在他身邊坐下。

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父親對他很厚待，用的藥材和醫師都是島上最好的。

這麽多天，怎麽會一點好轉都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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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木伸手探了探他的脈息，平穩有力，不似有內傷。

他的外傷，看起來不是很嚴重，按理來說，不會昏迷這麽長時間。

唯有一種可能，便是和自己當時的情況一樣。

蒼木想了想，認為是護心鏡的功勞，轉身去找父親。

蒼南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他，不僅如此，另外幾個長老們都不同意。

理由很簡單，護心鏡是星雲島的聖物，更是護島陣法的核心，保護着整個島的安危。

當時救蒼木，已經是蒼南一意孤行，惹得衆長老們不滿，如今，要他們拿出來，去救一個來歷不明的外來之人，自然不肯答應。

蒼木據理力争，沒有用。

他被趕出平語宮的時候，嘴裏還在嘀嘀咕咕，“人命關天，怎麽還在糾結內人，外人的，你們這思想太迂腐了。”

蒼南出來，不悅地瞪了他一眼，他立馬噤若寒蟬。

“不許在這胡說八道，傷養好了就趕緊去寒洞靜思己過。”

趁他轉身，蒼木撇了撇嘴，在他背後做鬼臉。

蒼南似有所覺，突然回頭，淡淡道，“若是悟不出錯在哪兒，便再加一個月刑期。”

“知道了。”蒼木不情不願地應道。

但他哪裏肯輕易罷休，畢竟是他的救命恩人，長老們不救，他自己想辦法。

軟的不行，來硬的。

夜黑風高，島上一片寂靜，大家都已經歇下，只有一人，悄無聲息地行走在黑暗裏。

那人便是蒼木。

他偷偷摸摸溜進珍寶閣，打算盜走護心鏡，救完恩人再放回去，完璧歸趙，平時不會有人來這裏，應該不會被發現。

想象很美好，在他的計劃裏，自以為天衣無縫。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推開門，一眼便看見放在陣法中心的護心鏡。

周圍布設着重重結界，只要有人闖入，幾位施法的長老能第一時間知曉，立馬趕到。

蒼木偷走了父親的令牌。

這東西拿在手裏，沉甸甸，金燦燦的，像個大寶貝，是幾位長老用幾十年的修為，共同築成的。

他當然不會硬來，既然有鑰匙，可以在不觸發陣法的條件下，打開結界，何樂而不為呢？

和預想的一樣，很順利地拿走護心鏡，進出陣法，行雲流水。

然而，當他折返回房間時，卻沒發現，身後的天空出現異常。

密密麻麻的陰影朝這邊湧過來，一團一團的紅色，将半邊天染成紅色，像是大片的火燒雲，不覺得美麗，只感到詭異。

蒼木确保沒人發現自己，小心翼翼地将門關好，走到床邊，扶着恩人坐起身，讓他躺在自己懷裏。

“你放心，你救了我，我也一定會救你的。”蒼木信誓旦旦地說道，拿出熠熠生輝的護心鏡。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在照向自己時，他也看見了鏡子裏的喬木。

但是，他沒有多想，只是有些訝異，小聲嘀咕了句，“不愧是法寶，和普通鏡子确實不太一樣。”

他只是簡單地以為，護心鏡照不出人臉。

護心鏡在照向床上之人時，卻沒有亂七八糟的畫面，直白地照出他蒼白卻俊美的臉。

不過，蒼木正一門心思探究，這法寶怎麽用，沒注意到鏡面的變化。

沒用過，不會用。

他想了想，以最簡單粗暴的方法，直接将靈力注入護心鏡。

似乎有點用，靈力注進去，手裏的鏡子立馬金光大盛。

他臉上露出笑，沾沾自喜之時，卻見護心鏡化作一縷金光，鑽進了那人胸前佩戴着的，一枚弧形的玉佩裏。

笑容凝固在臉上。

這下，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人沒醒，東西還沒了，他瞬間慌了神。

“你怎麽把我的法寶吞了？！趕緊吐出來，快還給我！”他壓低聲音，對着玉佩吼道，伸手抓起來，用力晃了晃，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又用同樣的方法，往玉佩裏面注入靈力。

無論給多少，都石沉大海，了無音訊，像一個填不滿的黑洞。

甚至，他被玉佩爆發出來的力量，反彈出去老遠。

“唔……”沒好全的身體，又受到重擊，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他絕望地躺在地上，不想起來。

這下全完了，父親和長老若是知道此事，非扒了他的皮。

此時，床上的人忽然有了動靜，發出一聲很小的□□。

蒼木耳尖地聽見了。

一扭頭，看見那人手指動了動。

他一骨碌爬起來，跑過去，目不轉睛地盯着那人看。

可是，那人卻再沒有別的反應。

他如同洩了氣的皮球，一屁股坐在床邊，嘴裏絮絮叨叨的，不停碎碎念。

看見那人一頭的冷汗，他好心好意地給擦擦。

下一秒，那人卻突然睜開眼，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滿眼疏離和防備，目光淩厲，眼底冷若冰霜，狠狠刺痛了他。

“放開我。”他動了動手腕，一出聲，那人便下意識地松手。

手腕被攥紅了一圈，可見他的力氣之大。

兩人互相打量着彼此，蒼木揉了揉手腕，驚喜地問道，“你沒事了？傷口還疼不疼？不疼的話，能不能把我的鏡子還給我？”

那人打量着四周，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頭，聲音喑啞地問道，“這是哪裏？”

“這兒是我家，星雲島上，”蒼木解釋道，“你為了救我，受了傷，是我父親和長老救你回來的。”

“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出現在禁地，不過，日後再說，你能不能先把鏡子還給我？很急。”蒼木急切地說道，太晚不放回原位，會被長老們發現的。

那人一臉迷茫，“什麽鏡子？”

“護心鏡，”蒼木不自覺提高音量，指了指他戴着的玉佩，欲哭無淚道，“島上的聖物，我偷出來救你，卻被你的玉佩吃了，你快讓它吐出來。”

那人愣了下，摸了摸胸前的玉佩，指尖輕輕摩挲，感受到裏面蘊含的強大力量，有些出神。

直到蒼木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才如夢方醒地回過神，一臉愛莫能助，搖了搖頭，真誠地說道，“抱歉，這玉佩是我娘留給我的，我不會用，她去世得早，沒教我怎麽用，我可能幫不了你。”

這下蒼木是真的心如死灰了。

他忍不住吐槽道，“你家傳的寶貝都不會用，也太丢人了吧。”

那人也不生氣，一臉無辜地看着他。

蒼木嘆了口氣，湊上去，摸了摸他的玉佩，他的指尖沾了血，一碰上去，血珠子便立馬被吸收，發出一陣藍色光芒。

他的嘴角抽了抽，“你這寶貝怎麽什麽都吃？”

“不是。”那人輕聲說道，似乎也很不解，“它只會吸收更強的力量，為我所用，在認主的時候，接受過我的精血，我也不知道，為何會吸收你的血。”

蒼木得意一笑，“說明我比你強。”

他最引以為傲的便是一身修為。

不過，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外面響起尖叫聲，嘶吼聲，刀刃相交的聲音，他連忙沖過去，打開門一看，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驚呆。

星雲島出事了。

烏泱泱的赤鴉，遮蔽了整個島的上空，壓抑和恐慌，籠罩住大地，沒有結界的阻擋，它們一路暢通無阻，如入無人之境，闖了進來。

它們是妖，體型龐大，嗜血吃肉，不通人性，卻有領地和侵掠的意識，對星雲島這塊地盤，和島上的天材地寶，長久以來，一直虎視眈眈，尤其是一種只生長在島上的獸草，能極大地提高它們的修為。

礙于結界，平日裏，他們一直盤踞在島周的森林中，伺機而動，今日正好被他們抓到機會。

護心鏡被吸收，長老們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支撐龐大的護島結界。

固若金湯的牢籠，分崩離析。

蒼木覺得呼吸困難，一瞬之間，情緒起伏巨大，身體又出現被灼燒的感覺。

他連忙調理內息，顧不得身體的異樣，提劍趕去幫忙。

赤鴉數量龐大，向死而生，拼了命往裏沖，島上弟子們根本攔不住，負隅頑抗，受傷的人越來越多。

蒼木殺紅了眼，滿臉的血，從赤鴉的尖嘴利爪下，救下重傷的師弟。

師弟奄奄一息，不停吐血，他用手堵都堵不住，急得快哭了。

“不用……管我……快去……幫……長老和……師父……珍寶閣……”師弟艱難地說完一句話，便失去了生氣。

蒼木強忍着巨大的悲傷，跌跌撞撞地往平語宮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