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絕地反擊
絕地反擊
承允受不了這樣的打擊,無法接受作惡多端的萬元,有可能是他父親這回事。
他站在風中石化,一動不動。
蒼木的安慰顯得蒼白無力。
“承允,你先別難過,興許這件事還有別的隐情呢?我見過你母親,她和你想的一樣,是個很好的人,溫柔美麗,心地善良。”
“真的嗎?”他呆愣着,不知所措,猶如茫茫海面上,無依無靠的一條孤舟。
蒼木是指引的帆,讓他不會迷失方向。
“當然是真的。”
蒼木絞盡腦汁地開解他。
“你想想,玄天玉這種有靈性的寶貝都會聽她的操控,任她驅使,她怎麽可能是壞人呢,對不對?”
“既然如此,”他還是想不通,“那她為什麽還要嫁給萬元那種人呢?”
正經門派的修仙者,大多不恥萬元的行事作風,不屑與之為伍。
逍遙宗亦是如此。
承允害怕,師父知道他的出身,會後悔當初把他養大。
從小到大,他最在意的就是師父的看法。
“這還用問嗎,她委身萬元,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呀,那萬元行事卑鄙,陰險狡詐,根本配不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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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木理直氣壯道。
“你要相信你母親,她懷胎十月,含辛茹苦把你生下來,沒有對不起你,你不該惡意揣度她。”
“而且,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即使她真的有錯,你也不該用聖人的标準去要求她,去批判她。”
“她只是個凡人,不是神仙。”
他說着,有點生氣了。
他親眼看見,母親為了救他,與所有人為敵,寧死也不肯把他交給壞人。
在他心裏,母親是偉大的,不應該受到诋毀和質疑。
聽完他的話,承允自我反思。
他怎麽會變得這般自私自利,冷漠無情。
人不能只為了自己而活。
“對不起。”他低聲道歉。
蒼木語氣軟了下來,“你對不起的不是我。”
承允抿了抿薄唇。
蒼木拍了拍他的肩,信誓旦旦道,“我知道你現在,心裏很迷茫,沒關系,我會陪你找到真相的。”
承允一把握住他的手,深深地看着他。
“一言為定,不能反悔。”
蒼木點頭。
承允覺得,終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你方才說,見過我母親,是嗎?你在哪裏見過她?她還在人世嗎?”
方才,他一着急,便将幻境看的所有東西全盤托出。
承允敏銳地捕捉到他話裏的關鍵詞。
“她已經不在人世了。”蒼木搖頭,挑着說道,“她曾經救過我母親,我很感激她。”
承允還要追問,蒼木岔開話題。
“好了,我們先去找席瓦吧,商量下怎麽拿到仙鶴血,這才是最重要的。”
“嗯。”
承允還是情緒低落,萎靡不振。
蒼木又說道,“振作一點,你也別太郁悶,雖然你母親十有八九是掌門夫人,可你卻未必是萬元之子呢。”
他想起自己母親的遭遇。
“那萬元,連畜牲都不如,慣愛做強人所難之事,說不定,你母親也是被他強迫的。”
“話本裏不是常講些棒打鴛鴦的故事嗎?”
他說完以後,承允更難過了。
不過,這些有的沒的,倒讓他沉重的心情輕松了不少。
“謝謝你。”
蒼木沖他眨眨眼,笑道,“不客氣,你沒事就好,我還要靠你的玄天玉,幫我拿到仙鶴血呢。”
承允不太自信,遲疑道,“如果我真的是萬元的兒子……”
“那又如何,”蒼木打斷他,“他是他,你是你,沒生養過你,還想白撿個便宜兒子,讓你給他盡孝不成?”
“你放心,你永遠是我蒼木的朋友,跟你是誰的兒子沒關系。”
承允終于露出一點笑容。
“你也是我永遠的朋友。”
他二人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其實,心裏已經默認了承允是萬元之子的事實。
結合在幻境裏看到的景象。
仔細想想,在所有人都與蒼木母親為敵的時候,她能從萬元眼皮子底下,在地牢裏來去自如,送來吃的和藥,必然是他身邊最親近的人。
一切早就有跡可循,能讓他如此不設防的人,恐怕只有他身懷六甲的妻子林芸。
他們都很清楚,萬元锱铢必較,是個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人。
如果不是親生骨肉,他肯定不會留下這個孩子的。
承允鄭重地向他懇求道,“蒼木,答應我,先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好嗎?”
“席瓦也不可以嗎?他是我們出生入死的同行夥伴。”
承允冷聲道,“尤其是他不可以。”
他不想在席瓦面前擡不起頭。
蒼木拍拍胸脯保證道,“好,你放心吧,我用性命擔保,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二人趕下山。
山下,席瓦久等不到人,正要殺上去。
“席瓦!”
蒼木隔着老遠便大聲叫他,朝他跑過去,撲進他懷裏。
“好師弟,我現在才知道你有多好。”
在萬丈山上面,見到了那些眼睛長在腦門上,鼻孔朝天的弟子後,才發現,自家的師弟簡直不要太好,既靠譜又聽話。
席瓦一愣,笑着調侃道,“你這樣子是不是就叫做,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看見他身後垂頭喪氣的承允,席瓦問道,“你們拿到檸芝了嗎?”
“沒有。”提起這個,蒼木便覺得生氣,“我們根本連萬掌門的面都沒見到。”
“他不見你們嗎?”
蒼木點頭又搖頭,将三個條件換檸芝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
“仙鶴血?”
聽到這兒,席瓦的表情有些古怪。
“怎麽了嗎?”
“這東西比檸芝更難得,是治血虧之症的,另有滋陰補陽之效,一般人用不上這東西,萬元要這東西做什麽?”
蒼木嘴角抽了抽,大膽猜測道,“難道萬元得了什麽隐疾?”
“我知道了,他一定是不行!”
承允的表情一言難盡。
席瓦失笑,随口道,“也許吧,誰知道呢。”
“不過,他也真敢獅子大開口,一個東西竟然換三個條件。”
“光是仙鶴血這一樣,便比取檸芝要麻煩得多,費時費力,還不一定拿得到。”
蒼木撇撇嘴,無奈道,“沒辦法,誰讓我們要的東西在他手上呢?拿捏了我們的軟肋,他自然是可以為所欲為的。”
席瓦正色道,“為今之計,只有先去那極寒之地看看。”
“沒錯,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會有轉機的,先別灰心。”
蒼木打起精神來,呼籲大家,“我的運氣一向不錯,說不定會有貴人相助呢。”
說完,扭頭看到承允,又不太自信了。
恰恰相反,他的運氣一直不太好,不僅一路上困難重重,還各種受傷。
另外兩人都沒事,只有他在受傷。
關于蒼木拍板的決定,他沒答應,也沒拒絕,從頭到尾,讨論過程中,他一言不發。
席瓦看出他的反常,給了蒼木一個詢問的眼神。
後者沖他聳了聳肩,一根手指豎在唇前,表示自己不能相告。
這樣好像他們之間有了專屬的秘密。
席瓦覺得心裏很不爽。
但他知道,蒼木是個守信用的人,問不出什麽來。
他故意激将承允,“你如果害怕就別去了,我帶着蒼木去,還少一個拖油瓶。”
誰知,這回承允竟然沒上套。
他淡淡道,“你不用故意激我,我會去的,答應過會幫他拿到檸芝,說到做到。”
他看向蒼木,目光深深,眼裏有着讓人看不透的複雜情意。
又是這樣的眼神。
席瓦最熟悉。
他感受到了領地被入侵的威脅,有人在觊觎屬于他的東西。
這讓他不得不警惕起來。
他努力阻止他們的靠近,一說話便插嘴,擠進二人之間,不讓他們單獨相處。
一系列幼稚且拙劣的行為,蒼木直呼沒眼看,一本正經地教訓他,“你如果再這樣,毫無理由地針對承允,我會生氣的。”
席瓦總不能說,自己不喜歡承允看他的眼神吧?
過早的表露心跡,只會将兩人之間的距離越推越遠。
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只好暫時放下芥蒂,維持着表面的和平。
不過,每當承允稍稍有些過分親密的舉止之時,他便會立馬出現,無孔不入。
無傷大雅,蒼木也就不跟他計較。
沒辦法,誰讓他是自己的師弟呢?
有時候,席瓦也覺得,同門師兄弟這個身份還挺好用的,可以打着旗號,做很多普通朋友不能做的事。
有雙極盤在手,他們不論去哪兒都不會迷路。
半天的功夫便到了雪山腳下。
入目是一片白茫茫大地,空中還在飄着飛雪。
鞋子踩上去,雪是不會融化的。
那種感覺,更像是鋪了一地棉花,柔軟凹陷,裹住雙足。
行走的每一步異常沉重且艱難。
星雲島四季如春,蒼木從沒見過這麽大的雪,興奮得很,在雪地裏狂奔,沒一會兒便精疲力盡。
平日裏趕一天的路,也沒覺得這麽累。
他們并沒有察覺到,這裏的雪是有問題的,憑肉眼根本看不出來。
這裏便是傳說中的極寒之地。
一開始,蒼木并不覺得冷,還以為是徒有虛名。
直到後來,手腳凍得麻木僵硬,沒有知覺,露在外面的皮膚變得通紅,裂開口子。
那股刺骨的寒意早在不知不覺之間鑽進了他們的身體裏,由內而外地散發出來。
這才是最可怕的。
等到他們發現不對勁時,為時已晚。
地上的雪摸着并不涼,卻能讓緋紅的指尖凍得裂開。
滾燙的鮮血滴落,卻瞬間消失不見。
而此時,他們已行至雪地中間,退無可退。
“好冷呀……”蒼木牙關打顫,咯吱咯吱作響,渾身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
即使是喜歡寒冷的席瓦,也覺得,這裏的溫度讓人無法忍受。
這裏可比寒洞恐怖得多。
狂風大作,一陣陣寒風吹在臉上,讓他們細膩的皮膚裂開許多大大小小的口子。
一地的白色卻未曾被鮮血染紅。
蒼木雙手抱緊身體,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
“別蹲下去,別碰那個雪。”
席瓦立刻制止道。
蒼木頭昏昏沉沉的,意識有些迷離,扭頭看向他,眼睛已經睜不開了,長長的睫羽上結了層厚厚的冰霜。
多少來取仙鶴血的人便是喪命于此。
這才只是入門而已。
席瓦頂着巨大的風雪,走到他身邊,将自己的外袍脫下來,披在他身上,一把将人從雪地裏拔起,抱在懷裏。
只要不和這雪接觸,便沒有那麽冷。
已經進入身體的寒意沒辦法祛除,蒼木躲在他懷裏,把臉埋在他胸口,整個人仍然是瑟瑟發抖的。
他身體的溫度成了這冰天雪地裏唯一的熱源。
蒼木神志不清,迷迷糊糊的,迫不及待地纏上去,緊緊摟着他的脖子,冰冷的雙手不由自主地往他衣服裏鑽。
那裏面很熱,很暖和。
席瓦抱着他,嘗試着往後走,發現異常艱難,每一步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
而且,在這裏面是無法使用靈力的。
承允的玄天玉,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好像冬眠了似的。
進來容易,出去難。
這極寒之地分明是想要将他們困死在這裏。
費了半天功夫,竟然還在原地打轉。
冰冷的環境裏,席瓦卻出了一身的汗。
蒼木臉上的血蹭在他的衣服上,口口聲聲喊着冷。
沒有靈力護體,他的體力最差,身體也是最弱的那個。
忽然,又是一陣寒風襲來。
他微微彎起身子,背對着風的方向,死死護着懷裏的人。
這陣風卻非同尋常,直接将他們三個卷了起來,吹在空中,高高揚起。
沒有修為的他們,不過是肉體凡胎,這要是摔下去,不死也得丢掉半條命。
那風卻像是在故意戲耍他們,讓他們在空中抛來抛去,不傷害他們,也不讓他們好過。
幾番折騰下來,蒼木早就失去了意識。
席瓦死死掐着自己的手掌心,讓自己保持清醒。
即使身處絕境,也要給自己留一絲絕地反擊的機會,不能完全受制于人。
在山窮水盡是這樣,在這裏亦然。
他已經做好了拼死将蒼木送出去的打算。
掌心滴落的鮮血被卷入風中,令人眩暈的純白之中,終于夾雜了一縷醒目紅色。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堅不可摧的牢籠被撕開了一條口子。
太令人意外和驚喜了。
承允也已經暈了過去。
只要他還在堅持。
這陣怪風的始作俑者在背後看着,感到驚訝。
他喃喃道,“還從來沒有人能在我的手底下堅持這麽久。”
他操縱着風,将三人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