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60
嘗到血腥味的承允,愈發興奮,把人緊緊按在懷裏,死不松手,吮吸着鮮血。
蒼木被他咬得生疼。
他低聲嗚咽着,臉皺成一團,手腕被抓出紅痕,如同砧板上的魚,人為刀俎。
“該死,臭小子,敢欺負我兒子。”
薊染見狀,氣得破口大罵,忙不疊沖過去,将人打飛,把蒼木拉進自己懷裏。
“你爹剛死,不然早收拾你。”
他惡狠狠說道,一低頭,看見蒼木唇上,被咬破好幾道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覺得被豬拱了自家白菜,怒火中燒。
承允一時不妨,冷不丁被他掀下去。
他不解氣,還想沖上去打人,蒼木急忙拉住他,捂着紅腫的嘴巴,甕聲甕氣地勸道,“別沖動,他剛剛還幫了我們。”
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越想越氣。
薊染黑着臉,非常不爽。
蒼木不敢吱聲,生怕火上澆油,雙手緊緊捂着嘴,默不作聲,扭頭看向承允。
濕潤的眼神裏,充滿控訴和委屈。
誰知,承允的行為很奇怪,他對蒼木視若無睹,表現得完全不在乎,兇狠地盯着薊染,渾身戾氣很重,眼底殺意濃郁。
他想殺了薊染,那種眼神做不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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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想殺我,也不先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薊染冷哼,看他愈發不順眼。
他眯起狹長的眸子,沒好氣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今日,我非要好好教訓你。”
“別傷他。”
蒼木試圖阻攔,被一把推開。
“哈哈……”
忽然,他們看見,承允的表情,變得扭曲,發出怪笑,樣子和萬元之前一樣。
衆人大吃一驚。
“這是怎麽回事?”
“他是誰?”
蒼木看見他眉心出現的紅印,顏色愈發鮮豔,心裏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猜測,沖薊染大喊道,“小心,他不是承允,是萬元,不對,萬元在他身體裏。”
萬元的話,原來是這個意思。
所謂的不死不滅,是可以一次次俯身在別人身上,毀掉附着的肉體凡胎,無法徹底消滅他。
承允便是如此,變成了第二個萬元。
他用着自己的臉和聲音,卻發出萬元尖酸的語氣。
“薊染,我說過,你殺不死我的。”
蒼木頓時耳根子一疼。
他從沒覺得,承允的聲音這般難聽。
“你們這些蝼蟻,只能摧毀我的肉身,卻不能消滅我。”
“只要有殺念存在,我便會生生不息。”
“我是世間的主宰,萬物生靈,終将奉我為主。”
薊染恍然大悟。
他方才還在奇怪,萬元怎麽會那麽容易被消滅,不合常理,原來陷阱在這裏。
如他所想,要想徹底消滅,以絕後患,只能用以命換命的方法,別無它法。
萬元看出他的想法,幽幽道,“薊染,你知道對付我的方式,也是唯一一個有實力做我對手的人,但你不願意,你和我一樣,是個自私的人,我們是同類。”
薊染冷冷道,“我和你不一樣。”
萬元對他的話置若罔聞,說道,“不過也對,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只要你肯臣服于我,我可以留你一命。”
他完全拿捏了薊染的心理。
“你做夢。”薊染惱羞成怒,厲聲道,“我會用自己的辦法徹底消滅你。”
“是嗎?”萬元語氣上揚,明顯不信,神情輕蔑,嘴角微微勾起,帶着嘲笑的意味,淡淡道,“那我便拭目以待。”
承允的身體,和他有血緣關系,是他的至親骨肉,和在自己的身體裏,沒什麽區別,反之,他達成目的,将其靈力據為己有,實力更精進一層,令薊染有壓力。
“沒用的,別再負隅頑抗。”
萬元輕松躲過他的攻擊,緩緩升至空中,伸手在虛空中一抓,本以為毀在血池裏的玄天玉,竟再次出現,回到他手中。
玄天玉大變樣,不僅通體散發着厚重的藍光,而且比以往任何時候還要亮眼。
一看見那股藍色光芒,薊染頓時覺得胸口發悶,像有大石頭壓着,喘不過氣。
他難以置信地看着萬元手裏的東西。
“不可能,你怎麽會有仙界法器?”
萬元聞言,挑了挑眉,似乎有些驚訝,恐怕,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東西是仙界的寶貝,原以為,只是林芸的随身法器,在不同人手上,會發揮不同的威力。
他愈發得意,手擡高,故意将藍色的光照在薊染身上,把人逼得節節後退,笑容逐漸猖狂,猶如捏着天大的把柄,“原來你怕這東西,看來,真是天助我也。”
薊染冷哼一聲,面上挂不住,不甘示弱,嘴硬道,“雕蟲小技,天底下還沒有我怕的東西,即使再厲害的寶貝,在你這種,心思邪惡之人手上,和廢鐵無異。”
“嘴硬可沒用,要看誰能笑到最後。”萬元歪了歪頭,把玩着玄天玉道。
他愈貼近,壓迫感愈強烈。
見大事不妙,薊染及時抽身,撤退,拉着蒼木,一轉身消失在原地。
兩人找了個地方躲起來。
且不說處處是萬元的眼線,他們難逃五指山,再者,薊染帶着個身無靈力的拖油瓶,也跑不了多遠。
他只是暫避玄天玉的鋒芒。
萬元手裏有仙器是讓他始料未及的,對他的實力,是極大的掣肘。
想當年,他也曾在仙者座下修習,即使只是坐騎,但也見過不少仙器。
只是後來犯了錯,被逐回妖界,身上被設下禁制,無法再踏入仙界半步。
之所以會受仙氣的影響,大約也是這個禁制的作用。
他親手葬送了得道成仙的機會,所以,終其一生,無論怎麽努力,也只能是大妖。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們藏身的地方,就在萬丈山上,一個隐蔽的山洞裏面。
此時的萬元,正在滿山搜查,尋找他們。
蒼木愣愣的,目光呆滞,猝不及防,被薊染拉着東躲西藏,閃來閃去的,還沒回過神來。
他不太習慣這種逃命方式。
“席瓦還在那兒。”他後知後覺,下意識就往外沖。
薊染連忙拉住他,毫不留情,冷冷地說道,“你上趕着去送死嗎?”
蒼木抓着他的手,急得不行,“萬元就是個瘋子,席瓦落在他手上,跟那些人的下場是一樣的。”
“你讓開,讓我去救他。”
他大喊大叫可能會引來外面搜查的弟子們。
薊染一只手捂住他的嘴,瞪了他一眼,壓低聲音道,“別喊,我不想費工夫處理外面那些麻煩。”
真正麻煩的不是外面那些弟子,而是他們身後的萬元。
蒼木急得跺腳,一口咬在他的手上,跟撓癢癢似的。
薊染無語問天,翻了個白眼,嘀咕道,“你就這點不好,太容易沖動。”
“唔唔唔!”
蒼木嗚嗚咽咽的,不知道在說什麽。
薊染沒松手,往外面看了一眼,勸慰道,“你放心,他暫時不會有事,萬元現在的境界,已經不需要再吸人靈氣。”
蒼木眨了眨眼。
薊染點頭,“真的,沒騙你。”
他小心翼翼松開手。
蒼木若有所思,但是沒再大吼大叫。
不過,薊染沒告訴他全部的事實。
雖然,萬元的實力已經達到很高境界,但是,吸人靈氣這種方法,對他而言,有益無害,很難保證不會傷害席瓦。
在他心裏,席瓦的生死根本不重要。
“萬元說,你知道對付他的方法,是什麽?”方才,蒼木聽見了他們的對話。
他不關心什麽仙界的寶貝,只想解決眼前的大麻煩,早日救出父親和師弟們。
“沒有。”薊染看他一眼,矢口否認,太過幹脆,以至于蒼木根本不信。
“你有的。”
蒼木拉着他的手,急切地說道,“你告訴我吧,要怎麽做才能徹底解決他?”
薊染沉下臉,冷聲說道,“沒有人試過,即便有方法,也不一定有用。”
“不管是什麽方法,只要有機會,總要試一試的。”蒼木不依不饒,費盡口舌,努力勸說他。
“已經因他而死那麽多人,難道還不夠嗎?我不希望再有人枉送性命。”
薊染面無表情,把臉轉過去,冷漠的眼神裏,沒有丁點波動,淡淡道,“他們的死活,跟我有什麽關系?”
蒼木一愣。
他差點忘記,這人骨子裏是冷血無情的大妖。
只不過是對他好一些,竟讓他産生錯覺,以為自己是不同的。
沒有人可以左右薊染的決定。
但他仍不死心,輕聲道,“萬元一日不除,世間永不安寧。”
薊染沉聲道,“那又如何,即使打不過他,他也不能拿我怎麽樣。”
“他是個識相的,眼下,還不會和我拼得魚死網破,你死我活。”
蒼木說服不了他,低下了頭。
他抿了抿唇,看上去很失落,周身萦繞着悲傷。
“不行,不能放任萬元不管,那些弟子們是無辜的,我做不到見死不救。”
他擡頭,深深地看着薊染,眼神變得堅毅而決絕。
“父親和師弟們還在他手上,我必須要除掉他,才能救他們出來,否則,他們必死無疑。”
“他們是我至親至愛之人,是這世上,我最在乎的,若是沒有他們,我一個人活着也沒意思。”
薊染緊皺着眉頭。
蒼木看着他,眼神柔軟,眸子濕漉漉的,充滿祈求,輕輕拉住他的袖子晃。
“爹爹,看在母親的份上,你最後再幫我一次,告訴我除掉萬元的方法吧。”
這兩個字,他叫得愈發順口。
他很清楚,羽靈是薊染唯一的軟肋。
薊染沒答應,也沒拒絕,看着他,意味深長地問道,“即使因此付出性命呢”
他微怔,認真道,“在所不惜。”
随後,他聳了聳肩,無奈地笑笑,苦澀道,“其實,我知道,面對這麽強大的敵人,不會有簡單的方法,要得到一些東西,就必須要付出相應的代價,既然,總要有人犧牲,為什麽不能是我呢?從小到大,我一直闖禍,還沒做過大英雄呢,父親和秀陰姑姑,應該會為我驕傲的吧。”
想到秀陰,他又有些難過。
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人,會在他受罰的時候,為他求情,偷偷塞金丹給他。
“值得嗎?”薊染非常不理解這種大義,在他看來,人是虛僞,自私自利的。
蒼木從回憶抽身,毫不猶豫地回答他,“沒有值不值得,但求問心無愧。”
薊染問道,“席瓦呢,你不是喜歡他嗎,我看他也挺喜歡你的,可以為你擺脫我的壓制,倒是個癡情種,難道,你完全不在乎他嗎,你若是送死,他會如何?”
他對席瓦,有些感同身受,和同情。
當年,他也是深愛着羽靈,付出許多,卻得不到半點回應,只是單相思。
雖然,蒼木和席瓦是兩情相悅,但他們的喜歡,是不對等的。
蒼木恍然發覺,自己的計劃裏,有蒼南,有星雲島弟子,唯獨沒有考慮席瓦。
也許,他已經習慣了席瓦默默不聞陪在他身邊,跟在他身後,為他綢缪一切。
席瓦從來沒有拒絕過他任何事。
這次也一樣。
他沉默片刻,說道,“席瓦會理解我做的一切,也會支持我做的所有決定。”
薊染冷哼道,“在感情裏,每個人都是自私的。”
蒼木固執道,“席瓦和你不一樣,他不會的,他說過,我可以做任何,我想要做的事。”
聽起來,他更像是在自我安慰,以此來減少心裏的負疚感。
一時間,薊染竟無言以對,氣得在他頭上用力揉一把,咬了咬後槽牙,略有些郁悶道,“你小子真是我親兒子嗎?怎麽一點也不像我,婦人之仁,是弱者失敗的理由,也是強者,最嗤之以鼻的東西。”
聞言,蒼木也不生氣,不能指望所有人善良,人性本來就很複雜,難以琢磨。
他失笑,搖了搖頭,忽然想起,只有一面之緣的,那個美豔的女子,悵然若失,輕聲道,“說不定,我更像母親。”
母親這個身份,好像與他,總是相差一步,落不到他頭上,也來不到他身邊。
秀陰如此,羽靈亦是如此。
他笑起來,眉眼彎彎,即便只是淺笑,也很可愛,像月牙兒一樣,天真俏皮,的确像極少女時期無憂無慮的羽靈。
薊染不由得看得出神。
“你在想什麽?”蒼木伸手在他眼前晃,他才如夢方醒,回過神來,移開目光,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裝作若無其事。
“沒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