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王潔在醫院看到許澤安的時候腦海中只冒出了陰魂不散四個字,當然很多年後,她對許澤安的看法也沒有變,只是父母永遠犟不過子女,這是一場沒有勝算的戰争。
陳知讓是低血糖,他有甲亢本來就餓不得,現在一餓兩天,又是新陳代謝厲害的年紀,身體理所當然的吃不消。王潔也很後悔,不該跟兒子賭氣,天大的事,也不能比身體健康更重要。
還好,陳知讓住院一天就恢複了,身體并沒有其他問題。
第二天一早起來,陳知讓像是沒發生過什麽事一樣的照舊準備去上課。在餐桌上王潔幾次想跟他談談,問問班裏到底是誰在和他鬧不愉快,但是陳知讓一直不停的吃東西,嘴裏塞滿食物,擺出絲毫不想說話的樣子,她也沒辦法。一想到昨天在醫院陳知讓說讓自己去找班主任問就行了,王潔覺得喪氣。
在玄關換鞋的時候,陳知讓忽然看見自己的鑰匙串上那個熟悉的流氓兔不見了。
他立刻問他媽,“媽,我鑰匙扣上那個兔子呢?”
王潔頭也不回的說:“哦,前天你吐在上面了,我看太惡心了,就給你取下來丢了。”
“扔哪兒了?!”陳知讓着急起來聲音就會變尖。
王潔沒想到兒子反應這麽大,她手裏還拿着包子,站起來後有點無措的答:“就…垃圾桶啊。”
“我們家的垃圾桶?”
“昨晚上就扔樓下去了。”
“你咋随便扔我的東西!”說着陳知讓穿着一只運動鞋一只拖鞋就沖下了樓,一路狂奔往他們小區的定點垃圾箱跑去。
但是垃圾顯然今天淩晨已經清理過一次了,這會兒垃圾箱裏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包生活垃圾。
陳知讓忍着惡心的味兒,還是不甘心地去翻了裏面那幾袋垃圾,沒有一袋是他們家的。
王潔穿了鞋,披着外衣下樓來就看到自己那個平時跟有潔癖一樣的兒子半只腿踩進了垃圾箱,在翻垃圾。她腦子裏一片混亂,好像有什麽重要信息就隐藏在其中,只是暫時沒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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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前去拉扯陳知讓,叫他別翻了,丢人現眼。
陳知讓這回倒是不鬧了,被她扯着胳臂就帶回了家。
但是越是不哭不鬧的孩子,越是帶着一股不可預估的陰郁,這一次陳知讓沒有任何的激烈反應,倒是叫王潔連門也不敢讓他出來了。
她投了一條熱毛巾,給陳知讓擦胳臂。
“讓讓,咋回事嘛?”
雖然王潔已經難得的不咄咄逼人,但陳知讓仍舊拒絕交流。
“那個兔子是哪個送的嘛?”
陳知讓知道他媽在想什麽,一定以為是哪個女生送的,說不定還要聯想到他中考的事,以及後來避孕套的事。他心煩底扯過毛巾,自己把手臂擦完,就背着書包去上學了。
王潔還是忍不住給徐虎打了電話,一來陳知讓的事情本來她就有很多疑問,雖然發生在校外,但是老師到底也有責任,二來,陳知讓到底有沒有早戀,她的好奇心已經抵達頂峰。
徐虎對陳知讓的事其實并不是特別了解,但是父母都問到了跟前,他也不好意思一問三不知,于是挑挑揀揀說了幾句。米萊是繞不過去的,她跟陳知讓坐了一學期的同坐,中間還出現了全昊等人的糾紛,徐虎不好全部都講出來,但是多少也暗示了幾句。
王潔沒見過米萊,但是開家長會的時候見過米萊的媽媽,那會兒她就不太喜歡,覺得來開個家長會也要噴那麽濃的香水的人不是什麽正經人。現在聽了徐虎幾句話,立刻先入為主的認為米萊也不是什麽正經人。
但是說來說去,這些事情都是高中之後發生的,陳知讓那個兔子初中就挂在鑰匙扣上了,到底是哪個女生,王潔還是沒找出來。
最後她拜托徐虎幫忙看着點陳知讓,別讓他早戀,徐虎嘴上馬馬虎虎的應承了幾句,心裏卻想這種少男少女的事情怎麽管得住。他可沒少見。
陳知讓回學校上課之後總覺得有人窺視自己,不是因為被跟蹤了一回而疑神疑鬼,是真的感覺總有一雙眼睛看着自己。
許澤安還在奮力的要把打陳知讓的人找出來,聽他說像是有人跟蹤,立刻興奮起來,覺得是同一撥人。
于是,陳知讓就每天被兩道視線盯着,如芒在背。
還好,對方沒堅持到第三天,就現身了。
下午第二節下課,陳知讓看到許澤安還沒下課就晃到了他們班門外,兩個人一對眼神就達成了共識,他便故意一個人去上衛生間。
廁所裏人還挺多的,陳知讓磨磨蹭蹭了很長時間,幾乎快要上課了,他才出來洗手。
忽然,就被一個人拉住了袖子。
“陳知讓,你等一下。”
陳知讓從廁所牆上貼着的鏡子裏看到了那個天打他的其中一個人。
許澤安找準時機,還沒等人有下一步的動作,便立刻從後面抓住人胳臂,反手壓在了洗手臺旁邊的牆上。
“放、放開我!我是來道歉的。”
見對方确實沒有反抗,許澤安才稍微松了一點力氣,但是也沒放開人。
“我是來道歉的!真的!”
“那天是哪個喊你堵陳知讓的?是不是全昊?”
“米萊是我認的妹妹,她說陳知讓摸她,我就想幫她出一下氣。但是,後來她又改口了,說那天是開玩笑的。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我…我想着如果搞錯了,應該來說聲對不起。那天的事,我向你道歉。”
“說聲對不起就完了?”
“沒有,沒有,他醫藥費多少錢,我出,我出!”
“你幾班的?”
“我叫陶一韬,是高二七班的。”
這會兒許澤安才徹底放開了他。
陳知讓看了他兩眼,想起那天落荒而逃的背影,又覺得這個人大概膽子真的不大。他忍不住問,“米萊還和你說什麽了?”
“也…也沒得說啥,就說你喜歡她,你上課摸她大腿。”
“瘋婆娘!”許澤安大罵一句,吓得個子跟他差不多大的陶一韬往後退了半步。
陶一韬從褲子口袋裏掏出一把錢,抖着手遞給陳知讓:“兄弟對不起,這個你拿着,不夠我明天再給你拿。”
“我沒摸過她,也沒喜歡她。”陳知讓表情冷淡地推開了陶一韬遞錢的手,先走出了男廁所。
許澤安瞪了陶一韬一眼,還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他,也跟着出去了。
陶一韬呆在原地,沒想到還有賠錢賠不出去的時候,他回想了一下陳知讓離開時那個冷淡的表情,既不兇悍,也不可憐,不卑不亢的語氣讓他一下就相信了他的話。
沒過兩天,陳知讓就在小賣部碰到了陶一韬,對方立刻買了一個雀巢的威化棒給他,陳知讓無語的拒絕了。
“你就當是我的道歉嘛。”
威化棒又被塞回陳知讓的手裏。
“你打球嗎?”
陳知讓搖頭,把手裏的牛奶錢付了,轉身就走。
陶一韬一秒鐘就跟了上來,大步流星,甚至還倒過來在他面前倒退着走。
“一起打球呗?打籃球能長高。”
陳知讓深吸一口氣,把自己的怒氣壓住,他也長到了一米七四了,并沒有矮,只是不高而已。
陶一韬似乎有踩地雷的天賦,下一句就說,“哪有男生不會打球的。”
陳知讓就不會。
“你們高一又不忙,吃了飯到球場來找我嘛,把你那個個子多高的同學喊一起哈。”
陳知讓看他一幅不把之前的沖突當回事的模樣,也覺得稀奇。
他沒答應陶一韬,快步拐彎就繞去了九班教室。
但是從他們明德樓出校門或者去食堂都要路過球場,陳知讓下意識還是望過去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陶一韬在和人打球,上衣袖子挽到肩上,露出好看的肱二頭肌。他皮膚原本偏白,但是激烈運動之後臉頰都紅了起來,整個人可看起來像是煮熟的黑虎蝦,陳知讓還是放慢腳步看了兩眼。
籃球場周圍還圍着幾個女生,可能是陶一韬他們班的女生,嘻嘻哈哈的在打鬧。
陳知讓正準備走,忽然一個球飛過來,不偏不倚地砸到了他的頭上。
他被砸得一下眼冒金星,回頭看兩個男生急匆匆地朝他跑過來。
“你有事沒?砸到腦殼了?”
“沒事。”
“真的沒事?”
陶一韬也小跑着過來了,“诶,真是你啊,我還以為我看錯了。”
陳知讓被幾個比他高大的男生圍着問長問短,好像他是個瓷娃娃一樣。他不高興這樣,但是又不好拒絕別人的關心和道歉。最後居然被哄過去和他們一起打球了。
也就是這一次,他知道了陶一韬的外號叫“陶寶”,這個外號也是他的小名,他爸媽從小就這麽叫他。那會兒網購商業帝國還沒興起,所以不得不說陶媽媽起名的水平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