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王潔跑了好幾家文具店,終于找到一家還在賣流氓兔的。

現在小孩子喜歡的東西一年一個樣,早兩年流行的現在已經絕跡。

見陳知讓下晚自習回來,王潔趕緊把她買的鑰匙扣拿出來,“讓讓,我給你買了個差不多的,就是那個流浪兔。”

陳知讓也懶得糾正那叫流氓兔。

王潔遞給他一個幾乎和之前許澤安給他買的一樣的毛絨鑰匙扣,但是怎麽看都不是原來那一個了。

東西拿在手裏,他低聲說了句什麽王潔沒有聽清。但是看兒子沒有再為這個東西發火,又松了一口氣。

陳知讓把鑰匙扣帶回卧室,放進了抽屜裏,并沒有挂在鑰匙上。

王潔又追到卧室門口,提醒陳知讓:“明天早點起來抽餓血,該複查甲功了。”

陶寶是個自來熟且沒心沒肺的性格,對于當初為了米萊一時沖動去收拾陳知讓的事他比誰都忘得快,根本不覺得陳知讓會放在心上。

當然,他的直覺是對的,就算許澤安還挺看他不順眼,但陳知讓确實翻篇了,沒和他計較。陳知讓甚至覺得能被米萊兩三句話就指使的陶寶傻得有點可憐。

他常常纏着陳知讓去跟他們一起打球,買水買冰淇淋買零食,手把手地帶陳知讓三步上籃。許澤安跟着陳知讓去,主要是怕他身體吃不消,看着他。結果和他們一起打了幾次,也混熟了。人的運動細胞可能是天生的,陳知讓怎麽學都顯得憋足,而許澤安三兩下就打得很厲害了,連校隊的老師都很快注意到他,來找他進校隊,可惜不是籃球隊,是排球隊。

陳知讓是十分贊成的,覺得搞體育萬一能評上個省級運動員,高考是有加分的。

許澤安卻覺得無所謂,他自己那點成績就跟碗底的一點水一樣,再往裏面加一壺才夠,體育生那五分、十分的對他來說真的沒多大意義。

不過看陳知讓堅持,他還是去了排球隊。

有了排球隊的訓練,陳知讓倒是有更多時候能看到許澤安了。六中沒有室內訓練場,訓練都是在露天。每次他們訓練,陳知讓就帶着耳機坐在操場另一側的雙杠上,甩着兩條腿看許澤安,假裝背單詞。他會提前買一瓶脈動或者芬達,等許澤安結束了訓練,朝他走過來的時候扔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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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之後,在陳知讓的記憶裏,這段時光都是無可替代的,是他初戀最美好的模樣。

他遠遠地看着他,他靜靜地等待他。

心無旁骛。

原本陳耀輝是不想出國旅游的,不要說出國了,就是國內的他也不想去。在他的印象裏旅游就是陪着女人們吃吃喝喝買買,上車睡覺,下車撒尿,他覺得毫無樂趣可言。但是單位三産業效益好,給領導們安排了出國旅游,尤其照顧領導們都有孩子,特意安排在暑假。他是一把手,他說不去了其他人也尴尬,只能硬着頭皮拖家攜口地去。

王潔倒是興致勃勃,她還是第一次出國旅行。

她在唐莉面前說了幾次,還約唐莉陪她去買旅行箱、防曬霜、游泳衣,當唐莉羨慕地感慨陳耀輝這麽年輕就當了廠長,鋼廠的效益又好時,王潔心裏是很舒坦的。

暑假剛放假,陳知讓就被他爸媽帶去了泰國。

團裏大部分是他們鋼廠的人,但也還有四五個人是通過旅行團報名拼在一起的,之前彼此并不認識。

在飛機上,陳知讓就坐在兩個年輕團員旁邊。

陳知讓一開始沒覺得那兩個像大學生的團員有什麽特別,他們自己也說是音樂學院的同學,約了一起出來旅行。但是陳知讓看到其中一個男生把飛機餐裏不喜歡吃的東西叉到隔壁同伴碗裏,對方自然而然地就吃了,他還是敏感的覺得他們關系太好了一點。

雖然如果自己把不喜歡吃的番茄、胡蘿蔔扔給許澤安,許澤安肯定也會吃,但是那感覺卻還是稍有不同。

後來,一個倒在另一個身上睡着了,空姐來送毯子,他也不假手于人,親自給同伴披上。

林林總總還有許多可疑的細節,陳知讓不敢确定他們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但是又無端地生出一股羨慕來。

曼谷濕熱,機場也大,導游舉着旗子帶着他們過海關。

異國風情讓陳知讓暫時放下了對別人關系的猜測,跟着父母好好游玩了兩天。出門的時候他爸還給他買了一個佳能的相機,他拍了不少照片。有時候在路邊遇到一朵他沒見過的花,他也會蹲下來拍。常常一個人落在隊伍末尾。

去參觀四面佛那天陳知讓難得的跟着大家一起虔誠地拜了拜。

不但他爸那一輩的人很信,連他都被“有求必應佛”幾個字迷惑住了。

他求了一件他自己都不敢的事。

那兩個年輕人倒是不怎麽信的樣子,四處逛來逛去,買些紀念品。導游見他們走遠了,就忍不住開始和一群婦女團友八卦。

——“他們兩個是那個,昨天晚上還問我哪兒能買到套子,然後手拉手就去了。”

說來也奇怪,平時從來沒人讨論那兩個人大學生,現在導游一開口,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說起來,仿佛每個人都一早看透了他們的關系。

就連陳知讓他媽也在裏面添油加醋。

陳知讓站在一群婦女外圍,聽着她們對同性戀評頭論足,手心全濕了。

如果有一天王潔也要面對別人這麽議論自己的兒子,陳知讓簡直不敢想象他媽會做什麽。說不定會一刀捅了他。

吃完晚飯便是看人妖表演,團裏有不少小孩,家長不想他們看這個,就讓導游給他們先安排一場老少皆宜的魔術表演。十點之後還有午夜場的猛男秀、脫衣舞表演,王潔帶着兒子哪好意思去,就沒有報名。那兩個年輕團員也沒有去看看女的跳舞,反而報名了去看猛男表演,又引得大家一陣議論。

回酒店的路上,陳知讓也沒控制住自己,還是和他媽讨論了起來,“媽,你們這麽背後說別人不好吧。”

王潔笑了一下說,“哎,其實別人的事,我也管不到。但是,大家都在說他們不好的時候,你跳出來唱反調沒有意義。”

“那你覺得同性戀也正常,是嗎?”陳知讓問出來的時候聲音都是抖的,只是他自己沒發覺。

“正常?我不覺得那是正常的,但是我也曉得很多事是天生的。所以管他呢,只要沒在我眼前,是不是?”

陳知讓把頭轉向窗外,大巴開得很穩,但是他的手一直抖得停不下來。

旅行的最後兩天,那兩個男大學生已經很放得很開了,大約是也聽到了團裏的閑言碎語,反而不再拘謹。他們在每個景點都拉着手找路人給他們拍照,有時候還摟着腰。這下陳耀輝這些男人們後知後覺的發現他們的關系,更覺得受不了,每個人都一幅吃了屎的表情。陳知讓有時候覺得他們可能哪天晚上一個控制不住就要去燒死那對男同了。倒是導游習慣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對那對男同态度還不錯,甚至有時候看起來格外殷勤,仿佛轉頭說八卦一臉嫌棄他們的是另外一個人格。

陳知讓時常偷偷看那兩個人,他們旁若無人的親密像是一柄劍,刺傷了異性戀的自信心,也刺傷了陳知讓的膽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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