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守寡15
守寡15
欽天監。
院子裏, 一個小太監在灑掃，見何遠秋來了，忙迎上去。
“老祖宗,t 您千萬小心，才剛小的灑過水, 您當心摔着。”一面說着，一面将胳膊肘遞過去, 給老祖宗當拐杖扶着。
何遠秋将手搭在他曲起的胳膊肘上, 往裏走, “何老大人在嗎？”
小太監：“何老大人今日沒來衙署, 不過馮少監在。”
何遠秋：“我找馮少監也是一樣的。”
馮少監, 便是欽天監監正何老大人的關門弟子馮之行，何監正收了他為弟子後, 給他起了個字——太清。
馮之行之父馮遠道, 乃是鎮守邊關，手握十萬大軍的鎮西大元帥兼西洲節度使，因其功高震主, 朝中傳出他擁兵自重, 想要造反的流言。
皇帝也對他頗為忌憚。
馮遠道便将自己唯一的兒子馮之行送到了京城, 放在了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表明自己的忠心。
當時馮之行十七，某一次偶然遇見了欽天監監正何老大人，被何老大人發現他在玄學占蔔一道上頗具天賦，于是被何老大人收為了關門弟子。
不過短短五年時間, 他就升任為正五品的欽天監少監, 是欽天監內何老大人之下的第一人。
皇帝有時候還會召他去清談論道。
不過馮之行素來深居簡出，行事低調, 從不與人深交，倒是讓那些懷疑他父親意欲謀反的人漸漸将目光從他身上移開了。
何遠秋走進他的辦公室，見他坐在案桌後，手執一卷書冊看着，笑道：“馮少監，咱家打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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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之行從案桌後迎出來，“何公公，請坐。”
何遠秋在案桌對面坐下，馮之行提起茶盤裏的紫砂小茶壺，給他斟了一杯茶。
何遠秋端起來喝了口，從懷中拿出一份折子來，遞過去。
“勞煩少監算一下這二人八字是否相合，可能結為夫妻。”
折子上寫着兩個光禿禿的八字，并未标注出來源，以及主人的性別，倒不是何遠秋疏忽，而是故意為之。
一來在事情塵埃落定之前，不好随意透露郡主的生辰八字，郡主可是仙人弟子，八字貴重，萬一被人知曉了拿去做些對郡主不利的事，可就不好了。
二則，他一直都聽說何老大人收的這位關門弟子如何天賦異禀，神機妙算，但卻一直無緣見證，這一回倒是可以趁機試探一下。
皇上讓他拟賜婚聖旨，但這賜婚聖旨也不是簡簡單單就能寫下的，他得事先找欽天監的人給郡主和胡家的算一下八字，再算一下合适的成婚吉日。
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都考慮到了後，才能真正落筆。
馮之行打開折子，看了眼上面寫的兩個八字，旋即閉上了眼睛。
他占蔔，從不借用外物，而是将意識沉浸在自己腦海裏構建的世界中。
此刻，他的意識體頭頂浩瀚深邃的星空，那些星星看似雜亂實則有序地運轉着，腳下則是一面巨大的太極八卦圖。
他一揮手，八卦圖的四個方位，便升起了四道光柱，分別為年柱，月柱，日柱，時柱。
人的生辰八字，便對應着這四根柱子。
兩道八字蘊含的信息，分別落在了四根柱子上。
随着他的推算，四根柱子上出現了越來越多的信息，最後彙總成了一個結果——
馮之行倏的睜開眼睛，眸中閃過一抹異色，又看了眼折子上的八字，确認自己沒記錯，不禁眉頭微皺。
何遠秋：“如何？”
馮之行手指點在第一個生辰八字上，“何公公是故意拿了個死人的八字來戲耍我的不成？還是說，您要我算的是陰婚？”
何遠秋怫然不悅，“馮少監何故出此言？咱家可沒有那麽無聊，你可知這八字是誰的？不怕告訴你，此乃留仙郡主的，咱家豈會拿留仙郡主的八字開玩笑？”
馮之行：“這卻奇怪了，從八字來看，這分明已是個死人。”
他擡眸看着面前的何遠秋：“這只有兩種可能，一是留仙郡主并非楊家那位被替換的三娘子，她也是冒名頂替的。
“二是留仙郡主命格奇特，分明是已死之相，卻又還好好地活在人世間，馮某也不知是何緣故。”
何遠秋沒想到算個八字，竟會牽扯出留仙郡主的身世之疑來，他想了想：“那看來是咱家誤會馮少監了，旁的你且不用管，只算一算她二人可否締結姻緣。”
馮之行：“這也正是我要跟何公公說的，留仙郡主有克夫之相，不宜嫁人，若她與胡家郎君成親，不出三日，胡家郎君便會慘遭橫死，暴斃而亡。”
何遠秋收起那張折子，“好，咱家知道了，還望馮少監對今日之事守口如瓶，莫要外傳。”
馮之行：“這是自然。”
清淨宮。
皇帝聽了何遠秋的禀報後，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留仙是否是楊家的血脈不重要，朕只在乎她是否是仙人弟子，只要她一日是仙人弟子，朕便禮待她一日，給予她旁人沒有的尊崇。
“至于克夫，那就更不消在意了，這對留仙，甚至對朕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皇帝的态度已經很明顯了，何遠秋知道該怎麽做了。
不過在寫賜婚聖旨前，他還得派人去郡主府征詢下留仙郡主的意見，看她想在哪一日成親。
先前馮之行已算出郡主有克夫之相，他如何還能再讓他算成親吉日呢？
如今，只能看郡主的意思了。
葛曼曼并不在郡主府，她去了紅旗宗分部，正在議事廳裏和蕭良玉等人商議大事——替天行道，除掉那些禍害一方的渣滓。
前期的情報搜集工作都是由蕭良玉等人來完成，等到實施階段，就得由她這個宗主親自出馬了。
有時候會需要蕭良玉她們也來幫忙，客串一下角色。
為了不讓她們起疑，葛曼曼主動告訴她們，自己克夫，嫁一個死一個，不用親自動手，那些渣滓就會意外死亡。
如此也就不會引來官府的注意。
蕭良玉等人初時還覺得驚奇，後面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
這幾天，她們又配合着她，助她克死了一個拐賣小孩婦女的組織的老大，救出來了一批被拐賣的人。
其中一部分送回了家，還有一些暫時找不到她們的住址，便收留了下來。
傍晚回到郡主府，得知何公公派人來問她成親的日子，葛曼曼想了想，接下來的一個月，她的“檔期”都已經排滿了，胡越這一號的暫時還排不上號。
且先讓他再活上一個月，等她時間空出來了，再來和他成親。
次日葛曼曼出門前留下了話：“若何公公再派人來，就告訴來人，六月二十八這個日子不錯。”
得了她的準話，何遠秋很快便拟好了賜婚聖旨，皇帝看過後沒問題，叫來掌印太監容冱（音同互）雪，取出玉玺，在聖旨上蓋了章。
在這宮裏，若說何遠秋這位秉筆大太監是頭號宦官，那麽掌印太監容冱雪就是第二號人物。
除了管着皇帝的禦筆和玉玺之外，這兩人還分管着羽林軍一半的兵權。
羽林軍是專門保護皇帝的一支軍隊，皇帝将兵權交給他們兩人管理，足可見對他二人的信任。
此外，何遠秋還管着收集情報的谛聽司，容冱雪則管着緝捕官員的錦衣衛。
又有筆杆子，又有兵權，又有谛聽司，文武情報勢力皆備，也就難怪何遠秋能成為百姓口中的“九千歲”了。
容冱雪沒有他那麽喜歡弄權，故而存在感要低得多，但論起權勢，比何遠秋是差不了多少的。
也是因為有他二人做自己的耳目臂膀，皇帝才能待在這清淨宮，安心自在地修他的長生道。
葛曼曼想着何公公都派人來問她成親日期了，想必賜婚的聖旨馬上就要下來了，故而這一天沒有出門，安心在家待着。
果不其然，當天聖旨就到了。
來宣旨的還是何遠秋這位大太監。
原本宣旨這種活兒根本用不着他來，但何遠秋深知皇帝主子對留仙郡主的看重，故而親自跑了一趟，不想錯過任何跟她湊近乎的機會。
而胡家那邊，傳旨的就只是一個小太監罷了。
不過對待天使，胡家是絲毫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擺上香案貢品，全家穿上最隆重的服飾，朝着皇宮的方向跪拜下去，恭聆聖旨。
聖旨宣讀完，胡老爺和胡夫人喜不自勝，胡越卻是如遭雷擊，呆滞在當場。
在一衆跪拜謝恩的人群裏，反常得十分顯眼。
旁邊的胡老爺忙用手t肘拐了下兒子，提醒他謝恩。
胡越趴了下去，卻半晌沒有直起身。
傳旨的太監：“胡郎君，接旨吧！”
胡越渾渾噩噩地接過聖旨。
待天使走後，胡老爺擡手就想扇兒子一巴掌，念及他現在是皇上親賜的郡主未婚夫，到底還是給他留了幾分顏面，沒有打在臉上，而是打在了胳膊上。
“你怎麽回事？接旨的時候怎麽心不在焉的？差點怠慢了天使，這要是傳到皇上耳裏，還當我們胡家是對這門婚事不滿呢。”
胡越将聖旨丢給他爹，像是甩掉什麽毒蟲一般，“爹，我不想娶留仙郡主！”
胡老爺被氣得太陽穴一跳一跳，吩咐管家：“拿我的藤條來！”
又讓心腹下人把胡越給摁在板凳上，其他人都揮退。
一邊抽兒子一邊恨聲道：“你想死也別連累全家！你若是不想娶留仙郡主，當初何必要跳下水去把她救上來？
“你救了她，又不想娶她，你是要明晃晃地打皇家的臉啊！你猜到時候皇上會怎麽對我們胡家？”
胡越哭着喊：“爹，根本不是我救了留仙郡主，是她把我摁到水裏，害得我嗆了好多水，等我快要淹死的時候，才把我從水裏拖上來的，我看她就是個妖女！根本就不是什麽仙人弟子！”
胡老爺只當他在胡言亂語，“住口！以後別再讓我聽到你說這些，如今聖旨已下，留仙郡主你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